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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劉翼又風塵仆仆地從雲貴趕迴福州。


    在一切步入正軌之後,許維便讓劉翼把雲貴礦務的事情移交給另一從福州派出的鼓山書院學生師盛楚後火速迴福州麵議其他革新細節。一方麵許維生怕劉翼在雲貴胡作非為,上下竄連,此時調一個初出茅廬的學院學生過去更好控製;另外此時的劉翼在許維眼中的份量也逐漸重了起來,不由得許維不借重他淵博的西學理論。


    劉翼一到撫衙,來不及換洗,,立刻便去見許維,許維正坐於書房內等候著劉翼。


    “子安,真是辛苦你了。這兩三個月可把你給忙壞了,你看你都瘦了整整一大圈。”許維好一番感人的說詞,足足讓劉翼眼框濕了再濕。可不是,在那人跡罕至、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開礦場,簡直是活受罪。若不是榮華富貴的念頭支撐著他,恐怕劉翼早就病死於雲貴了。


    “能為大人效勞,是子安的榮幸,此等辛勞實算不得什麽。日後大人定會憑著福建維新的功績而名垂青史。”劉翼這話聽得許維那是心花怒放。誰都愛聽奉承的話,許維自然也不例外。


    許維報之以桃、還之以李地誇讚劉翼道,


    “子安此次勞苦功高,此次雲貴礦務能大功初成,全賴你的調度有方。這是張一萬兩的銀票,你先收下吧。”


    “多謝大人厚贈,子安愧領了。”劉翼也不再推辭,不客氣地把銀票納入衣袖中。


    “我已向吏部幫你捐了個道台銜,過不了多久,批文便會下來。子安好好輔佐我,這好處必不會少得了你的。”許維也懂得皇帝不差餓死鬼的道理,狠狠籠絡了劉翼一把。


    劉翼眼光甚高,哪會把這候補道台放在眼裏,不是實缺、肥缺的官職他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不過劉翼還是禮貌地又口頭答謝了一番許維。


    許維在客套了一番後終於言歸正傳,說道,


    “子安,你看這礦務之事可告一段落,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轉到開辦軍械所及船政局上來了?”


    對於許維的想法劉翼很是了解。辦礦務的根本就是為了辦軍械所及船政局,故劉翼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地說道,


    “大人,我看是時候了。若再不辦,那前麵的一切投入都打了水漂,著實可惜。”


    “你把你的想法講講。”許維自為官以來,經過官場的熏陶,也逐漸養成了個習慣,喜歡聽取別人的意見,善於隱藏自己的想法。這樣做的好處隻有一個,為將來推卸責任打下良好的基礎,並可以看出哪些人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反正是別人獻計獻策,用與不用都由自己說了算,壞事的時候大可把責任一推了事,朝廷頂多判自己一個失職的罪名,此法甚是好用。


    劉翼的閱曆尚遜許維一籌,自然警覺性也沒他高,毫不遲疑地便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大人,西洋諸邦均以機器輪船橫行海上,英、德諸國又各以船炮互相矜耀,並伴之以鴉片傾銷吾國達其鯨吞蠶食之謀。乘虛蹈瑕,無所不至。


    今至杭屬及寧、紹、台、溫濱海之區,更有海盜時有出沒,我大清水師直同虛設,船炮全無。針對此種狀況,吾以為欲治海盜以固海防,固然必須造炮船以資軍用,而防洋人入侵,尤應仿造輪船以奪彼族之所恃。”


    嗯,劉翼這番話說得大有道理,聽得許維不住點頭。‘奪彼族之所恃’,特別的精辟,隻要自己把西洋人的長處全都學到手,還怕他們日後再在自己地盤上耀武揚威不成?


    “故吾以為遲做不如早做,這軍械所及船政局實乃順應潮流而出,且在大人您的英明指導下,必如北海大鵬般扶搖直上千萬裏,名震中外。”


    許維越聽越舒服,就如吃下百顆人參果般心頭甜滋滋的,趁著高興勁便下了決定道,


    “好,那這開辦軍械所及船政局的事就全權交由你去辦了,人手不夠大可從鼓山及螯峰兩書院中調取,那邊的學生可都是吾朝的精英。”許維站立起身邊說著話。


    “子安必是累乏得很,來,我親自送你迴房。”許維破天荒的如此熱情關切起下屬來。投了相當的精力,沒理由馬虎了事。許維可是親身體會到了西洋堅船利炮的威力,故對船、炮的建造十分的重視,也順帶重視起劉翼的健康來。


