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咱們二十個人欺負一個小丫頭不太合適吧?”一位戰士開啟對講問道。


    “昨晚之前你想到過小胡子他們會被一個人給揍了?”連長迴答。


    昨晚的事經過一夜禁閉,小胡子他們迴來就稍稍透了些底,防不住根本防不住,那條黑影如同空間的量子漲落神秘隨機,肋部一擊彎腰,頸側一擊昏倒,根本沒有照麵的機會,就算是想追究都找不到人。倒是隱約聽到幾個人名還有“老丈人”幾個字,誰知道是不是哪位老兵的綽號,更不用說韓司令都說了“向機步連學習”,誰還敢去要說法。


    和範小蕾的狙擊對抗很明確,範小蕾據守一處高地,尖刀營在己方狙擊手的配合下負責拔點。這在平時簡單明了毫無難度,尤其這些戰士都不普通,有的步伐詭異,有的身形靈活,又有本方狙擊手配合,隻要能影響對方射擊,一兩個人都能做到零傷亡拔點。


    但韓錦灝在征求劉沐風的意見時,劉隊長隻是簡單問範小蕾覺得怎麽樣,小丫頭伸出兩指。


    “兩台?”韓錦灝笑著點頭覺得正常,算是對他們尖刀營有個清醒的認識。


    “二十!”小丫頭語調平淡。


    身邊的老兵們都在笑,而小丫頭說出的數字給韓錦灝的感覺是已經保守了,幾乎是在腦子發懵的狀況下向尖刀營下達的對抗指令,之後就接到了父親的通訊,讓他帶著一個叫雲慕的軍院學生去演訓中心,太老爺子,他的太爺爺要見見。


    ......


    演訓中心一樓大廳,當雲慕三個人到達,廳裏的氣氛就已經痛快中夾雜著驚歎!


    光幕上是通過“天穹”係統展現的狙擊戰上帝視角,在方圓4公裏的範圍內,尖刀營分成5個拔點分隊借著地勢正向裏突進,雪白的地麵留下20道清晰的行進軌跡,而此時已經有5條軌跡不再延伸,開局僅僅才2分鍾。


    鏡頭推到範小蕾頭頂,隻見“長弓”探身看上一眼隨即改變戰位,2秒左右突然站起瞄準,電光閃過,鏡頭另一端一台“戰卒”瞬間冒起藍色煙霧停機不動,戰士打開座艙不敢相信的茫然四顧。


    雲慕和蘇靜璿相視笑了笑,跟著額角冒出虛汗的韓錦灝就上了二樓,沒人注意三人的出現。指揮室門口站著兩名警衛員,見到是韓錦灝帶著兩個年輕人,微一點頭輕輕把門推開,韓錦灝小心往裏探了一眼,這才低著頭進去大氣不敢喘,雲慕和蘇靜璿同樣如此,因為兩名司令都筆直站著一動不動,中間是一位背對著三人的披呢大衣老人。


    “嗬嗬嗬,不錯不錯!這小姑娘真不錯,如果沒有尖刀營狙擊手的影響,恐怕這二十個小崽子現在就已經全部犧牲了。”老人指著大屏幕笑容不減,“我當年要是碰上,恐怕也得犧牲咯,哈哈哈。”


    “太老爺子,您可別這麽說,這小丫頭的槍法估計也很難找到第二個,而且她的專長還是控製係統研究,戰場上恐怕真碰不上,這次要不是備戰全星域軍院機甲對抗賽,根本就不會參加這次的實踐。”


    韓勁看了眼身後又湊到老人耳邊小聲道:“太老爺子,這小子來了!”


    老人點點頭並沒有表示,依舊饒有興致看著小丫頭的表演嘖嘖稱讚。一生戎馬的老人什麽人沒有見過,什麽仗沒打過,但像範小蕾這樣的神射手也是絕無僅有。狙擊手在戰場的最大作用是狙殺高價值目標,一旦被發現就很容易被壓製,而光幕中的小姑娘探頭、轉移、射擊,在尖刀營狙擊手的影響之下依然打出這樣的精度,老人看小姑娘的眼神簡直比看曾孫韓錦灝還要寶貝。


    知道要直麵韓勁司令,雲慕已經很緊張,當看到兩位權傾一方的戰區司令新兵般的表現,他更是有些打顫。不同於戰場上不是生就會死的無畏,明明現在毫無危險,但他仍舊覺得有一種威壓纏繞著他,裏麵混雜著對長者的尊重,對老人身上軍人氣質的尊敬,亦或是要刻意隱藏他自己的歉疚。


    輕輕碰了碰身邊蘇靜璿,側著身極小聲地問:“這位老爺子......是誰啊?”


