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們都放假了，雲慕和秦遠山就準備了點吃的喝的，來到研究院的樓頂，樓不是很高，一老一少就這麽看著天邊的落日說著話。
“雲慕，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完成測試的，我們艾氏現有的測試員也都軍隊退役，可以說是出類拔萃，怎麽就做不到你這樣，甚至接近都不行？”
放鬆下來的老秦更像個鄰家老大爺，在他看來雲慕的能力非同凡響，或許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但是仍舊擋不住老技術宅男的好奇心。給雲慕開了瓶啤酒，雲慕大氣灌了幾口，衝淡下嘴裏的怪味。
“有什麽特殊麽？”
在雲慕看來這就是一場測試，自己或許是有些不同，但從沒覺得就沒有其他人能做到和自己一樣。
“知道之前你通過的那個測試程序怎麽來的麽？”
秦遠山看著迷糊搖頭的雲慕笑了笑，也開了瓶酒自問自答，將從老教授那聽來的那個傳說再仔細講了一遍。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可當百萬軍，厲害厲害。”雲慕有些神往感歎道。但沒有任何與這個傳說有關的記憶、片段或是蛛絲馬跡。
秦遠山看得出雲慕沒有隱瞞什麽，繼續道：“那三項測試你都是怎麽完成的？尤其第三項，我能看懂程序，但無法想象有人能做到。”
秦遠山畢竟研究過這個測試程序，知道程序運行的目的，雖然自己不是當機師的料，還是敏銳意識到能否過關的關鍵很可能就在第三項態勢感知。
雲慕想起當初座艙裏又是變態又是陰險的叨咕，尷尬道：“秦總師，其實吧，我就覺得第二項測試挺變態的，最簡單的反而是第三項。”
“第二項變態，為什麽？”秦遠山很不解。
“到處都是反機甲地雷，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雲慕理所當然道。
“你怎麽辦的呢？”
“還能怎麽辦，硬著頭皮走過去唄，嗬嗬嗬，手忙腳亂的。”
緊皺著眉眼，齜著牙一臉的不堪迴首，雲慕仰麵喝了口酒好像在壓驚。
秦遠山僵住了送到嘴邊的酒瓶，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揚起一邊眉毛不可思議道：“沒有用跳頻功能？”
“跳頻？”
雲慕一臉的呆萌，聽秦總師的意思，好像用跳頻功能就能過去，這到底是應該知道還是不知道呢？作為都是拿了人家1000萬一年的機師，要是不知道會不會有點說不過去啊，雲慕的神情變作尷尬。可他是真不知道啊，於是不說話就成了他最後的倔強，兩人就這麽大眼瞪著小眼。
反機甲地雷可以由電磁壓製機甲對抗，實戰中也可以通過迂迴克服，無非浪費些時間。可作為單兵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是跳頻，在反機甲地雷偵測到機甲頻段時自動跳頻，但這也會帶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機甲操控將極不穩定，可能導致失去平衡，容易直接踩踏反機甲地雷觸發爆炸。
秦遠山也曾經和艾氏工業之前的機師探討過，使用跳頻功能，如果敏捷性足夠高，這麽大密度的反機甲地雷陣也不是沒有過去的可能，隻不過嚐試過的人都沒有成功罷了。
秦遠山從雲慕眼睛裏看的出來，“跳頻”這兩個字他是第一次聽到，難道他就這麽直挺挺走過去了？那將是怎麽樣一副漫天火光的末日景象，秦遠山想象不出。
“那第三項呢？很簡單麽？”秦遠山問的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就是這樣咯。”
雲慕做出個閉著眼隨手一抓的動作，然後睜開眼攤開了手掌。
秦遠山微微沉默，最後竟是無奈笑著搖了搖頭，向著夕陽長歎一口氣：“唉，我越來越理解老教授和他的那個傳說了，終於知道在天賦麵前，努力真的不值一提啊，你認為的簡單，在別人眼裏啊可能就是天塹。”
雲慕走到秦遠山身旁，看著長河落日一身輕鬆，悠然道：“其實也沒您說的那麽誇張吧，我也是從小學了本小冊子，還有個不怎麽著調的算是師傅吧。”
這話聽著有點敷衍了，麵對真誠的秦總師，以及有艾薇兒這層特殊關係的艾氏工業，雲慕倒沒覺得有什麽不能說，隻是很難用技術宅男聽的懂的話來給出答案。
