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迴到府城徑直便去找福長安,而福長安也在等待著許維。


    “大帥讓您久等了,這是逆賊林爽文的項上人頭。”許維把包裹於盒內的林爽文的人頭遞了過去。


    福長安接過盒子翻開仔細看了看,從懷中又掏出由禦用畫師畫的林爽文畫像辯認了一下,終於如釋重負地對許維說道,


    “好好好,不錯,許大人真是會辦事。這麽一會功夫就把林爽此等逆賊給殺了。還有莊大田那些人呢?”


    “我隻留了個林賊的頭顱,其他人因辱罵於我,都被我的手下們給分屍了,連個腦袋都沒保住。”


    “哎,可惜了。不過許大人確實天才啊,本帥一到台灣,你就送上這麽份厚禮。不過我怕皇上會怪罪下來,你要知道,當今聖上乃是聰睿之人,你這早不解決晚不解決的,非要鬧到台灣滿目蒼痍時才鏟除掉亂匪,怕一些許大人的政敵會出麵攻擊你啊,比如和大中堂。。。。。。。”福長安故意拖長聲調。


    你姥姥的福長安,給你麵子你還拿腔頂我!許維暗自罵了句福長安。


    “大帥,下官以為這實在是朝廷的福份啊,與本官一點關係都沒有。”邊說許維邊塞了張銀票到福長安的手裏。


    福長安一看,是張五萬兩的銀票,這財發得快,還不到眨眼功夫就賺了五萬兩,於是和藹地說道,


    “許大人說得極是,朝廷洪福齊天,聖上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這反賊自然難逃聖上的五指心。本帥欣慰,一到台灣,許大人便出手殺了順****之五大逆賊,讓這持續達一年之久的叛亂在一夜之間便煙消雲散,真是居功自偉呀,本帥定向朝廷稟明你的功績。”


    許維神秘兮兮走近福長安,小聲附耳說道,


    “大人,您不覺得就這麽把林爽文的屍首遞上去,未免太輕鬆了些,根本體現不出大帥您的指揮才能嗎?若這樣,豈不是把功勞都給了下官?”


    福長安見許維話中有話,遂不動聲色地問道,


    “那依許大人的意思是?”


    “其實這場戰拖得越長反而對我們越有利。大帥您想,按每月戶部配送軍餉約80萬兩白銀計,隻要我們能在台灣呆半年,這軍餉就能有500萬兩。


    因為順****主要頭目俱已消滅,在軍事上他們就已如同一盤散沙,一剿必潰,所以我們的開支必然也會相應銳減許多。這五百萬兩扣除必要的支出,怎麽算都能節餘下一百五十萬兩。再加上可以額外虛報的銀兩數,我想隻要再拖半年時間,大帥您便可以進帳二百萬白銀。


    再者說來,時間拖得越長,朝廷就對戰事越加關注,大帥您得的實利也就越大。一旦平叛成功,憑借大帥的威名,就算和相再怎麽嫉妒您,您也必定位入軍機大臣班列了。”


    福長安與和麵和心不和,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拿這個來說事,必能打動福長安。許維心機甚深,迂迴勸說福長安接受自己的建議。


    隱瞞軍情戰報,並肆意拖長時間,空耗朝廷的軍餉,若是被人揭發,這可是要殺頭的罪,不管自己是否皇親國戚。福長安不得不謹慎再謹慎,來迴地在中軍帳內走著思考著,不斷想著許維這一計劃可行與否,畢竟這可會給自己帶來二百萬兩白銀的巨額利益。


    “如照你的說法去做,那林爽文怎麽辦?畢竟這要解送京師的,其他人死了還不要緊,推說是戰鬥中被擊斃的就可蒙混過關。”福長安由於受到二百萬兩白銀的影響,似乎開始動心起許維的提議來,想冒險行棋。


    “我已經事先準備了林爽文的替身,隻要在半年後把假林爽文送到京師就無大礙了。”


