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某從祖宅告辭之後,一路飛奔趕來,距離港口十裏處駐足,安靜等待。


    心下思量著以後該如何與這位狠絕至極的九少爺打交道。


    這位小爺不好辦呐,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內斂深沉,關鍵無法無天說幹就幹,我這把老骨頭可怎麽頂得住。


    念頭流轉間,陳九的身影映入眼簾,男人輕咳一聲,整理好思緒快步迎了上去。


    陳九臉色不太好,略微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不怒自威,語氣平淡道:“陪我走走。”


    “是。”


    男人頜首應聲,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恭敬。


    少年在前,他故意落後半個身位,緩步跟隨。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著,陳九遲遲不開口,有幾次停步,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什麽。


    陳某眉頭皺起,又瞬間撫平,猶豫再三默默措辭,率先打破安靜說道:“陳落大人斥退我等之後,陳某迴了趟大宅,稟明情況。”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是向陳起大人。”


    說完盯著少年的側臉,想要看出些什麽。


    陳九麵無表情哦了一聲,問道:“大伯那邊怎麽說?”


    “嗯……”陳某略微沉吟,主動站隊,看似客觀的說道:“那位認為,這是您與陳落大人的家事,並未表現出明顯偏向哪邊的態度。臨了倒是叮囑了陳某一句,以後要好好照顧九少爺,主仆職責不可忘。”


    陳九並未猶豫,直接收下這份投名狀,說道:“往返路程不短,你能這麽快趕迴來,大概是心係我的安危,辛苦。我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以後,勞您多費心。”


    “您客氣,陳某職責所在。”


    陳家底蘊深厚,明麵上、暗地裏能做事的人數不勝數,陳某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陳九心覺之敏銳世間罕有,之前在宅裏的初次碰麵,就察覺到眼前男人不簡單。未來幾年鐵定是在陳家生活,總得有個能為自己辦事的人,越強越好。


    至於立場問題,陳九相信經過今天這茬事,陳某但凡腦子沒有坑,都知道以後的路該跟著誰走。


    ——


    ——


    港口客船上,陳落迴到船艙內,將孩子哄睡的王淩正在幫丈夫處理傷口,麵沉似水。


    男人自知理虧,從始至終不發一言,時不時的看一眼妻子的臉色。


    王淩盯著丈夫胸膛上觸目驚心的創口,黛眉緊蹙,怒聲道:“你的好兒子呐!好狠的心。”


    陳落低聲歎息,引用之前少年的原話,說道:“互為因果。”


    王淩停下手中動作,目光如炬直視丈夫,冷冷道:“所以我未出手阻攔,任由兩斷,沒成想,你這兒子好深的心計,又來了一出骨肉相連,是在給未來布局?嗬,也不知下一記手刀,會何時遞出,三五年?七八年?虎豹之駒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鴻鵠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那小子才多大?就有如此膽魄心計,差點讓你身隕此處,若等他成長起來,再來一場弑父戲碼,你還能躲得過去?”


    陳落平聲靜氣,說道:“不會,此間已清。”


    “不會?”


    王淩猛地起身,嗓音驟然拔高,厲聲反問:“你究竟明不明白,倘若你今日身隕,會發生什麽?”


    陳落抿起嘴,望著近乎失態的妻子,默不作聲。


    女人強壓怒氣,又坐了迴去,自問自答道:“嗬嗬,你當然懂,陳家天驕,怎會不明白這些粗淺道理。你還明白,若真死了,頂多就是陳家會放棄在東海的一切布局,帶著全族資源轉頭奔向那小子,大不了再培養個頂尖戰力出來,我父親更不會為你報仇,最多掬幾把傷心淚,以後親自披掛上陣就是了。接著,大陸十九城會送來些挽聯,歌頌你的生平,高居天上的那些怪物,會慶幸失去一個強敵,人們在茶餘飯後也有了新的談資,說陳家天驕幼子,到頭來沒死在自己父親手上,反倒死在兒子手裏,貽笑大方!這麽一聽,你死了,好像也沒什麽對吧?重要麽?好像不重要,太陽照常升起。當年那位神明逝去,舉國悲傷惶恐,到最後也沒怎麽樣。”


    陳落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麽,被妻子捂住嘴打斷。


    女人慘然一笑,卻早已淚流滿麵。


    “是的,不重要,這一切都不重要,你死後,管它洪水滔天?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妻子,我,怎麽辦?平平安安,怎麽辦?我們該如何活下去?”


