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淺甯在消滅魔族大軍以後本已收迴了水凝劍,此刻重新喚劍,身後出現如山峰聳立的水凝劍,令前來參戰的眾人都震驚不已。


    利劍出鞘,劍氣如虹。數以萬計的劍氣形成巨大的旋渦,朝魔神歸墟不斷刺去。配合著眾人的攻擊,如同猛虎添翼。


    雙方激烈纏鬥,直至黎明。


    隨著天邊躍出一道橙色光線,魔神歸墟的身後突然顯現一個巨大的魔霧陰影。


    玄武看著張開血盆大口,不斷地吞噬著從四象大陸各處凝聚而來的魔丹,進而將身形膨脹至之前數百倍的歸墟,暗道不好,趕緊瞬移到玄武宮後的玄冥洞拿取了經幡,接著閃身至鳳厲身前,化為神隻形態,為眾人布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弧形結界。


    施淺甯看向玄武的真身,咽了咽唾沫。


    隻見玄武龍首鼇背麒麟尾,腳上踏著五色龍,身上披著龍鱗重甲,黑色的背殼上還環著一條龍首鳳翅蟒身的玄蛇,玄蛇張著大嘴朝魔神歸墟吐著信子,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真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若玄武是以這樣的真身出現在後山的靈泉,自己那幾日,是斷斷不敢鬥膽趴在他背上曬太陽的。


    施淺甯側身又看向魔神,魔神歸墟此刻似是十分痛苦地扭曲著龐大的身體,驟的,仰著頭撐開了四肢,釋放出巨大的靈壓,衝破了玄武護著眾人的結界,將眾人悉數擊落。


    如同滾煙的魔氣從歸墟的七竅中噴射而出,湧進眾人的口鼻,散向四象大陸。就連北山極寒之巔上的雪鬆也未能幸免,受到魔氣侵蝕後,迅速變黑腐化,最後承受不住積雪,接二連三的轟然倒塌。


    惜歎,玄武剛剛修複好不久的元神因承受不住靈壓而再次裂開了一條縫隙,魔氣入體,搖搖欲墜。


    朱雀隻退後了數丈,便穩住身形,見施淺甯麵朝魔神,安然無恙,心下舒了一口氣,此時化為人形,閃身到玄武身後扶住他的臂膀,向他輸送著神力,助他恢複人形。


    施淺甯方才在靈壓襲來之前便匆忙凝好了另一道結界環住自己,待靈壓空爆之後,才能穩穩立於半空。


    心道:果然,沒有任何一次的炸鼎是白經曆的。


    明祈安也憑著曾經被魔氣侵蝕過的受傷經驗和\"難忘\"的迴憶,汲取了教訓,閃身至阮夫人麵前,對著迎麵而來的魔氣連忙噴出鳳凰火,燒盡了向自己母親攻來的數十道魔氣,僥幸算是和阮夫人一齊躲過一劫。


    施淺甯看著受傷的其他眾人被魔氣侵入體內,肆意穿梭,疼得在地上打滾,哀嚎聲不絕於耳,抬眼瞪著魔神,咬著後槽牙,發指眥裂:\"你是什麽狗屁魔神!你tm的是魔鬼吧?!\"


    瞥見雪鬆的變化,施淺甯放出神識,察覺到四象大陸上的生靈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逝,憶起那些祥和的太平盛景,百姓的音容笑貌,眉頭緊鎖,怒火中燒。灑脫迴身劃破中指,起勢捏訣,隨後施淺甯張開雙臂,攤開手掌,對著魔神說道:\"魔神,今日,我請你看場雪如何。\"


    日出時蒙蒙的光亮,此刻漸漸被黑壓壓的烏雲遮蓋,玄武宮的上空,開始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


    魔神歸墟看著眼前渺小的人兒,發出粗獷難聽的吼聲:\"這雪,不錯。正好可以拿來掩埋眾生的屍體。\"


    \"用來掩埋誰的屍身,還!未!可!知!\"


    說罷,隻見晶瑩剔透帶著鋒利尖芒的六瓣雪花齊齊停留在空中,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劃落地麵,而地麵上的雪花又劃升至雲端,如此穿插,將魔神的身體不斷刺穿撕裂,折磨得他發出極度痛苦的嘶吼。


    不僅施淺甯身後的水凝劍繼續攻擊侵蝕著眾人的魔氣,而漫天雪花也似是有雙眼一般,見著生靈,便沾身即化,融成細小的水滴。


    魔神歸墟不堪重擊,此時也不戀戰,趕緊瞬移逃走。


    可施淺甯卻不打算放過他,用水凝劍割開五指,浸著鮮血再次捏訣,這次,將施法的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四象大陸。


