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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唐大方的會麵很成功,由於扯著尤拔世這張虎皮當大旗,再加上又有何楓的麵子,唐巡檢很是爽快地答應積極配合許維的行動。


    許維深思熟慮了三日,最後決定采用一個圍字訣,封堵八納山的所有下山出口。你不是山上有糧有水嘛,不怕,我卡你的鹽道,你山上可不產鹽呀!這種做法不需要大量的綠營兵配合,隻要巡檢司的兵丁拿上幾張弓,伏在出口處即可,見人就射,強行封堵出路,不讓一粒鹽流上山。


    許維自己便是販賣私鹽出身的,自然清楚這人要是斷了鹽會有什麽下場。


    正常飲食條件下,每天每人都需要攝入一些鹽。如果排出量大於攝入量,那身體就要出問題了。排汗和撒尿都會帶走鹽分,而體力勞動會增加耗鹽量。


    長時間缺鹽份的補充,會出現肌肉痙攣、耳暈目眩、惡心和易於疲憊乏力的症狀。二百多口子裏至少有四分一是婦孺,男人們還好說,婦人小孩兒要是沒了鹹鹽更不能堅持多少時日了。到時候若是八納山還不投降,這內哄都能讓八納山寨不攻自破。


    隻要圍困住一到二個月,相信這山上的匪徒都沒力氣拿刀槍了,到時候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聰明人不需使用蠻力,憑借智慧就能讓強盜土匪乖乖投降,許維很是自傲了幾天。


    當然,為了防備匪徒們事先買了一大批的鹽上山,還需摸清為妥。許維派了十幾名差役去八納山下四周的村莊詢問,得到的結果甚是美妙,匪徒並無買入大宗的鹽。就算有也不怕,了不得逼著自詡輕功天下第一的桑信桑大哥出馬,潛入八納山寨把鹽全給偷掉。而一般來說,山匪也不會事先買那麽多的鹽,官兵剿匪頂多來個十來天,攻不下就撤了,誰還會沒事蹲點在八納山下受太陽曬。


    之後的一個多月時間裏,許維過得很是瀟灑。上午在衙門裏處理公務,下午便去八納山下尋查巡檢司的防禦部署。


    因為不需要上山攻寨,那些巡檢司的兵丁們倒是很恰意,個個都在曬太陽。偶爾有山匪衝下山時,便射上幾箭,真是輕鬆啊。


    正在許維心思都用在公務上地時候,他這間公事房的門猛的一下兒被推開了,一名滿臉汗水的巡檢司兵丁站在外麵,


    “許書吏,八納山已經拿下來了。”


    許維“嘩”的將卷宗扔到一邊,三步並兩步地衝到門口邊,


    “真的攻克了八納山寨?”,嘴裏邊問著邊親自領著那名報信的信使往羅州同的公事房走去。羅通在這幾月裏也是焦慮不安,火氣極大,周圍的人沒少挨他的罵。


    “八納山寨降了”,信使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羅通及許維心中的石頭徹底落了地。羅通保住了頂戴,而許維繳了差事,二人前景都一片光明。


    平靜完心氣後,許維就詳細盤問起八納山寨為何會降的這麽快,按照計劃,最起碼還要等待上半個月不止。


    起因很簡單,再堅強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寨子中二頭領家的老頭患病了。本來官兵攻山跟這沒太大關係,畢竟官軍從前也來打過幾次,每次也都是狼狽退走,山上照樣不愁吃喝。


    但隨著飯菜裏的鹹鹽越來越少,那二頭領家的老頭身體頂不住了。本來也就是個小感冒,到後來越發嚴重,連路都走不動了。那二頭領是個孝順子,眼瞅著自家的老頭枯瘦如柴,猶如幹屍般了無生氣地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內心也別提有多苦。就這麽煎熬了兩天之後,二頭領的老媽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訓斥了二頭領一頓,直罵他大逆不道,不把老頭的性命放在心上。而自家媳婦也是苦口婆心地勸著投降官兵。