    陳落歎息著將妻子攬入懷中,輕聲道:“對不起。”


    女人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斷開,哭的撕心裂肺。


    她麵龐深埋丈夫肩上,帶著哭腔斷斷續續道:“以……以後……別再這樣,冒險了,我,我真的,真的,好怕你死。”


    陳落輕輕拍打著妻子後背,神情憐惜至極,輕聲呢喃著:“不會了,不會了……”


    ——


    ——


    安天城地處黎明大陸中心,現在這塊版圖遼遠的大陸,當年就是以它為核心向四周延伸填造而成,它作為那場人類浩劫中最後的根據地,背後象征的精神意義,猶勝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是真正意義上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


    五百年間遙領大陸十九城。


    舊時代有句名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而在當下這個複雜的時代背景中,各城城主又擁有著絕對的權力,生殺予奪全在一念間。


    為了製衡各個世家大族,安天城牢牢把控著兵工廠,核心研發人員全部控製在城內,如無必要不可擅自出城一步,哪怕外出公幹,也是層層報備,護送隊伍規格高的可怕,有許多科學家終其一生都未踏出過安天城一步。學術上的薪火相傳,同樣局限在城內的一個小圈子裏。


    其餘各城內的兵工廠,每家隻負責製造其中的一小部分,按產量拿錢,或是兌換物資,接著匯總運輸到安天城,完成最後的出廠。


    還有各城糧運航道,路權、空權,凡是涉及這些部門,從上到下清一色的安天城派係,內閣中的某位大佬曾公開放話,任何世家膽敢染指,便視作對安天城的宣戰,絕不容忍。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架不住大陸版圖遼闊,山高皇帝遠,又在各個諸侯地盤內,神仙也難阻有心人的滲透,這種情況雙方心知肚明。


    安天城需要表達出強硬的態度,否則總有人得寸進尺,不知死活的試探,諸侯們同樣不能容忍命脈完全被內閣掌控,雙方就此展開拉鋸戰,你安插你的釘子,我幹著我的滲透,潑天富貴理想信念,總有一樣打動你。


    幾百年來你爭我奪,兩方一直維係著微妙平衡。


    監察司的建立是製衡地方諸侯的又一重要舉措,成立於新曆四百年,與之前的巡查司合並,內部明、暗兩路人馬,一部分人處在明麵,掛個一官半職負責行政、後勤工作,另一部分藏匿暗處,別名“影隨”衛,近九十年光陰的發展,人數眾多皆為精銳,遍布大陸十九城,以及各個海外島嶼,也包括獸族,甚至有些已經滲透進天人內部,是真正的國之重器。


    仁安城,同樣不例外,也可以說,這兒是大陸上影隨衛駐紮最多的城市之一,時刻監視。


    無它,隻因陳寸心。


    這是一種忌憚,更是重視。


    雷霆之下,天人亦難逃。


    現在,又多了半個,陳九。


    ——


    ——


    安天城內閣中,距離上一次會議沒多久,五位大佬再次聚首。


    會議室內有人夾著煙吞雲吐霧,有人默默擦刀,但注意力都在麵前大屏幕上,一段視頻畫麵被反複播放。


    陳九的詭異手刀,悄無聲息的蓄力,勢如破竹的貫穿,一靜一動間完全顛覆了大陸現有的武道體係。


    良久。


    有人緩緩收刀,出聲打破平靜,盯著屏幕道:“影隨衛傳迴的消息都知道了,視頻也看到了,陳落重傷瀕死,在座的各位,有誰自認為體魄更勝陳落?”


    “陳老頭精心打磨出來的,除你有得一拚外,我們都不行。”


    持刀人嗯了聲,說道:“別說我等,放眼整個大陸,不談體術,單論體魄堅韌敢說穩壓陳落一頭的,屈指可數。就這樣一位人物,被一記看似平凡無奇的手刀,輕飄飄貫入,蓄力養意的過程,更是聞所未聞,動、靜之間有大玄妙。對方僅是一位十二歲的少年,說他天賦異稟自行領悟?這樣的廢話不必講。隻能用西海秘境,上古遺民來作解釋,五百年傳承至今,了不起。”


    一名老者坐在持刀人對麵,點頭示意,問道:“米克,海外、遺民的事情,向來是你分管主持大局,說說你的意見。”


    “五百年未曾冒頭的遺民,選擇在當下入世,其背後意義深遠,不必我多言,小家夥作為那一脈的代言人,值得安天城全力以赴爭奪,不論代價。”


    其餘四人對望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擔憂。


    “米克,時機不對,牽一發而動全身,小家夥姓陳,也姓程。”


