“罪孽可以由我來背負,功成卻不必在我。”


    ——大陸簡史·批注版。


    陳沉本想反駁,壓一壓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氣焰,可轉念一想,自己當年,何嚐不是如此?


    不管不顧直直前行,死了拉倒。


    她歎了口氣,退迴到原處,沒有再多說什麽。


    陳九湊近攀著關係,笑眯眯道:“師姐,有個事拜托你一下。黃花貓還記得吧,給它整上一隻基因藥劑,風險最小的那種。”


    陳寸心揮揮手,說道:“我替她允了。你這小子,人不放過,山大王也給薅出來了。嘖,地下城中耗費數十年心血打造的牢籠,讓你幾年間給毀得支離破碎,敗家玩意兒。”


    “空間之力奧妙無窮,讓老袁再建唄,至於裏麵的工具人,世間處處都是,要不您養一群暗衛做什麽?總不能光吃飯不幹活。”


    陳寸心指著他笑道:“道理都被你一張嘴說盡。”


    少年不以為意,換言問道:“陳某最近幹得怎麽樣?”


    袁林插話道:“拿著陳家的錢,用陳家的人,在外麵替你自己養班底。現在還好意思問呐,也不避諱著點兒?嘖嘖,臉皮真厚。”


    陳九淡淡道:“您幾位是認準了我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所以才會放任我做些小動作,那我又何必忌諱什麽。而且,也不算造反嘛,養點兒自己的人,心裏安坦。更何況,陳某到底是信蔣還是信汪?尚未可知,有可能呀,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徒為他人做嫁衣。是吧,爺爺?”


    少年轉望向老人,目光灼灼。


    陳寸心一笑置之,隨手甩過去一部電話,說道:“裏麵有具體位置,仁安城邊境的山裏。至於陳某最後屁股坐向哪邊,那是你們主仆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陳九攤手示意,不置可否,換言問道:“李安之怎麽樣了。”


    陳寸心愣了愣,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一時間卻沒想起來。


    陳沉站出來,說道:“目盲之人,於四年前進入紅樓暗衛的試煉地。”


    老人想起來了,那時候是陳九剛來到紅樓地下城不久,為此老人專門給他設置一場殺人局。


    八人引頸受戮,最終活下來一個瞎眼青年,陳九給他指出條還算有意思的新路,李安之就此進入紅樓暗衛。


    陳寸心笑問道:“這個人也帶走?如若不是被逼無奈,陳某你都不敢用,更何況這個李安之,他可是在紅樓暗衛中待了四年,你用起來能安心?”


    少年如實答道:“還是那個問題,人性與人心的區別,在我的主觀判斷裏,可以。”


    李安之的人性,在進入牢籠前,便已經固化。短短四年時間,就能改變本性?陳九不相信。


    陳寸心點點頭,說道:“嗯,暗衛那邊我讓陳沉去打招唿,什麽時候提人,隨你。”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陳九告辭道:“先走一步。如果還有什麽其他事,等我迴來再說。”


    少年憑空輕點,指尖所觸及的地方,漣漪自起,‘門開’,他徑直鑽入進去。


    望著陳九離去的背影,陳寸心淡淡道:“等他這次出來,把錨點全部抹掉,總不能讓紅樓成為他的後花園,來去輕鬆自如。”


    袁林歎了口氣,滿臉喪容道:“哎,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又得跟在後麵擦屁股,煩死你們這對爺孫了。”


    陳沉得到想要的結果,告退之後悄然隱去。


    她要去衝擊第四道基因鎖。


    大概在兩個月前,陳寸心將本該屬於兒子陳臥的基因藥劑份額,全部給了陳沉,再連同她自己的那份,足夠衝關。


    剩下的,就看何時開悟。


    可惜幾十天來,一無所獲。


    陳臥對此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甚至人都許久沒露麵。


    個中心思,各自知曉。


    ——


    ——


    時隔數月,陳九再次找到陸平。


    後者神情複雜,目光幽深意味不明,許久之後皆化作一道深沉歎息。


    “哎,我說陳擇歡,你該知道的吧?我當時說那個話,讓你打通所有存在一品境的空間牢籠,是為了擠兌你來著。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他媽還真去了。自從幾天前感應到那股劇烈的能量波動後,我就一直在等。怕你死了,又怕你不死。”


    陳九笑罵道:“滾你的,咒我死可還行。”


    陸平滿臉真誠道:“你不死,顯得我很沒用。今年多大了?十六歲吧?十六歲的大師境?嗬嗬嗬。”


    陳九沒有隱瞞,直接釋放出體內氣機,微弱異常,不仔細探查,壓根感知不到。


    迎著陸平驚訝的視線,他緩緩開口道:“內腑氣海盡毀,根都不剩,恢複起來遙遙無期。所幸,落得一身金剛體魄,短時間內沒有性命之憂。”


    陸平滿臉慶幸,半開玩笑道:“沒入大師境就好,我多少還能保留幾分顏麵。”


    陳九氣笑道:“兩年前初見時,你一副高人風範,也不像現在這般啊,怎麽著,境界越高越無恥?”