    “別說話。”


    蘇靜璿小聲迴答,並不是她不想說,而是眼前的老爺子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向這家夥解釋的清的,整個共和國軍方就沒有比他資格還老,年紀還大的,這幾乎是個已經寫進曆史書上的長輩,況且大概率身邊這家夥還沒聽說過,說了也是白說不如不說。


    雲慕瞬間變得更為恭敬,凡是蘇靜璿尊敬的人,不論男女不分老幼他一定要更尊敬,站姿挺直如鬆仿佛一尊雕像,渾身散發出穩重可靠的氣息,麵部更是和煦如朝陽,溫暖又充滿希望,縱然這一切老人都還背對著根本看不見。


    直到演訓場上尖刀營拔點作戰全軍覆沒,光幕上隻剩可憐兮兮的一台作為支援的狙擊機甲,雲慕和蘇靜璿兩人才聽到身前的韓錦灝喘了口氣,寬厚的肩膀明顯鬆垮下來,撓了撓頭。


    之前一直情緒不錯的老人忽然變得平靜,搖了搖頭終於轉過身,白發白眉,臉上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清晰可見,深深的眼窩猶如枯井,好像陷入某種迴憶之中還未曾抽離顯得深不見底。


    “太爺爺......我是不是很讓您失望?”


    高大的韓錦灝局促地搓著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不安,手下的兵昨晚被身後的青年單挑了,今天又被光幕裏的小姑娘團滅了,作為一營之長當然要負責。


    如果沒有眼前的太爺爺支持,這支尖刀營根本就不可能組建的起來,這一點韓錦灝很清楚,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苗子,都有祖輩從軍的背景,到哪裏不能成為部隊棟梁,偏偏要湊到一起當個普通大頭兵。


    因此無論是老人還是韓錦灝自己,對尖刀營都是有寄予厚望的,艱苦的訓練,平時好勇鬥狠保持血性,一直以為滿弓緊弦隻等號令,阻礙他們的隻是沒有仗打,而不是打不好仗,卻發現一箭未發已然弓斷陣前,韓錦灝感到深深的挫敗。


    老人並未多說什麽,隻是朝韓錦灝搖了搖頭,視線越過他看向身後的雲慕和蘇靜璿,眼神不斷在兩人身上打轉,更是盯得蘇靜璿有些慌張。


    “太爺爺好!”


    蘇靜璿匆忙甜甜喊了聲,順手一扯雲慕衣角。


    雲慕也不猶豫,緊跟著一聲“太爺爺好”。


    自己不覺得但在老人看來頗有些婦唱夫隨的意思,古井不波的眼神多了絲異彩,笑著向三人招招手:“都過來,讓我看看,是什麽樣的小子昨晚把我這攤子心血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嗬嗬嗬。”


    老人沙啞的聲音低沉而滄桑,仿佛有著金屬表麵因鏽蝕而帶來的粗糙感,聽著是玩笑話,但誰都沒有跟著笑的意思。


    雲慕不知道自己爺爺是誰,生活中更是沒碰上過外公輩分之上的大人物,猛一個“太爺爺”他也該知道這位老人不僅活得久,身份恐怕更是非同凡響。


    在歲月麵前那些討巧和表麵功夫都沒有真誠來的長久,一瞬間剛才所有的心理建設土崩瓦解,瞥了眼韓錦灝,這才落後蘇靜璿半步來到老人身前,笑容已經開始走樣,連老人的親曾孫笑得都不自然何況是他。


    “雲慕?”


    “到!”