    “那你有把握擊潰剩餘的順****部隊嗎?若是再發生變數那又該如何收場?”福長安非常仔細地詢問可能發生的情形。


    “大致不會的,我連莊大田等順****其餘高官的替身也準備了,再加上在順****內我另有內應,也就是順****碩果僅存的大元帥許興冕,有他在,順****不亡就沒天理了。”


    “那你能得何利?”福長安對許維在此事上不得半分利感到困惑,有些害怕這是個陷阱。


    許維吞吞吐吐地說道,


    “這許興冕乃是我本家堂哥,我想讓大帥對他網開一麵。在順****滅亡時放他一馬,讓他免遭殺身之禍,下官也想跟隨著大帥您青雲直上,重登封疆大吏之列。”


    這是個能讓福長安接受的理由,人活於世,不就是為了錢權二字,許維想要權,自己想要錢,一拍即合。福長安終於展露出久違的笑容,對許維說道,


    “許大人,行,就按你的意思去辦,我想我們二人定能合作愉快。以許大人的的聰明勁,前程似景哦。”


    按照許維的安排,清軍輕而易舉地便解了諸羅之圍。那些圍困諸羅城的順天軍,非常奇怪地主動撤離諸羅,雙方並未有過任何象征性的交鋒。


    福長安駐軍於城外,靜候柴大紀前來拜謁。可守城的柴大紀卻是心高氣傲,一副絲毫不把欽差大臣三軍統帥福長安放在眼中。


    諸羅圍解後來到軍中拜見福長安時,柴大紀仗著前幾日乾隆帝剛晉封其為義勇伯,加太子太保,戴雙眼花翎,賞銀萬兩的寵信,自以功高拜爵賞,又在圍城中,倥傯不具禮,連盔甲都未卸便大咧咧地領著二十名親兵直入福長安大營內。


    柴大紀此刻正春風得意,身著黃馬褂,明黃絲絛束著黑紗戰袍和頂子上的雙眼孔雀花翎在微微的熏風中飄動,目光炯炯凝視著愈來愈近的欽差大臣營寨。


    在柴大紀心中,這福長安隻是皇帝老兒的親戚,是過來分戰功的。見不見無所謂,要不是幕僚們都勸說要與欽差大臣搞好關係,才懶得來此地。現在諸羅更因自己拚死守城免遭匪逆劫掠而被賜名為嘉義,足見自己在皇帝老兒心中的地位,豈是他這個欽差可以相娉美的。


    大營內九聲炮響過後,一隊隊兵士舉著矛戈順序出營,筆直挺立分段戒備,全部軍士都是一色簇新的號衣,煞是威武森嚴。


    福長安這位爵封一等嘉勇侯,頭戴紅寶石帽頂,身穿四團龍補服同樣外套金燦燦的黃馬褂的欽差大臣在數十餘位東渡台灣的高級將領包括許維在內簇擁下出了中軍帳迎接柴大紀,儀式不可謂不隆重。


    “台灣鎮總兵柴大紀參見欽差大臣。”


    見到福長安後柴大紀卻隻是象征性地在馬背上揖了揖手,算是答禮了。


    福長安見狀臉色頓時有些不大對勁,還從無人居然敢在馬背上與自己行禮,那雙手握得緊緊的,骨節處都捏得發白了。許維看出苗頭,趕緊輕輕捅了下福長安,提醒他千萬要鎮定。


    福長安也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身份是欽差,是代表皇上的,絕不能失了身份,給禦史們留下彈劾的把柄,於是強忍著怒氣,上前幾步裝出熱情的表情緊抓著柴大紀的手,說道,


    “柴總兵在缺兵少糧的情形下還能堅守諸羅達數月之久,實在是辛苦了,連皇上都不得不由衷誇讚將軍您的毅誌。來來來,與我一同進帳敘敘,也好讓康安長長見識。”


    福長安手挽著柴大紀的手,把他從馬背上給拖了下來,硬拽著進了中軍帳,柴大紀的數十名親兵也一起跟著進了大帳,頓時腰刀佩劍錚錚,馬刺踩得地麵嘰叮作響。


    福長安見連柴大紀的親兵都一起跟了進來,臉色又有些不悅,輕喝道,


    “爾等在帳外候著,不得吩咐不得進來。”