    競選之事還未商定,程開合又即將返城述職,在這個節骨眼上打人外孫的主意?沒誰願意承擔這個風險。


    米克持刀橫放身前,拇指輕推出刃一寸,明亮耀眼。


    他微笑道:“我本一介武夫,莫名其妙被家族推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來,骨子裏卻仍是當年那個持刀少年,遇強則出鞘。所幸近些年修身養性,學會一個忍字,刀術反而有所精進。六年後,我在星空學院等他,諸位意下如何。”


    老人讚同道:“小家夥若真為先遣軍,星空學院是道繞不過的坎,靜觀其變即可。”


    “附議。”


    星空之下,有教無類。


    這是當年那位半神,創立這所學院時留下的校訓,恪守至今,他的畢生心血所得所感,皆留在此處。


    天下無數學子,趨之若鶩。


    星空學院之大,不指方圓,而指胸襟。


    隻要想,癡、傻、瘋、癲者都能進去接受教育,其中學生亦有獸族、天人、墨鱗族,道士、和尚、武者……


    各方諸侯間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身下所有子嗣年滿十八,會篩選出其中翹楚送往星空學院進修,陳家陳九的那位堂哥,陳流兒,年初才從星空學院歸來。


    入院以後,能學多久,學會什麽,全憑各人天資造化。


    ——


    ——


    新曆初開年,人類在半神的帶領下,與天人簽訂向陽條約,換來寶貴的休養時間,付出的代價則是默許天人留在地球,共享家園。看似屈辱妥協,實則占了天大便宜,這些高等文明的去留,全在其本身的一念之間,人類的意誌從來無法影響分毫。


    退一步,海闊天空。


    人族退一步,換來五百年國泰民安,天人則一退千裏,迴歸星海,於穹頂之上建立起一座巨型空間站,作為落腳處俯視陸地。


    其中絕大部分天人,極少居於空間站中,紛紛降臨黎明大陸,附身藏匿於人類社會裏,它們似乎真的很享受“為人”的感覺,悲歡喜怒、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哪怕會因此產生徹底隕落的風險。


    常有人戲言,天人不合常理的一退再退,是因為它們更加享受“做人”的感覺,哪舍得毀滅人族。雖是戲言,卻不無道理。


    在安天城內閣會議召開後的不久,穹頂之上的空間站中同樣進行了一次內部對話。


    所有天人皆以能量體的狀態出現,形似人類,約莫十幾個,各自懸浮,吵吵嚷嚷。


    “在人間過得好好的,著急喊爺迴來幹嘛?吃飯啊?咱們這種純粹生命體,星空之上隻能以這副叼樣子現身,也拿不住筷子啊。”


    “嗨,誰說不是呢,剛娶迴來一房小妾,這還沒來得及洞房呢!就被拉來了!呸!晦氣!”


    “得了吧你,少他媽得了便宜賣乖,你算好的,老子上次於人間被斬,幸好當初留個心眼,在這兒放了火種,要不真栽了!好不容易恢複點元氣,結果這次附身的是個陽痿!他奶奶的!要我說,這次迴來的好,咱得補充點能量,下界重整旗鼓換個正常肉身!”


    “哈哈哈哈哈,死陽痿!”


    “哈哈哈哈,倒黴蛋。”


    嘲笑聲此起彼伏。


    “你倆笑你爹呢?有幾個臭錢了不起?老婆多了不起?”


    “反正比你了不起,咱這份家業都是低調做人勤懇掙得,不像你,天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當初冒著頂天風險強行附身個二代,結果一通操作下來,幾年給人家業敗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誰不說呢!他個湊傻嘚還想著強取豪奪,最後呢?一死一個不吱聲,哈哈哈哈,大人!時代變啦,大清亡啦!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那誰呢?你以為人間還是當年的人間呢?哈哈哈哈哈,大傻子,死陽痿!”


    “我他媽的!你倆是廁所裏打燈籠,找死?操你們……”


    某位天人實在聽不下去,怒極喝罵道:“夠了!都住口!你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成何體統!於人間沉澱百年,就學到這些?”


    嘲諷了半天的那位,絲毫不慣著他,直接道:“大佬說得對,您是大佬,看樣子在人間學到不少真東西,說起話來都文鄒鄒的,哪像我們,張嘴隻會罵娘。”


    另一位及時捧哏道:“嗨,誰說不是呢。不過當年吧,可是你們商量好的,退一步靜觀其變,一觀就是五百年,我等下界,同樣是你們的主意,現在又來怪我們學成這副模樣?沒道理嘛。”


    “什麽叫我們商量好的?合著當年你倆沒同意?就我們幾個同意了?”