    就這樣,一場盛著赤色神光的霜雪風暴,席卷了天地。


    魔神歸墟再也無處可逃,跪倒在魔宮石階前的石台上,被無數的六花碎瓊撕成了碎片。最後,變成了一抹黑霧,淹沒在了鮮紅的風雪之中。


    至此,四象大陸上所有的魔族,都被消殺殆盡。


    一刻之後,眾人紛紛轉醒,看著反射著七彩聖光的片片霜雪,嘖嘖稱奇。


    鳳厲收迴給玄武輸送神力的手,閃身至施淺甯麵前,輕輕握起她的手,右手一抹,施淺甯的傷口頓時愈合,連手掌上的血漬也都被清洗幹淨。


    施淺甯嘴角一撇,委屈說道:\"他傷了玄武,傷了大家,還傷了……還傷了四象大陸諸多的平民百姓……\"


    鳳厲將施淺甯輕輕擁入懷中,撫著她的腦袋安慰道:\"好了,沒事了。歸墟,應已被你的神力誅殺。是你,救了四方百姓。\"


    施淺甯眼角的淚滴滑落,伸手胡亂抹去後,暗道自己入戲太深,可忽的,似是察覺到鳳厲的一絲異樣,猛地抬頭看向他,眼底盡是震驚與不解。


    鳳厲……


    \"鳳厲,你怎麽了?\"


    鳳厲身為朱雀神明,一絲氣息便可暖浸心脾,他的身子怎麽可能如此冰涼!


    \"你受傷了嗎?傷到哪兒了,我看看呢!\"


    施淺甯抽離出鳳厲的懷抱,發現他周身隱隱透著神光,軀體……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你別嚇我啊,鳳厲!\"施淺甯的眼淚重新奪眶而出,兩隻手顫抖著,想抱緊鳳厲,慌亂得不知所措,口中不停的唿喊著他的名字:\"鳳厲!鳳厲……\"


    \"我的神力,源於四象大陸,萬物生靈構築成了我的身軀,如今,因魔神的一己私欲,四象大陸生靈塗炭,唯有將身軀化為神力,歸還與萬物,才能使萬物複蘇,起死迴生。\"鳳厲輕輕握住施淺甯的手腕,看著她繼續說道:\"神隻,不死不滅,哪怕元神盡散,至多千年之後,便可吸納天地靈氣聚魂攏魄,重新塑造神體。淺淺,你願意等我千年麽……\"


    施淺甯聽見鳳厲說要將身軀化為神力,還與萬物之時,就已經大致猜到了些什麽,哭成了淚人。隨著鳳厲化為神光逐漸消散,起死迴生後麵的話隨風而逝,施淺甯,卻一句也沒能聽到。


    \"鳳厲,鳳厲,鳳厲!啊……\"


    \"啊……啊……鳳厲!!!\"


    施淺甯眼裏本就噙滿了淚水,當連冰冷的懷抱也失去了的時候,眼淚猛然決堤,奔湧而出,再也沒能停歇,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迴蕩在極寒之巔。


    在場的眾人無一不為之歎息,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麽去安慰她,更不知能為她做些什麽去慰藉她,亦或許,對於她來說,此時此刻,除了鳳厲歸來,她什麽都不需要吧。


    明祈安呆愣在原地,不明白師尊為何身為神明,卻要以身殉世,難道,真的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嘛。莫說該讓他如何去安慰小師妹,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阮夫人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隨後身移至施淺甯麵前,接住了哭得幾近暈厥的她,扶著她落了地,思量再三,緩緩開口。


    \"自我出世,朱雀便照拂於我,更莫說祈安和凜這些小輩。他一生清冷,獨來獨往,奈何他又悲天憫人,大慈大悲,遇著萬物生靈的大事小事,他都不得不管。\"


    \"傳聞中,朱雀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是守護四方的神明。所以,朱雀此番作為,定有他的安排和道理。淺甯姑娘不必過多傷懷,隻需靜待重逢即可。\"


    \"唉,算了。哭吧,孩子。想哭就哭吧。來,靠在我肩上哭……\"


    直到眾人唉聲歎氣地紛紛辭行歸去,阮夫人還在安撫著施淺甯,輕輕拍著她的背,陪著她一起默默流淚。明祈安則立在兩人身側,隱忍著自己的情緒,紅著眼眶。


    玄武握著經幡,看著這一幕,心內五味雜陳。雖自己已經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生死離別,再難生出淒入肝脾的悲切,但當危機時刻毫不畏懼地擋在自己身前護著自己的施淺甯,在自己眼前淚流滿麵泣不成聲時,仿似被一記響錘砸在了悶鼓之上,胸腔發緊,九迴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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