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臘月二十,環州邊境剛下過一場大雪。


    “哎你們覺不覺得今年冬天好像特別冷。”一個小兵縮著腦袋說。


    “是啊,附近村子好幾戶人家的屋頂都被大雪壓塌了。”


    另一個小兵笑嘻嘻,“昨夜陳河夫妻倆被救起來身上還是光溜溜的。”


    想象一下,正幹那事的時候,忽然吧嗒一聲,屋頂榻了雪蓋了一臉,是什麽心情,幾個士兵笑得那叫一個猥瑣。


    陳河是賣豬肉和蔬菜給軍隊的一個販夫,跟大夥都很熟,人稱老河,年四十才娶妻,結果洞房花燭夜房榻了。幸虧人沒事。


    “嘀嘀咕咕說什麽,不用晨練?”


    就在大家笑得正起勁的時候,冷不丁的聲音響起,小兵們轉頭便對上一張微寒的俊臉,狹長的眼眸微眯,便嚇得他們一哆嗦。


    “是是,小的們這就去!”趕緊跑了。


    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喊口號,“長矛侵半天,輪刀耀日光!”


    謝清蓮笑了笑,下一瞬,又冷肅大聲道:“跑快點!”


    他自己則左手拿了把大刀,準備去練功。


    自從右手傷了後,舞刀弄槍就不太利索了,隻好練左手。


    正要走開,一個姑娘和一個挑夫走了過來。


    “謝將軍!”


    那姑娘動作利索很快走到麵前來,麵上有些羞赧,指著挑夫的兩籮筐酒,“這幾壇酒是我二叔讓我送給你的,謝謝你們昨夜救了他。”


    她口中的二叔就是老河。


    這姑娘是老河的侄女陳瑩,因為常跟老河送肉菜來,謝將軍受傷被救迴那時,也是她幫忙照顧,與大家都相熟。


    謝清蓮拎起一壇扔給身邊的跟班小六子,“這就夠了,其餘的你帶迴去吧。”


    陳瑩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好吧。”


    說著,她從身後的褡褳裏掏出一件棉襖,“這是我新做的,一點心意,望將軍笑納。”


    小六子眼睛睜了睜,“哎,我怎麽沒有?昨夜我也去救人了啊。”


    就要去搶,陳瑩趕緊收迴去,“下次再給你做一件行了吧。”


    謝清蓮道:“這件給他吧,我的就不用了。”


    陳瑩愣了一下,還待說什麽,又一個人跑了過來,是村裏的王老婆子,“謝將軍啊,救命啊謝將軍。”


    “什麽事?”謝清蓮走了過去。


    軍營旁邊的村子不多,來來去去也就這麽些個村民,如今無戰事,平日裏軍民都是打成一片的,王老婆子急得眼淚都來了,“生了,要生了。”


    路過的將士駐足,“你家兒媳婦要生了?”找謝將軍幹嘛?


    他又不是接生婆。


    謝清蓮的眼角也是一抽。


    “不是,不是啊。”王老婆子道:“是我家的羊要生了,但困在山穀裏。”


    這就要怪王老婆子的老伴太樂觀,以為不會下雪,把家裏十幾隻羊趕出去放一放,不知怎的,那羊跑進了山穀,“二十幾頭羊啊,還有一頭母羊要生了。”


    王老婆子迴來求救,他老伴還留在那裏接生。


    將士們一聽,這都是什麽事啊,“別生了,先把羊趕迴來吧。”


    隻有謝清蓮麵色有點嚴峻,“那個山穀,有狼群出沒,小六子,給我叫二十人,一起過去。”


    “我也去,我對那個山穀很熟。”陳瑩說,“從小我就跟我爹上山打獵。”


    謝清蓮上了馬,“不用了,你趕緊迴家吧。”


    誰知,陳瑩騎上營外自己的馬,還是跟了去。


    此時,環州城裏。


    趕了十天路,剛剛進城的謝氏一行人,下了馬車後,都抖擻了一下。


    “可真冷啊夫人,確定那王老爺子不是坑咱們的?”劉媽媽說。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環州城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鳥不拉屎。也許是快過年,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各店鋪和小商販售賣年貨,叫賣聲此起彼伏,酒樓,茶肆,小吃鋪子熱氣騰騰。


    謝氏笑笑道:“他們確實是別有用心的。”自己怎麽會看不出來。


    不過,若是她不想,十頭牛都拉不了她來的。


    劉媽媽比較遲鈍,一時還沒能領悟是夫人是什麽意思。


    一行人中有在京城就招好了的掌櫃,姓徐,徐掌櫃本就是環州人,對北境很是熟悉,“夫人,這一年多虧鎮北軍,不僅北魏不敢來犯,連馬賊山匪都被滅了,百姓有了安穩日子,自然就想著怎麽多掙錢,才有了這繁榮複蘇之景。”


    謝氏點點頭,“看來我們沒有來錯。”


    環州知府親自來迎接,笑得那個見牙不見眼的,“得見夫人,下官榮幸之至,陛下早已派人傳旨,讓下官將夫人安置在兵馬總管府。”


    “兵馬總管府?”謝氏有些吃驚。


    “是啊。”知府笑道:“環州兵馬總管這個職位空缺已久,陛下也一直沒有新的任命,府邸也空置著,裏麵已經修葺過,但日子太趕,恐怕還有些疏漏,夫人看看有什麽要求,隨時跟下官說。”


    知府應陛下的旨意還給她配了個管家,姓袁,袁管家恭敬的行禮道:“夫人請隨在下到府邸下榻。”


    兵馬總管府門頭很大,門前一對威武的石獅子,裏麵更是寬敞,還有仿江南做的亭台,亭台旁邊種著很多桃樹。


    眾人心想,這個陛下,也是有心了。


    因為知道他們要來,知府還讓人提前點了炭盆,燒的通紅的炭火嗶啵,屋裏暖融融的,對於風雪中趕路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堂。


    謝氏對知府表示感謝,送上了從京城帶來的禮物,知府,知府夫人還有他們的一雙兒女都有。


    這可把知府大人感動得快哭了。


    知府走了後,謝氏和隨行人員安頓下來,劉媽媽說:“我原以為會有多艱苦,看來跟京城也差不了多少。”


    其他人員也紛紛點頭,確實大大超出他們的預料。


    大家各自整頓,明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袁管家很快讓人打來熱水,又立即去安排飯食,一時間,原本冷清冷清的府邸變得熱鬧起來。


    “還差了點什麽。”謝氏打開窗子,看向外麵,笑道:“明日去街上買些燈籠迴來,這樣才有過年的氣氛。”


    這不,新年要在這裏過了。


    劉媽媽笑著說:“好,雖然在異鄉,年還是要好好過的。”


    和離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以前夫人哪裏有這樣輕快的時候,像年輕了十歲似的,也不知她想到什麽,臉上竟然現出一抹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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