    韓勁父子,蘇元毅父女,現在整個指揮室裏五個人都將眼神投注到一個清爽青年身上,再讓人知道這其中有共和國最後一任陸軍元帥、兩名現任戰區司令,大概很多人聽到就已經腿軟。


    老人用他閱盡滄桑的眼睛仔細審視,甚至少有的微微眯起顯得富有攻擊性,這讓站到父親身邊的蘇靜璿也緊張地拽住了蘇元毅的手臂。


    從進到指揮室的第一眼,她就被老人的出現嚇到了,從小兩家交好,她跟著韓錦灝也時常見到。


    老人似乎有一種魔力,任何人在他麵前就別想遮掩什麽,小到孩子間的玩鬧大到父輩的明爭暗鬥,老人一聲冷哼就能讓雙方老老實實說出各自緣由,規則之內的各憑本事,要是耍什麽陰謀詭計直接會被罵到懷疑人生。


    盡管現在看著雲慕還算沉穩,誰知道昨晚交代的事情他還能不能守得住,蘇靜璿滿是憂愁地看著,心中閃過無數可能。


    雖然還隻是學生,老人不至於直接就搶了去,可一旦......終究隻需要她麵前的太爺爺一句話,連自己的父親都無能為力。


    “聽說是因為昨天我那十幾個兵說了機步連的壞話你才動的手?”老人笑問。


    “報告......太,大司令,是的,不過我喝醉了!”


    雲慕依舊不清楚老人身份,跟著蘇靜璿喊上一句“太爺爺”沒問題,但正式談話就不太合適了,看到兩位戰區司令的表現靈機一動喊出來“大司令”三個字,老人微微一笑平靜接受。


    “不喝醉就不打了?”


    “嗯......打還是會打,隻不過考慮清楚再打!”雲慕想了想還是如實迴答。


    “怎麽個考慮清楚?”


    “就打那個小胡子!”


    老人玩味的嗬嗬笑了兩聲,卻是對左右兩位司令說道:“你們都出去一下,我單獨和他談談!”


    這次不僅是雲慕自己有些懵,就是韓勁也狐疑的看向老人,老人麵容平靜一抬下頜示意照辦,兩位司令也隻能各自帶著兒女出了門,兩名警衛得到指示緩緩關上厚重的門扇靜候老人的命令。


    一下隻剩和老人兩兩相對,雲慕更加緊張起來,不光是想著蘇靜璿交代的事情,關鍵不明白素未蒙麵的老人為什麽單獨留下他,就因為昨晚的一架就要這麽“興師動眾”?


    以老人的身份,似乎聊什麽都不如怎麽聊更能傳達出某種信號,重視的信號,這也讓此刻正在門外的兩名戰區司令恨不得貼著門扇聽聽兩人的對話,韓勁如此蘇元毅更如此。


    雲慕喉結聳動,腦子裏是各種可能的問題可能的應對,就差把老趙的生辰八字都背上一遍,後移民時代這種古舊的東西本來就少有人懂,但放在眼下的環境或許能夠最好的解釋自己的身手出處。


    然而等待他的並不是任何一個意料之外或之中的問題,而是老人從老款軍用呢大衣之下伸出的枯瘦手臂。


    短暫猶豫之後雲慕果斷前傾著上身,伸出兩手握住老人幹瘦的幾乎隻剩指骨的手掌,隻是一經握住才發現老人指力奇大掌心溫暖,不由戰戰兢兢道:“大司令,您這是......”


    “嗬嗬。”


    老人身材本就並不魁梧,百歲高齡更是幹癟的如同一副骨架,隻是在軍大衣支撐下才顯得飽滿些,然而此刻厚重的呢質軍大衣竟然無風輕擺,老人猛一抬頭,雲慕瞬間感覺自己的手掌正被無數條細小毛蟲舔舐,酥癢非常。


    “壞了!”


    雲慕心中一驚,表麵似乎無動於衷但一瞬間的瞳孔微縮卻被老人所洞察。雲慕對這種熱流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常年修習的氣勁,蘇靜璿身上有,周繼體內也有,但都不如老人醇厚如同實質。


    他雖然並沒有表露任何體內存在氣勁的痕跡,但常年氣勁流轉的經絡暢通如高速公路,雲慕知道不論自己怎麽掩蓋,老人都已經有所發現。


    “雲慕?你的父親姓雲?”不需要再試探下去,老人收迴手重新縮進軍大衣,變迴了一個慈祥的幹瘦老頭,微笑著道。


    “不......不是?”


