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日辰正時分,馬嘎爾尼在斯當東勳爵,小斯當東及許維的陪同下,相續離船登岸。


    登岸時,直隸總督府的人早已從甲板至岸邊鋪好了個又寬又大的木橋,方便使團的人行走。橋麵上鋪了上好的大紅毛毯,兩旁別出心裁地安上軟木欄,並纏上彩錦,顏色奪目。


    馬嘎爾尼望著這座簡易的橋,驚歎地對許維讚道,


    “親愛的馬,貴國真是太奢侈了,一座簡易便橋,估計也要耗費不少的銀兩,若換在我國,根本不可能為了迎接外國使臣而耗費如此多的費用,那都是納稅人的錢款。”


    許維尷尬地解釋道,


    “我們中華是禮儀之邦,當然要對外來的朋友友好些。些許鋪張也是應允的,有句老話說得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為朋友做出些出格的事情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抵達岸邊,立刻便有一把總領著馬兵一隊及四乘小竹轎跟隨而來。在英吉利沒坐過小竹轎的三個洋人頗為好奇地摸了摸,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兩名轎夫在前,兩名轎夫在後,在一聲統一的號令後,便整齊劃一地搖擺起竹轎來,孔武有力地邁步前行。


    這一晃一蕩的味道還真讓英吉利人感到新奇,三個人都口中不斷地發出的聲音,而許維則在偷笑,這些洋鬼子還真沒見過市麵,土包子一群,還敢來****耀武揚威!


    行走了一段時間後,眾人來到了海神廟。這裏是直隸總督的臨時行轅所在。行轅之外則搭著數頂軍帳,駐防有督標的兵馬。


    許維一行人剛落轎,帳中兵隊便魚湧而出,手中均執著兵刃,整齊地分列成兩長排。而馬兵則也有一隊現身,左手執弓,背後背著一壺箭,策馬挺立。


    在一陣樂鼓齊鳴之後,直隸總督梁肯堂邁著方步終於出現在許維的眼前。


    對於梁肯堂此人,許維倒是知道的,行事素來模淩兩可,在和與自己之間搖擺不定,稱得上是個官場不倒翁。


    已是七十八高齡的梁肯堂,其麵和善,一團和氣。個頭偏矮,但還健壯。眼睛雖小但偶露精光,可見也是個不吃虧的主。有著一部堪比關公的長須,須白如銀,下垂至胸。


    此老一眼見到許維後,當場愣了下,而後略有疑惑地小聲詢問道,


    “前方可是許九衡許製台?”


    “哈,這不是構亭公嗎?怎麽,居然都親自來此迎接英吉利使團?”


    梁肯堂那如樹皮般的幹皺老臉極富表情地露出個笑意,說道,


    “哎,誰讓老夫是直隸總督啊。不過能在英使貢團中見到九衡大人實在是讓老夫驚訝不已,料來此番進京必能引起滿朝文武轟動。”


    “英吉利使團之正使馬嘎爾尼與我乃是故交,今次進京他特意提出要我全程陪同,其意之懇切,讓人無法惋拒。也為顯我****待客之道,我隻好不辭辛苦地跟著。”


    “許大人都不怕皇上怪罪你私自離境陪同使團進京?”梁肯堂不懷好意地說道。


    “皇上應該能體諒我的苦衷,畢竟我大清朝的顏麵最為重要,我也寫了道折子呈上去了。”其實這麽多年來,許維漸漸猜出個簡單的道理,自己有很大可能是乾隆的私生子,今次也是許維的再一次試探。結果好像真如許維的想象那般,乾隆並未有任何責怪自己之意。若換任何一個其他的督撫,未接聖旨而擅離轄地,換來的絕對是免職下場。


    “哦,如此就好,老夫生怕許大人您未曾稟報皇上知曉,被禦史們知道了免不得會被彈劾!”梁肯堂裝出一副好心好意的樣子。


    “多謝梁大人厚愛!不如就此大家移步吧,這外頭風大,貢團使臣們若是著了風寒可不好辦啊。”


    “你看看我,嗬,年紀一大,談起話來就容易忘事,來,諸位請都隨我至大廳一坐吧。”


    在直隸總督梁肯堂的親自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了大廳之內。總督府侍從及屬員多人早已在廳中分列兩行,作八字式恭立站班。


    “諸位,請坐。來人,上茶。”


    從廳外魚貫而入十餘名侍女,手中端著碧綠色的托盤,托盤上放置著白玉小盞,杯中置著上等的安溪鐵觀音茶。


    “諸位不妨品嚐一下我們的上等鐵觀音茶。”梁肯堂帶頭示意般輕呷了一口,臉上露出副神仙般享受的樣子。


    在英吉利,這茶葉可是隻有貴族們才能喝得起的物事,馬嘎爾尼他們當然都清楚得很。就算不好喝,也會極力讚揚一番,不然就會被其他的貴族們所恥笑。


    許維心中嘀咕了一句,老不死的,有必要裝成這模樣嗎?一茶葉而已,又不是什麽仙家秘肴!麵上自然不會損了自家的麵子,第一個跳起來讚好道,


    “好茶,好茶,這福建安溪鐵觀音音不愧居烏龍茶之首,香高味醇啊。”


    馬嘎爾尼他們也紛紛稱歎道,


    “!!。one!”