    “死陽痿閉嘴。”


    “嗨,誰說不是呢,死陽痿閉嘴!”


    “哎呀,大家別吵啦。”


    嬌滴滴女聲迴蕩在空曠的會議室內。


    “哎呀?咱們聰明可愛勇敢伶俐的小公舉也迴來啦?上迴一別,已有百年了吧?小公舉最近躲哪瀟灑去啦?讓哥哥好找,透露一下人間坐標唄,約一波?”


    清脆女聲驟然變了態度,潑辣罵道:“迴家約你嗎去!”


    “我說諸位!停一停,停一停,咱能有點正經事不?老大召咱們迴來,幹嘛滴?還有人記得不?”


    “哦,不就是人間出現個可愛小鬼嘛,西海黃家出來的,我有印象。”


    “五百年之期將近,冒出個這玩意,好像也是魂、體雙位,不得不防。”


    “嗯,當年我是第一個跟那死老頭打交道的,一照麵就識破了本王的真身,邪乎。”


    “說起那家夥呀,真的是,讓人無語,年輕時候牛逼哄哄帶閃電,老了反而滿身古怪,天天比叨妖魔鬼怪之類的,活脫脫個老神棍,非要說自己一雙慧眼能看到五百年之後,宇宙將出現億年未有之亂局。”


    “嗨,誰說不是呢,就這,人間那些愚民,還真以神稱之,我呸!”


    “可別呸,越這樣,越能讓我迴憶起你當年那副慫樣子,麵對老頭時屁都不敢放一個,畏畏縮縮的躲在後麵,你爹我可是錄了像的。”


    說話這位被罵了半天死陽痿,這會終於逮到機會嘲諷迴去。


    “我可去你姥姥的吧,當年沒研究出來火種前,咱們誰不是隻有一條命?那瘋老頭不管不顧就要一換一,誰不怕?”


    陽痿哥愣了愣,說道:“一條命……嗯?那小孩兒?不會是轉世吧?”


    “得了吧,沒聽說過,死了就是死了,咱們親自確認過的,肉體、靈魂雙重泯滅,還轉世?以我們的文明都做不到這一步,那死老頭能?真要有這麽大本事,自殺幹嘛?非要等到五百年後出現幹嘛?顯得他有本事?會預言?”


    “讚同,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們想的太多,顧慮太多。”


    清脆女聲理智分析道:“重新複盤一下,人間新曆伊始,完成了最後一道進化的老家夥,擁有近乎與我等持平的生命力,麵對招攬,此人非但不願加入,反而不管不顧要極限一換一,迫使咱們這些貪生怕死之徒妥協,代價是他去死,換人間五百年安寧。”


    “臨死前,他丟下那句讖語,五百年必有王者出!而人間,並不知道,所謂向陽條約是一張廢紙!可以隨時撕毀,真正有用的,是咱們與老頭私下達成的協議!五百年之期!”


    某位天人迴道:“你的意思是……這話壓根不是什麽預言?其實是老頭隨口說出,以此拿來激勵人類的一句屁話?”


    “嗯,老家夥與人族羈絆太深,害怕身後事,地球再遭浩劫,又沒法實話實講,說我隻給你們爭取到五百年時間,五百年之後就大難臨頭各自飛啦!”


    “嗨!誰說……”


    “閉嘴!別打岔!”


    “於人類來講,死亡不是絕望,等死才是,哪怕這個時間線有些長,五百年。所以很明顯,老頭兒就是在賭,賭他的話會被世代傳頌下去,賭未來的後輩,會在這個時間節點暴露出人性中的驕傲,五百年必有王者出,舍我其誰?以人類的尿性,但凡是個天才,就會把這話往身上套。”


    “嗯,從十年前開始,人間就有勢力在布局,網羅民間少年,但凡有點才情的,不論哪方麵,統統吸納,哪怕大部分都被當廢物養著。”


    “也有些正兒八經的天才,最近幾年出來不少。”


    “嗯……這個邏輯就通了,嗨,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咱們這些天人呀,是五百年前被那老頭嚇破膽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無限放大。”


    “嚇破膽的是你,別帶上我們。”


    “嗬!呸!”


    “別吵了!煩不煩!現在該說說那小家夥怎麽處理了,遺民古武秘術誒!星空學院都沒有!我都不會!想學!要說人類的韌性真的足,咱們發動了一場又一場的天災,小黑肆虐了一波又一波,就這還能有人殘存下來,躲到海外活得有滋有味。”


    “嗨,誰說不是呢。更可氣的吧,還鼓搗出那種莫名其妙的體術,這不科學。真要再給他們發展幾百年,咱們都得成盤菜!滅了丫的,什麽狗屁遺民,賴活著的狗!”