    被家裏人煩得實在沒辦法,耳根又軟的二頭領於是趁著半夜的功夫就想派人先摸下山與官軍接上頭,探討一下招安的事情,誰曾想卻被寨主陳利文安排的巡夜人給逮個正著。


    山下的官軍早已公布,別人都能降,惟有陳利文不得降,抓住就是砍腦袋。所以陳利文隻能是大發銀子安撫軍心並允諾隻要能扛過這段時間再增發一倍的賞銀。


    白花花的銀子看起來滿好看的,可惜它卻不能吃,也不能含著鹽。隨著鹹鹽的日益缺乏,寨主陳利文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此番抓住二頭領派出的細作後,就動了借腦袋立威的想法。


    誰知就是這次做法直接引起了二龍寨地內亂,先是二頭領出麵阻攔,隨後雙方糾纏的時候那二頭領的老爹終於去見了閻王,他是第一個因為缺鹹鹽斃命的人。


    正是老頭子的死引燃炸藥桶,八納山寨上的人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眾多的寨匪現在本就是頭暈乏力,心跳加速的時候,眼瞅著自個命都快要顧不住了,那兒顧得上陳利文允諾的不切實際的賞銀。這才八月中旬啊,誰知道官軍要圍到什麽時候?他們現在可是在寨子下開始築牆了!即便真按陳利文說的等官軍散了後再加一倍的賞銀,那也要有那條命在才能享受,都熬不到那時候還說個屁!


    這些日子因斷了鹹鹽飯都吃不下的八納山寨人再也忍不住了,在勢若瘋狂的二頭領的帶領下徹底暴動起來,將寨主陳利文及他的十多個親信打了個半死。


    就此,再也不堪忍受的八納山寨人押著陳利文等十幾人下山投了官,這正是上午發生的事。


    “許維啊,這兩個月真是辛苦你了。”鬆了一口氣的羅通和顏悅色地朝許維說道。


    “哪裏的話,都是在羅大人英明指導之下,這八納山的匪徒才得以蕩平,還我普安州一個朗朗乾坤。”許維的嘴跟抹了蜜般甜滋滋的,馬屁總結起來就是要在適當的時刻對適當的人說適當的話產生適當的效果。


    羅通對許維這麽上道,不居功自傲非常的滿意。右指輕輕在案桌邊彈了幾下後,沒頭沒腦地突然冒了一句話道,


    “巡撫良卿良大人他上書彈劾劉標劉大人,實在失策啊。”


    許維聽得莫名其妙,眼巴巴地望著羅通,想知道羅通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時的羅通卻是話鋒一轉,岔開了話題,說了一大通鼓勵之話,隨後便端茶送客。當然,最後時刻硬塞了份折子給許維。


    許維帶著重重的疑惑迴到自己的簽押房,埋頭苦思這羅通的話語含義。


    這突然提到巡撫良卿彈劾威寧州知州劉標,必有深意才對,不然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應該是賣個人情給自己。


    那為何提到此事?彈劾一事必就隻有羅通一人知道,他告知自己,自己也沒什麽權力能管得了這類事,無非就是想通過自己傳到尤拔世的耳內。


    又拿出羅通塞給自己的折子,翻開來看了一下,這已經是軍機處筆貼式額外謄寫的副本:


    劉標任內承辦省局銅斤一項已經查明,實未運銅五十萬九千六十餘斤,計虧工本腳價銀四萬八千三百九十餘兩,至鉛斤一項為數較多,途程又雜,必須將在廠、在局、在途逐一盤竣,方得實確數。。。。。。


    看來有可能是分贓不均而引發的狗咬狗事件,看完奏折後許維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管他的,當個傳聲筒就是了。


    當尤拔世坐於書房內,聽著許維所說的話並仔細地看完良卿的折子後,沉思片刻抬眼一看許維依舊那副鳥朦朧人也朦朧的模樣,哈哈一笑指點說道,


    “阿維啊,你是不是很是迷惑那羅通為何說這般不著邊際的話?”


    “是啊,大人,我就想不透羅大人說這種話的用意何在!”


    “其實官場中人不會說無用的話,一言一語都內含深意。


    我問你,羅通的後台是誰知道嗎?”