    “紮。”那些親兵停是停下來,可並沒轉身離帳,一直在等著柴大紀的命令。


    “怎麽,還不離帳?”福長安加大音量,仿佛有暴雨來臨前的味道。


    “你們出去守著,我一會就迴城了。”


    “紮。”到此刻柴大紀的親兵們此時才魚貫而出。福長安眼中閃過一瞥陰寒的光,卻是一瞬即逝,含笑道,


    “瞧柴總兵來我這欽差行營裏還這麽一身盔甲穿戴,便知治軍嚴謹得很。皇上此行派我為欽差大臣,領兵東渡台灣滅順天逆匪,口諭便是讓我要與柴總兵精誠合作,你我二人可要多多交流一番哦。”


    “那是理所當然。欽差大人奉皇上之命領兵渡台,對台灣的情形還不太熟悉,有我柴某人在一旁指點,自然會好許多。”


    柴大紀就是這般身穿重盔甲與福長安聊了片刻,而後就借口城中軍務繁忙先行告退。等柴大紀遠去之後,中軍帳內平日養尊處優,聽人奉承慣了的福長安臉都給氣歪了,抓起按桌上的茶盅猛摔擲於地,破口罵道,


    “此等劣跡斑斑之武將,稍有微功,便得意忘形。也不想想他從前做下的那幾檔事,以為我都不曉得。吃空餉,賣官職,濫殺無辜百姓,任何一條罪狀都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許維在旁立刻添油加醋說道,


    “就是呀。瞧他這般耀武揚威的樣,實在令人看不下去。我在府城還聽說這麽一件事,說出來還不曉得大帥您該怎麽氣呢!”許維賣起關子來。


    “快說,是不是那姓柴的背地說我壞話?”


    “正是,當皇上以大帥您統帥三軍渡台滅匪之後,柴大紀便在諸羅城到處宣揚大帥您不過是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才撈得些許戰功,其根本就是個紈絝子弟,除了追女人外還是追女人,於武那是一竅不通。”


    “是嗎?他真的是這麽說的嗎?”福長安咬著牙問道。


    “確實如此,下官說的如有半點不實,情願受罰。”許維信誓但但地拍著胸脯答著,並繼續數落起柴大紀,


    “大帥,您看這柴大紀,簡直就是小人一個嘛。一朝得誌,簡直都忘了他姓甚名誰了。若不好好修理修理他,待台灣徹底平定之後,他豈不是要爬到大帥頭上來了?”


    “哼,此人如此目空一切,本帥著實要讓他嚐點苦頭不可,明日我便上折參他。”福長安也是個小肚雞腸之人,被許維這麽一煽風點火,再想想剛才柴大紀的種種所為,頓時怨氣橫生。


    許維趕忙又建議道,


    “大帥,莫如拉上那蔡攀龍一起彈劾柴大紀,這樣會更能取信於皇上,證明大帥您並非憑空誣陷柴大紀。”


    “怎麽?蔡總兵與那姓柴的也不合嗎?”福康奇怪地問。


    “是啊,那蔡攀龍幾次被柴大紀調來調去,擺明了要他好看。隻要大帥您親自出馬與那蔡總兵協商,想來蔡總兵必會附和大帥的。”許維早就想好該如何整柴大紀,這法子說出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好,本帥立刻讓人去請蔡總兵。許大人若是疲乏,就迴府休息吧。”福長安端茶送客。


    拜別福長安,許維相當愜意地甩著袖子,兩手背於身後,哼著小調帶著親兵步行迴諸羅城,那得意勁別提有多高,比那柴大紀恐怕隻高不低。能挑動福長安與柴大紀的關係也算一大功勞,難怪許維邊走邊嘮叨著,‘姓柴的,凡是得罪我許維的人,曆來就沒有好下場的,你就等著瞧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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