    “哦?”老人眼中精光一閃。


    “我是跟我母親姓,沒見過父親。”


    雲慕並沒有注意老人的眼神變化,父親這個話題已經被人提及無數次,他也早就不再當迴事,更沒覺得有什麽不能說的。


    自新曆以來,伴隨著人類生存星域的不斷擴張,未知與風險同樣加劇,那種一晌貪歡或者一次意外從此杳無音訊的事情太過普遍,共和國雖然依舊建立在傳統的家庭關係上,但也沒有人會去歧視這樣的單親家庭,而且從雲慕自己的認知,以母親的為人不會是第一種,大概率是父親出了什麽意外,所以提及父親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一點印象都沒有?”


    “母親從沒有說過!”


    雲慕癟著嘴,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在老人麵前似乎不需要隱藏什麽,也藏不住什麽,老人單獨留下自己肯定也不會是為了打聽這些。


    然而老人隻看著他,看著他淡然又不失鋒利的眉宇,還有嘴角隱現的小小一枚梨窩,笑著說:“坐下聊。”


    雲慕識趣地上前攙扶著老人坐到指揮室寬大的沙發上,並給老人拿來一個靠墊抵著後背,自己則小心翼翼隻坐上半個屁股到側邊沙發。


    坐進沙發的老人顯得更為瘦小,但卻是他碰上的第一個能氣勁外放的人,雲慕心裏其實也有很多東西想問,比如是不是有共同的淵源,還有沒有一樣的人,說不定能從中找到些母親那本小冊子的信息,甚至那個生死不明的父親的蛛絲馬跡。


    不過一想到和老人巨大的年齡還是身份差距,雲慕還是閉起了嘴,誰還能比自己母親更清楚這些,既然她都不願意說,自己貿然去找這個答案帶來的未必是喜極而泣,更可能是複揭傷疤,不過令他開心的是老人的出現至少說明學姐是有可能學得會的,氣勁外放不是獨屬於他的能力。


    這時老人微微昂起頭,眼神似乎穿越這間屋子,看向了未知的遠方,淡淡道:“想不想聽一個故事?老頭子我年輕時候的故事。”


    “大司令累不累?如果不累那我就想聽。”


    雲慕對老人的尊敬好像是天生的,就像一年也見不到一兩次的外公,就算母親對自己再好,和外公關係再差,他都會有意無意說兩句外公的好話。說起原因,或許隻能解釋為他天生珍惜身邊的親人、朋友,當然和生命裏某種缺失也有些關係吧,隻是不方便承認。


    “不累,老頭子我還沒這麽老!”


    老人聲如洪鍾將雲慕逗樂了,確實有老人這麽老的沒他身體好,比老人身體好的在他麵前誰敢稱自己老,雲慕端正坐姿豎起耳朵,簡直比當初為躲避範小蕾在課堂裝認真都認真。


    “大司令威武!嗬嗬。”


    “小崽子!”


    老人笑罵著,言語裏竟然有了絲寵溺,連韓錦灝平時都得多個“兔”字,“小崽子”可是隻有每年老人做壽韓家大聚才會聽的到。


    “知道剛才看到那個小丫頭的狙擊作戰我想到什麽了麽?”


    見雲慕搖頭,老人的笑容變得說不出的滄桑:“俗話說人定勝天,可勝天之人哪個不是天生,很多事情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根本無法勉強,就像這個小丫頭,她的能力是可以鍛煉出來的麽?恐怕隻能是天生,所謂後天努力無非是刨開覆土露出真金,而金子不會因為你的努力憑空出現。”


    雲慕這一刻忽然想到了秦遠山,還有秦遠山提及的那個傳說,於是他很自然的點了點頭。努力提高的隻是人的下限,天賦才決定一個人的上限,正因為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努力才顯得那麽重要。


    這些道理並不深奧隻是有些殘酷,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努力是他們唯一能掌控的能力,因而也是最不容褻瀆的,顯然老人講這些並不是要否定努力,隻是以老人的閱曆都不得不接受某些自然法則。


    見到雲慕臉上毫不生澀的認可表情,隨之點頭也不是假意配合,老人滿意地笑了笑,眼睛裏仿佛都是當年風華正茂的身影,緬懷著歎息一聲:“一晃都80年了啊,那時候我還隻是個大頭兵,在一次任務中碰上了改變我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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