    “不知道。我想應該有個強硬的靠山才對。”


    “你為何這麽想?”尤拔世有意考較許維。


    許維也不怯場,在衙門也鍛煉了快三個月,膽量都練出來了,於是清清嗓子說道,


    “整個普安州都在陳知州的強力控製下,還能有非份之想的惟有羅州同。而對於這麽個二把手,陳知州卻沒強力打壓,隻是順勢借勢來整他,這就足見羅大人的後台有多硬。”


    “不錯,能想到這點,你有進步。羅通的一個表兄在軍機處當章京,此人還是吏部左侍郎,故陳旭雖然有良卿罩著,也不敢太過分招惹羅通。而羅通有些特殊渠道的消息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那他特意告訴大人您這良巡撫上奏折彈劾威寧州知州劉標的事又為了什麽?”許維不解地問。


    “我三日後便要進京麵聖,而良卿所奏之事確有其事,證據確鑿。你說他羅通又是何種盤算呢!”


    許維終於恍然大悟,看來當官的確實都精明得很,詭計多端啊。


    這良卿的奏折乾隆必然看過了,又這麽正好碰上與良卿同省為官的尤拔世,若不詢問於尤拔世就不是乾隆的性格了。


    良卿的好壞都在尤拔世的口中。若尤拔世說良卿的好話,自然劉標倒黴;若尤拔世說良卿的壞話,那這裏頭鬧出的戲可就大發了,在乾隆眼裏豈不是就成了良卿與劉標狗咬狗,都不是好東西。


    那尤拔世會說良卿好話還是壞話?答案是肯定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大官的小官不是好小官。官場中人人都想踩著別人的腦袋上位,所以尤拔世自然不會說良卿好話,壞話一定會說足。


    而若是良卿下台,那普安州的陳旭陳知州就沒了靠山,對羅通可是大利好,難怪他朝自己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那對自己是否也有利呢?許維轉動腦筋開始思考。是啊,自己怎麽忘了眼前這茬子事呢!


    良卿與劉標互相攻擊,或許有可能不大令乾隆光火,若這時再讓普安州老吳的案子上達天聽,而且是以特殊的形式送達,必然會引起朝廷注意。乾隆爺一看,居然又是良卿治下的地方發生的案件,兩帳合一起算,保準讓良卿一命嗚唿。


    那又該以何種特殊的方式把案情送達至乾隆跟前?這可是個頭疼的問題。算了,先擱置在一邊,慢慢想,總會想到法子的。


    此時,尤拔世善意對許維囑咐了幾句,


    “阿維啊,此次進京,時日甚久。你來這貴州也有一段時間,做事甚是辛苦。我給你點條發財的路子,你也發點小財。”


    “多謝尤大人厚愛。”一聽能發點小財,許維雙眸頓時炯炯有神。他現如今窮得要命,單憑書吏微薄的俸祿,四兩八錢銀子,支撐二個月都支撐不下去。


    平日裏還是由桑信支助自己,至於桑信哪來的錢那許維就管不著了。武功好的人有他們賺錢的法子,比如劫富濟貧,濟濟自己這個窮小子。


    “臬台高積高大人在其臬司衙門內廣開貿易,販賣水銀及其他物件,價格甚是便宜。你大可前往買賣。轉手必能小賺一筆。”


    尤拔世的話讓許維目瞪口呆,頭腦都轉不過彎來,他頗為疑惑地問道,


    “大人,您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哪有堂堂一個臬台在自己衙門做生意的,這大清建朝百餘年,還從未有過的事。”


    “怎麽,我的話你居然不信?”尤拔世不悅地反問。


    “不是啊。這簡直是違背朝廷律令之事,高臬台身為一省按察使司按察使,專掌律法,豈能知法犯法?”


    “這知法犯法的事多了去,多少官員都做得不愛做了。反正你去了就知道我所說不虛。”


    離開尤府,許維在自家的公事房內轉了十幾圈,思量著尤拔世所說的事情。確實現在自己比較缺錢,但尤拔世說的話太過玄乎,以致差點讓許維都以為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了。


    “老孫,進來一下。”許維高聲唿喚著立於門外的另一個差役老孫。


    前一個老王見許維那麽狠整何右,心裏有點發毛,生怕自己的把柄被許維給捏在手心裏,於是跑到吏目許文衡那裏走了下路子,換了個簽押房伺候。


    沒有哪個差役願意來伺候這個已經有冷麵王美稱的許大書吏,最後差役們是抽簽才決定派老孫來伺候許維。


    這個老孫在普安州衙內做事已經十餘年,可謂是個老資曆的差役,衙門內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他所不知道的,他對許維那個恭謙勁換了知州大人看了都會嫉妒、羨慕、恨!就差沒趴在地上喊許維叫爹了。