    “誒,此言差矣,”陸平揮揮手,理直氣壯道:“那時候還沒開打,以為你就是個弱雞三品,仗著家族餘蔭、不知天高地厚的找存在感來了,自然得端著架子。現在嘛,可沒資格跟你拿架子。”


    陳九笑眯眯道:“大師境界,還是有資格的,出門一敘?”


    陸平愣了愣,皺眉道:“現在?找死去?”


    他誤解了少年話裏的意思,以為現在就要對陳家動手,要自己遞出那一槍。


    這小子得失心瘋了?


    陳九有些無語,解釋道:“我發現你這人哪哪都好,就是總喜歡臆想,您腦子沒病吧?現在去出槍?就是單純的字麵意思,給你自由,我有地方安置你。當然,你若是選擇遊覽山河,也隨便你,關鍵時候迴來幫我一次即可。”


    陸平哦了聲,有些納悶道:“你爺爺頂天聰明的一個人,就這麽任由你胡作非為?甚至還親自給你挑刀。”


    “他站在比我們都要高很多的地方,著眼大局,所思所想旁人難以捉摸,哪怕是我,也隻能把握到一些輪廓。總之,當初允諾的自由現在已經給你,到底要是不要。”


    陸平腳尖輕踢槍尾,扛在肩膀上,說道:“當然要,為什麽不要?好不容易拿生死一槍換來的呢,這鬼地方早待夠了。至於你先前給出的選擇嘛,在沒還掉你的人情之前,我去哪也不安坦,所以,你找地方安置我。”


    陳九輕聲道:“多謝。”


    陸平大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打架的時候,你客氣的像個三好學生。現在怎麽著,出發?”


    “不急,還有兩人。”


    ——


    ——


    仁安城當年由陳寸心的父親做主時,管轄境內有不少道觀、寺廟,因為其本人很信這些東西,所以上行下效,和尚、道士們在仁安城內風光了很長一段時間,得以大肆發展。


    陳寸心就是在那個時期裏,結識了不少道教、佛教的朋友。


    後來其父親退位,他本人掛帥執掌仁安城軍政大權,在清除異己重新分割利益時,造了太多殺孽,被有心人造謠成煞星降世,禍國殃民。


    養尊處優慣了的道士、和尚們,竟然也敢站出來為這種說法背書,指責陳寸心的狠辣手段。


    陳寸心當然無法容忍,公開說了句子不語怪力亂神。


    那時的他,手持天雷鎮壓四方,在仁安城內一言九鼎,就此斷了佛、道兩家的香火。


    這年頭,沒錢寸步難行,不再清淨的佛、道聖地,就此勢微,在強烈打壓下被逼的遠走他鄉。


    後來也有滿心不服、打死不挪地方的和尚、道士,被陳寸心關得關、殺得殺。


    此刻關押在紅樓地下城牢籠中的道士鍾山,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當年罵得最兇,要不是其故去的父親與陳寸心是老朋友,早就死於非命。


    這會兒,鍾山的情緒不太好,跟當年被抓時一樣的不好。


    心神不寧到極點。


    他修心不修力,在預知危險方麵異常敏銳,但凡有心境波動時,必然會發生某些事情。


    於觀中打坐的鍾山心神愈發混亂,根本無法安然入定。


    他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門外的廣場上,思緒飄遠。


    “該不會又應在你這小混蛋身上吧……”


    鍾山低著頭,喃喃自語。


    忽然,空氣中出現陣陣漣漪。


    最壞的預想,往往總能變為現實。


    陳九帶著陸平‘推門’而出。


    鍾山直愣愣的盯著突兀出現的兩人,如喪考妣。


    陳九沒說話,滿臉微笑,安靜的望著他,身後的陸平四處打量著,有些懷念。


    當年,陸平就是在道觀中長大,可惜師傅是個窮酸老道士,屁大點兒的地盤破敗的令人心碎,刮風下雨必漏水,跟此處的堂皇富麗形成鮮明對比。


    就是此地主人嘛,有些沒出息,看到來客,怎麽是這樣一副死了親人般的喪氣臉。


    鍾山歎了口氣,目光極度複雜,神情幽怨道:“當初你打通空間錨點的時候,偏偏略過了本道爺,我還有些不開心。直到幾天前爆發的那場大戰,我才恍然明白,原來你是有意饒我一命。嗨,後來架打完了,也不知你死沒死,我跟祖師爺祈禱了好些次。”


    陳九樂嗬嗬道:“可惜我沒死,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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