    “別忘了當年的約定,五百年之期未到,不可無故對任何一位人類直接出手。”


    “讓小黑跟那些獸族去幹?”


    “嗬,它們如果有去內陸搶人的本事,也不至於五百年過去,地球還是人類做主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直接把小家夥搶迴來,咱也不殺他,研究一陣再給放迴去唄,不算違背約定。”


    “從陳寸心手裏搶人?你真敢想,著急複活玩兒第二條命是吧,盡做無用功。”


    “那咱們這趟迴來幹嘛?打又不能打,搶也不搶不來,撕碎約定直接召喚隕石砸他們丫的?”


    “蠢貨,不怕反噬你盡管去做,沒誰攔著你。”


    “大家齊心協力嘛,每人分擔一點傷害,賴皮就賴皮了。”


    “您可閉嘴吧大聰明,你爹我來地球,玩來了!不是受罪來了!”


    “嗨,誰說不是呢。”


    “哎,要是當年初降臨時,就徹底滅了地球,哪還有現在這些煩心事。”


    “你是豬啊?真滅了地球,哪還有現在的樂趣?我們存在本身的意義是啥?溜達嘛,啊呸,探索嘛,探索到哪玩到哪,況且人類這種低級生命體,我們已經有多少年沒遇到過了?百萬年了吧?多好玩。我覺得以後會更好玩。”


    “讚同。總之五百年期限未到,等等就是,這麽多年都玩過來了,不差最後一哆嗦。時間一到,直接動手,看看再度麵臨絕境的人類,能否再締造出如當年一般的奇跡。半神呐,多麽有意思的稱謂,當年沒有火種,怕被換掉不敢出頭,現如今有了火種再無後顧之憂,可以開開心心鬧一場了。所謂半神?嗬嗬,出現的越多越好。”


    “就是就是。”


    “讚同。”


    “……”


    “咳咳……”


    一陣刻意的咳嗽,打斷了場間的喧鬧。


    聲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從始至終它未發一言,此刻開口,場內寂靜到落針可聞。


    “聽我說兩句?”


    無人開口反駁,安靜聆聽。


    “事情,可能沒諸位想的那麽簡單。進化到一級文明,永恆生命體,我們用了多久?千萬年。那位半神,短短百年而已,憑什麽?是的,我願稱其為神。從出生到死去,一百三十年,抵過我等千萬年,不是神,是什麽?你們把這稱之為奇跡,我不讚同。人間有個詞,萬物有因,咱們,並未搞清楚那人成‘神’的‘因’。單純的進化?獨他一個?解釋不通。”


    它頓了頓,接著道:“於人間五百年,依舊搞不清。哪怕不提這個孤本案例,那人類的基因鎖呢?弄明白了?進化是我們推動的,結果臨了,自己都掌控不住局勢,人類,愈發強大,盡管它們還無法征服星辰大海,可單論個體強度來說,有些人類的存在,已經構成了巨大威脅。如果不是火種的研發成功,在座的,還有幾位能如此自信滿滿?對人類來講,生死為大恐懼。對我們來講,則是未知。哎。”


    它歎息一聲,接著道:“自從來到地球,未知的事物越來越多。召喚你們前來,一是看看諸位在人間過得如何,嗯……瞧著都挺不錯,有滋有味。二來,給你們提個醒,在搞清楚所有的‘因’之前,我信那位半神,五百年之期將到,諸位打起精神,遊戲人間的同時,勿忘初衷。對了……”


    “小公舉?”


    它的語氣變得有些揶揄。


    “啊?到!大哥!有事兒您吩咐。”


    “你離仁安城最近,多盯著點那小孩兒,所謂古武秘術,我不感興趣,但遺民們是如何學會的,值得推敲,尤其是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總不能真是自己瞎鼓搗研究出來的?如此極限的掌控‘力’、‘量’,當年那位半神也做不到。總而言之,多費心吧。”


    “某問題啦~不過……要是小家夥背後藏著遺民保護咋辦,一個陳寸心就夠我受得了。哦對,還有個程開合,聽說找他外孫去了,這老頭更野!迴到人間,以咱那副人類之軀,可頂不住。”


    “躲,躲不過就打,被群毆就搖人,搖不過就死給他們看,複活之後接著去打,我在後方鎮守火種,還怕缺能量?”


    “好嘞!等的就是您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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