    福州船政局於乾隆四十九年十二月成立,設址於風西廟,這是比較理想的港口。因為此地距閩海口約50裏,數百米寬的沿江兩岸形勢險要,易於設防;水清上實,深達12丈,可停泊巨艦;福建省之木材,台灣基隆等處之煤,都近而易得;通過水路運送,雲貴的礦產資源也易於運到。


    許維為減緩資金上的壓力,對清廷則以防海盜為說辭,通過遊說申請來一定的補助金。


    整個船政局的建造貫徹了許維的一個思路:


    1)造船廠不是買西洋的輪機等件來裝配成船,而是要用自製的輪機造成輪船;(2)不僅能自造輪機,而且要係統的學習萃於一船之中的“奇秘”,即期以五年“求其精、求其備,而盡其所長歸之中土”;(3)辦造船廠不是為了單純造船,而是通過造船學習科學技術,以“興別項之利”,“相衍於無窮”,即提高整個國家民族的科學技術水平,以發展工農業生產。為了以上宏偉目標的實現,故“雖難有所不備,雖費有所不辭”。


    許維的可貴之處,還在於他在創船政局之初,即意識到絕不能滿足於仿造,而要做到自己能創造性地設計製造,這才能趕上和超過西方,而仿造隻能永遠跟在別人後麵爬行。要做到創造性地設計製造,就非學習西洋新的科學知識不可,就非辦新型學堂培養新式人才不可。衛氏對此有一段自己精辟的論述,他對劉翼說過幾段話:


    “執柯代柯,所得者不過彼柯長短之則,至欲窮其製作之原,通其法意,則固非習其圖書、算學不可,故於船局中附設實藝局,招十餘歲聰俊子弟,延洋師教之。


    夫習造輪船,非為造輪船也,欲盡其製造駕駛之術耳;非徒求一二人能製造駕駛也,欲廣其傳使中國才藝日進,製造駕駛展轉接受,傳習無窮耳。故必開藝局,選少年穎悟子弟習其語言文字,誦其書,通其算學,而後西法可衍於中國。藝局初開,人之願習者少,非優給月厚不能嚴課程,非量予登進不能示鼓舞。”


    這實藝局與兩大書院中的海軍院有所不同,實藝局偏重於教導戰船製造、設計方麵,而海軍院則側重於海戰。


    許維充分認識到培養新型技術人才才是船政局的首要任務,故把實藝局搬到福州烏塔寺內,靠撫衙相當近,方便自己隨時過來抽查。並定下學習要求高而且嚴;物質待遇是優厚的;學生的出路前途是好的、有保證的總原則。


    為實現這些原則規定,藝局采取了以下一些具體措施:


    (1)挑選本地資性聰穎,粗通文義,年齡在15歲以上18歲以下之子弟入學。入實藝局學習製造及駕駛管輪者名曰藝童。實藝局招考膂力壯健子弟分派各廠學習工作者,名曰藝徒。他們除端午、中秋給假3天和年假外,星期天不休假。晨起、夜眠均有定時。上課必須專心聽講,不準在外嬉遊,致荒學業;不得請長假,不得改習別業,以取專精。


    (2)在待遇上,學生除日給飯食費七錢五分外,“每名月給銀四兩,俾贍其家”。另外醫藥費也由學堂供給。這種優厚待遇固然是為了讓學生專心致誌地學習,也是打破士子不屑從事技藝工作的傳統的一種手段。


    (3)“開實藝局之日起,每三個月考試一次,由教習洋員分別等第,其學有進境考列一等者,賞銀一兩,二等者無賞無罰,三等者記惰一次。兩次連考三等者戒責,三次連考三等者斥出。其三次連考一等者,於照章獎賞外,另賞衣料以示鼓勵。”


    (4)學習年限為5年。學成後,準以水師員弁擢用。“其有由文職文生入局者,亦未便概保武職,應準熙軍功人員例議獎。”“學習監工、船主等事,非資性穎敏人不能”,“各子弟之學成監工者,學成船主者,即令作監工、作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國監工、船主辛工銀數發給,仍特加優擢,以獎異能


    這種從不拘出身、廣求社會賢慧子弟,對學生優給廩餼,優獎劣汰,到優予拔擢,與洋員同等給薪等等規定和措施,集中到一點,就是加速培養優秀新式科技人才,以便將“彼之所長”轉變為“我之長”,並進而達到“駕西人而上之”。


    這實藝局可謂是許維另一版本的螯峰書院,隻是歸在許維名下親自管理。雖然所學以海戰為主,但至後期學生足以與鼓山書院相抗衡,一並成為衛黨中堅力量。


    船政局開工後在2年時間內造出了七艘與中國級戰艦同級的戰船,這些都並入到日不落艦隊中,成為骨幹力量。


    忙完船政局的事,時間已經到了乾隆五十年的元月十五,這兩個月忙得許維、劉翼二人那是精疲力竭,連個元宵佳節都沒好好過,隻能各自躺在床上靜養才緩過勁來。也因劉翼的突出表現,出謀獻策,大力輔助許維完成船政局設局工作,他終於得到許維的認可。