    洋鬼子哪會品茶,簡直是豬屎丟到狗嘴裏,再差也好吃。許維又鄙夷了好一番。


    喝茶閑聊了一會後,眾人便隨著梁肯堂到其客房小坐。從大廳至客廳,中間有一天井,四周都是廂房。而天井的四周的牆壁,則有五彩畫圖供人鑒賞,畫彩極其豔麗,仿若真物一般。斯當東初看之後都朝許維說道,


    “親愛的許,你們的木雕藝術真是達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木雕之後又再加上一層彩漆,繪成人物宮室之形,讓人看了直讚歎不已,與比我國的藝術品不相上下。”


    大塊媽媽,什麽狗眼啊,居然把這給看成木雕了。許維還是有一副拳拳愛國之心,他黑著臉解釋道,


    “親愛的斯當東閣下,這不是木雕工藝品,而是瓷瓦,因其摹仿木雕,工藝技術已達相當高的水準,讓人容易產生錯覺,其花紋及圖像乃自窯中燒製而出。我國的瓷業,應該在貴國瓷器水平之上。”


    “哦,神啊,這真是上帝的傑作,無可比擬、美奐絕倫。”馬嘎爾尼一行人均是搖頭讚歎不停,這也使許維難得欣喜了一番。


    來到客廳之內,梁肯堂就不再與許維多交談半句,畢竟現在梁肯堂是代表了大清朝與外國使團進行正式的國與國之間的交流:


    “貴使身體安康否?數十日的海上行船真是辛苦了。”


    “拜大清朝的福,我與我的手下大部分身體都還健康。”


    “我皇現正於熱河避暑,其意甚願貴欽使早日安抵熱河。”


    “貴皇對我使團之重視,實在令我感到激動。此次****一行,隨從眾人甚多,而所攜行李以及將來贈與大皇帝的禮物,為數亦不少,擬請貴總督先在北京代覓寬大之房屋,以便居息。”


    “貴欽使請放心,本督自會將你之情形四百裏加急飛報皇上,並即刻遞呈軍機處知曉,進行妥善的安排。


    老夫思量,皇上既然召見,貴使不妨先將輕便物隨身攜去,其重大者則於抵於北京後存放。”


    “總督大人所想確實周到,可按您所說去做。”馬嘎爾尼話鋒一轉,又接著說道,


    “敝國皇帝,乃西方第一雄主;貴國皇帝,則為東方第一雄主。今敝國皇帝遣我來此,意欲永修兩國之好。我秉承敝國皇帝之命,又被委以全權,自當竭力完成任務。


    但東西習俗不同,我怕處事不當,尚望貴總督不吝賜教,時時加以指導,免得覲見時因禮節有虧而貽笑大方。”


    “其實貴欽使有許維許大人在身旁,足可成為上半個中國通了。”


    “我使團所坐獅子號等船,困於海上已有數月之久。今船上之人,皆想上岸休整,而船體也需進行適當修補,倘若貴總督能讓我方船隻駛出北直隸海灣,至南方擇適宜口岸停泊,那將不勝感激。”


    聞聽此言,梁肯堂臉色立變,片刻又恢複正常,岔開話題道,


    “此刻已近午膳時間,不如就此用餐吧。至於貴欽使的要選南方口岸停泊船隻,這還必須得到我朝軍機處及皇上的禦批,我會上呈天聽的。”


    緊隨一旁的許維也皺了下眉毛,深覺這英吉利人也沒存啥好心,明擺著想占大清朝的便宜,奪取口岸以成為進入大清朝市場的跳板。


    又是一陣的寒喧之後,梁肯堂終於離去,並留言欽差大人隨後將來拜訪。


    馬嘎爾尼待梁肯堂離去後才不解地詢問道,


    “親愛的許,這欽差與總督誰官大啊?”


    “當然是欽差大一些,不過我可是聽說這位欽差大人瑞徵可不大好相處,親愛的馬,你可得好好應對。”


    “很不好相處?應該沒事的,我有致命武器,你們****人誰挨誰中槍,都會輸的。”


    “什麽好武器啊?”許維倒是有些奇怪。


    “嗬。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我可是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們大清朝的官最喜歡的就是銀子,用銀子來砸你們,應該是百砸百準,我們皇帝可是特批了不少銀子。”


    被馬嘎爾尼說得許維的臉色清一陣白一陣的,居然都臭名遠揚於國門之外,大老遠的英吉利都知道大清的官喜歡錢!真是諷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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