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墨與繆塵霜剛迴到大理寺,暮白與許皎皎就從二堂迎了出來。


    “驗屍的結果如何?”祈墨問道。


    許皎皎將手中寫好的屍格呈給祈墨,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祈寺卿,卑職已經驗明了死者身份,是一位小沙彌。”


    祈墨接過屍格,隻見上麵工工整整地寫著死者的年齡、身份等信息。他掃了一眼,眉頭微皺:“小沙彌?這可真是奇了,寺廟中怎會有人遇害?而且這小沙彌怎會獨自被人殺害後拋屍於郊外?”


    祈墨喚來大理寺的主薄趙理,詢問道:“近日可有寺廟之人來大理寺報官?”


    趙理聞言,迅速迴想了一下近期的記錄,然後搖搖頭,恭敬地迴答道:“迴寺卿,大理寺近期並未收到任何寺廟裏的人來報官。”


    祈墨聞言,心中更加疑惑。那小沙彌遇害已逾近一日,那麽寺廟方麵應該會有人來報案才對。


    “若是沒有人來報官,那我們查找的難度可就大了些。”繆塵霜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大周朝自建立以來,武曌大興佛法,長安城內外寺廟林立,近千所寺廟分布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要想找出死者是哪一個寺廟的沙彌,無異於大海撈針。


    “是他們沒發現嗎?還是有什麽隱情不願意報官呢?”暮白舉著指尖劃過鼻頭。


    許皎皎接過話分析道:“卑職有一點想不通,這沙彌久居寺廟,怎會與人結仇,而且殺害僧人可是重罪,誰敢如此蔑視王法?”


    暮白有些讚賞地看向許皎皎:“許姑娘分析得極是,真看不出來你除了驗屍,還會分析案情啊。”


    許皎皎也不看他,隻淡道:“官差謬讚了。”


    暮白撇撇嘴,“你也別一口一個官差地叫我了……我姓暮,單名一個白字。”


    許皎皎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姓甚名啥,隻是見他對自己第一印象有些偏見,就不大想搭理他。


    “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祈墨沉聲說道,“小白,你立刻去長安城的各個寺廟打聽一下,看看是否有寺廟少了人。同時,也要留意一下寺廟中是否有什麽異常的情況或傳聞。”


    暮白領命應聲離去。


    祈墨從袖中掏出荷包,從裏麵取出一錠白銀遞給許皎皎,“許仵作,你的工作能力本官已是看在眼裏,這點銀子且當作你下個月的銀薪俸,請你收下。若是令堂需要有人在身旁照顧,你先可提前下值。”


    許皎皎一向淡定從容,但此刻卻顯得有些惶恐。她並沒有伸手去接祈墨遞來的銀兩,而是低頭恭敬地說道:“祈大人,卑職不敢當。能為大理寺效力,已是卑職的榮幸。”


    繆塵霜見狀,輕輕地笑了笑,然後從祈墨手中拿過那錠白銀,直接塞到許皎皎的手中。她輕鬆地說道:“許仵作,你就別客氣了。我們寺卿大人可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的,你盡管放心好了。”


    許皎皎一愣,眼前這名叫繆塵霜的女子不過是一名寺正,卻好似與寺卿之間沒有任何等級尊卑,總是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


    “那卑職就謝過大人與繆寺正。”許皎皎感激地福身一拜。阿耶染病許久,家中為了買藥早已是捉襟見肘,甚至還在藥鋪裏賒下了不少賬,她的確急需要這雪中送炭的銀兩。


    等許皎皎轉身離去,繆塵霜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喃喃道:“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姑娘和小白很般配呢……”


    祈墨牽唇,抬起指尖極輕地在她太陽穴一點,“又在想什麽歪主意呢?你是寺正,不是紅娘。”


    繆塵霜眼珠一轉,忽然在空中胡亂一撈,把手心一攤向祈墨問道:“我不是紅娘,可這是什麽?”


    祈墨揚了揚眉毛,看著繆塵霜手心空空如也,不禁笑道:“什麽也沒有啊。”


    “這是我們之間的紅線啊。”繆塵霜得意地一笑,眼神中閃爍著調皮的光芒,“你看不見麽?聽說隻有紅娘才能看見哦。”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牆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如同浪潮般洶湧澎湃。


    “刺殺皇嗣之人馬上就要行刑了,趕緊去看看!”聲音中充滿了緊張和好奇。


    祈墨和繆塵霜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武皇下令刺殺皇嗣的案件由推事院主審,但一直沒有聽聞找到刺客的消息。現在竟聞人已經找到了,而且還是今日就行刑。


    “我們去看看吧。”繆塵霜轉頭看向祈墨。


    祈墨頷首同意,皇嗣遇刺一案始終讓他覺得有些蹊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些看似確鑿的證據,似乎總有一股力量在背後暗中操控。


    法場設在推事院的麗景門前。


    圍觀的百姓早就擠得是裏三層外三層。


    祈墨挽著繆塵霜在人群中穿行,尋了一處位置朝著法場看去,隻見一名囚犯被捆綁在刑架上,麵色蒼白,素白的囚衣沾染了一道道暗紅的血跡。


    刑架西側設一木台,木台前正襟危坐著一名著深綠官袍之人——來俊臣。


    他的目光冷冽而威嚴,掃視著刑場上的每一個人。作為推事院的推事,來俊臣負責審理這起刺殺皇嗣的案件,他的判決將直接決定囚犯的生死。


    他逡巡的目光倏爾一頓,落在了一處——那正是祈墨與繆塵霜所站的位置。


    他看到繆塵霜正緊緊挽著祈墨的手,心中瞬間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仿佛被什麽尖銳之物刺了一下。


    他的手不自覺地緊握住了令牌,力度之大仿佛要將令牌捏碎。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他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和祈墨如此親密,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這一幕而感到如此不安。


    “大人,行刑時辰已到。”站在來俊臣旁邊的一名衙役小聲提醒道。


    來俊臣握著令牌的手鬆了鬆,隨後用力朝著囚犯的方向擲出去,“行刑時辰已到,犯人韋柯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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