    在幾次詳談後,衛、劉二人又規劃了一下軍械所的遠景,一致認為向許維的新式陸軍提供優質火器及彈藥才是最為關鍵之事。隻有供給得當,衛軍才有戰鬥力,也才能為許維效死力。到此時,許維終於授權與劉翼便宜行事。


    在受到許維重用後,劉翼哪敢休息,拚著老命又把精力投入到福建軍械所的籌建工作中去。劉翼打算從選人材、擇廠址、購機器三方麵同時進行。


    劉翼將選人材視作辦廠的第一要事。他曾這般跟許維說過:“練兵必先利器,製造尤貴得人。”


    於是他調用了鼓山書院格致院的留院一等生徐天章。


    此人通曉多種語言,翻譯過各種書籍,於化學、機器、槍炮、軍火講求有素,而於中外情形尤為熟悉;又把“於機器、洋務頗能講求”的鼓山書院前一等生,補福建泰臨道缺的薛凱之也調來了。


    劉翼委派徐天章為軍械所總辦,薛凱之為會辦,凡事皆與徐、薛兩人商量,他們也確實成了創建福建軍械所的得力人物。


    第二,選擇廠址。劉翼對此是作過一番慎重思考的,最後決定在省城外靠閩江的荊口相度形勢高亢之區,價買民田三百餘畝作為廠址。他之所以把廠設在荊口,是因為有此三利:


    設廠內地,不為洋人所覬覦,萬一別有他事,仍可閉關自造,不致受製於人,利一也。


    附近長汀等縣煤鐵礦產素饒,民間久經開采,縱有閉關之時,無虞坐困,利二也。


    由閩江可溯流而上至秦、晉、豫、燕、湘、鄂各省,將來製造軍火有餘,而衛軍因許維升遷調動而調動時,轉輸易達,利三也。


    廠址擇定後,劉翼就派人采買木石雜料,開窯自造磚瓦,並先造了工務堂一座,供委員、司事人等辦公休息。


    第三,購買機器。劉翼在著手建廠的同時,即速派徐天章通過相識的英國恩道爾公司購買製造洋火藥和洋槍的機器。


    由於劉翼抓緊了選人、擇廠、購械三件大事,故福建軍械所的建廠工作辦理神速,全廠告成,為期不逾半年。業將機器廠、生鐵廠、熟鐵廠、木樣房、畫圖房、物料庫、東西廂、文案廳、工匠住房大小十餘座,一律告成。其火藥各廠,如提硝房、蒸磺房、炭房、以及碾炭房、碾琉房、碾硝房、合藥房、碾藥房、碎藥房、壓藥房、成粒房、篩藥房、光藥房、烘藥房、裝箱房,亦次第告竣。其各廠煙筒高自四十丈至九十丈,大小十餘座,亦俱完工。


    乾隆五十年五月,福建軍械所在荊口成立,為掩人耳目,對外宣稱此處乃是間由撫台大人捐贈的私人寺院,名為法海寺。


    為便於管理,許維特地把整個軍械所分東廠與西廠。東廠的任務是從事鑄造炸炮、製作炮車,修理小型軍器,製造銅帽、炮彈,以及許多其他軍用品。西廠則從事製造品質優良的火藥和軍器包括槍彈、炮彈和水雷。


    東廠的標準生產量為年產弗格森授權製造的新式來複槍160支,西廠的標準生產量為年產子彈15000粒。


    由於弗格森重新設計了槍栓,在槍膛內刻上螺旋形的紋路即來複線,並裝上了標尺,因而使子彈飛行的穩定性“、射程、穿透力和命中率都有了很大提高,故在對付西洋列強的時候,金狼衛絕對相處於上風。但由於這種槍造價比較高,發射時每顆子彈都必須用木棍敲到槍管裏去,使得裝彈很費時間;發射速度慢,也成為困擾許維的一個大問題。


    由於來複槍的產量得到了保證,第一時間內許維便開始擴軍,終極目標是把他的新式陸軍從兩標升級至兩鎮,總兵力也要由8000擴展到16000人。但因許維的新式陸軍已非從民間直接募人,而是從天鷹隊收取人員,故擴充的速度不是太快。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福建的自強運動仿佛曙光就在眼前一般。但天有不測風雲,許維的高興勁沒保持幾月,便遭到福建頑固派的強力反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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