    “許書吏,您叫我何事?”老孫在外頭一聽是許維在唿喚,根本不敢怠慢,哪有老油條的模樣,跑的速度比起年輕人還快,根本看不出是個接近50歲的老頭。誰叫許維整何右的手段讓所有的差役都心驚肉跳,深怕許維把狠手段往自己頭上擱。


    “老孫,你在州衙時間最久,我也聽人說你對省衙的幾個衙門口也都熟絡,想問你個事情。”


    “有話您請說。”老孫客氣得要命,比在吏目許文衡麵前還恭敬。許文衡什麽東西,貪錢不要命的主,老摳一個。呆得久的老衙門人,對許文衡都不是太看得起。


    “我們貴州的臬台是高積高大人對吧。”


    “是啊。沒錯啊。”老孫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許維,心裏直嘀咕這姓許的今日怎麽了,居然問這麽沒水準的問題。


    “聽說臬司衙門內有交易市場?”


    “許書吏,您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也隻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事情,您也知道了,真不簡單。”老孫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還真有此事啊,我還以為告知我的那人是在騙我。這臬台大人膽子真不小啊。”許維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了。大清的官吏還真是叫絕了,居然敢在辦公地點開辦市場明目張膽地進行貨物交易買賣,傳揚到朝廷,絕對是天大的禍事。


    “許書吏,您是不知道他們當官的心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貴州就盛產銅與水銀,銅被巡撫大人給包圓了,那高大人隻能另找發財路子,這水銀於是乎理所當然地被高大人收歸門下。不賣他單憑一點點的俸祿再加上稍微多一點的養廉銀能頂個屁用,請兩三個師爺這錢就全花光了。”


    許維對於請師爺的價錢倒是清楚得很,畢竟在衙門裏也做了快半年了。像錢穀師爺,年俸祿在220兩,刑名師爺年俸祿在260兩。


    而一個知縣,年俸祿在80兩,加上養廉銀也不過千兩,而師爺最少也能聘個五到七名,故隻能是拚命朝老百姓頭上收刮。


    越往上一級,這師爺也就越聘越多,但官員的俸祿與養廉銀是固定的,故官越大,貪汙也就越狠。貴州按察使高積的作法被廣大的衙門群眾所接受並理解,成了潛規則。


    在一番懇請交談之後,許維送走了老孫,他也終於決定開始自己第一次的職內經商行為,先去臬司衙門走一遭,看看情形。


    注:1、衙門每天的日程是以敲擊一種雲筒(梆)和一個小鐵棒(雲板)的聲音來發布和限定的。黎明前,在內衙敲雲板七遍,外衙敲梆一遍,衙門大門打開。此時,書吏、衙役、長隨都必須到崗。清晨,敲雲板五遍,梆兩遍,案牘分給書吏,衙門職員開始辦公。


    大約下午四點鍾,板敲七遍,梆敲一遍,公堂要關門。然後在雲板敲五遍,梆敲兩遍時,文書案牘都須從書吏們手中收迴承發房。


    2、倉庫之分:儲糧為倉,藏物為庫。


    3、差役:州縣衙門的差役人數不定,少至百人,多至千人。一般分為兩大類,一部分服役於班房,分為三班,即壯班---專司值堂、站班兼捕盜;快班---專管緝盜維護治安;皂班---司儀仗護衛。一部分服役於知縣或知州,下分七個部門;收發---管收發文件,前稿---管差標畫,候稿---值簽押房,班管---總管監督,值堂---司內庭事務,跟班---隨侍左右,執帳---傳遞、通事、隨同知縣知州拜會。


    4、巡檢:巡檢司的職責雖以緝盜詰奸為主,但不同於駐防地方的綠營“營汛”,後者屬於軍隊,而巡檢是知縣或知州的屬官,仍是行政官員,其所依賴的緝盜的武裝是本地“弓兵”,屬於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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