於是雲慕緩緩抬起手掌，放到了秦遠山的眼前，意識微微牽引些所謂的氣勁到手掌緩緩散發，離體薄薄的一層，看不到，隻有自己感受的到。
秦遠山看著舉止怪異的雲慕，眯起眼睛盯住眼前的手掌，慢慢的，雲慕掌中的夕陽在接近手掌位置開始出現些許扭曲，而且扭曲部分的色澤都有了明顯的不同，就如同真實在天際下落的夕照，接近地平線位置會出現明顯的虛化一樣。
秦遠山逐漸露出震驚，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龍炎共和國的古老傳說從沒斷絕過，隻是星際移民時代開啟之後，人類依靠科學技術能做到的，遠非傳說裏那些開碑裂石的江湖術術可比，誰還會在乎那些故紙堆呢？
雲慕知道秦遠山看懂了，收迴手掌挑了幾塊薄片安達爾草原牛肉開始烹製。真正的頂級野生牛肉，烹製得法那是酥軟爽口，汁濃味厚，雖然是冷凍過的，比之新鮮的要稍次一級，但這對於雲慕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秦遠山也坐迴到桌邊，看著又認真開始料理起牛肉的年輕人，饒有興致。雲慕動作嫻熟富有節奏，火候掌控自然順暢，煎製的牛肉外表金黃，內裏鮮嫩，最後撒上一點點配料，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哪裏還能看得出他是位機師。
“秦總師，您嚐嚐，您這的配料雖然很多，不過沒有我自己弄的好，這次沒帶來可惜了，隻能湊合吃了。”雲慕自信道。
“嗬嗬嗬，我剛才一度覺得你就是個廚子，怎麽比你開機甲都自信呐，我嚐嚐。”
秦遠山挑了塊放入嘴裏，肉嫩而多汁，而且最大限度保留了牛肉的原味卻不腥，驚喜道：“嗯，不錯，真不錯，雲慕，你這手藝就是開個烤肉店估計都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呐，我都懷疑有沒有你小子不會的東西了。”
“不會的東西可多了，比如跳頻啊，嗬嗬嗬。”雲慕玩笑道。
直接從烤架上捏起一塊牛肉丟進嘴裏，才剛煎熟冒著油花的肉塊將他燙的唿唿哈哈，一隻手用力扇著風，像隻張嘴吞天的蛤蟆，趕緊一口啤酒灌進嘴裏，這才心滿意足。
秦遠山招唿雲慕坐下，一輩子和各型機甲打交道，設計製造了多款暢銷機型，把每台機甲都當作自己孩子的總師，從沒覺得比誰差過。然而幾乎可以說傾盡全力打造的核心機“鋒刃”，雖然算是是成功了，可在眼前這位年輕人麵前竟然有了黯然失色的感覺。秦遠山沒覺得失落，反倒生出些別樣的遺憾，要是能早點遇上這年輕人，是不是機甲的發展方向都會是另外一番局麵？
“嗬嗬。”
想到這秦遠山不由荒誕的一聲輕笑，“早點遇上”，可現在他也才是個20都不到的年輕人，再早能早到哪去啊。
“怎麽了總師？”雲慕好奇道，大口吃著肉，大口喝著酒。
秦遠山扭過頭看著雲慕，也學他豪飲一口猶如當年，認真道：“你能控製到什麽程度？”
又是個不太好量化的問題，雲慕撓撓頭慢慢閉上眼，任體內氣勁散發無聲無息，不一會睜開眼看著秦遠山道：“加上我們倆，這棟樓還有五個人。”
秦遠山已經不再驚歎，他隻是想大概知道雲慕的能力，因為老艾給全院放假了，他隻留下三個人最後整理完資料再下班，而且辦公室都在地下實驗室。沒有繼續追問，因為這已經超出了技術宅男的科學想象力，自己相信的是科學，而今天親眼所見就是科學。
“談談對‘鋒刃’的看法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和別人完全不同的感覺。”秦遠山淡淡道。
“挺好的，真挺好的，嗬嗬嗬嗬。”雲慕笑著道。
看出雲慕是不好意思講，有時候這年輕人太過顧及別人的感受，秦遠山也懶得再講什麽大道理，對付年輕人，投其所好最是立竿見影，悠悠然道：“這次‘鋒刃’測試成功，我們會再製造兩台，一台專門用作耐久測試，另一台麽，想著專屬於機師使用，查漏補缺，聽清楚了，是專屬哦。”
雲慕一邊腦子嗡嗡直響，茫然道：“看，看法，其實我，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
秦遠山老謀深算的含笑看著，就像欣賞一件寶貝，雲慕轉過頭一臉燦爛，甚至還有些討好。秦遠山樂嗬嗬的捏了片牛肉配上一口酒，“咂咂”有聲，一老一少有酒有肉，盡情交流，餘暉裏自在而暢快。
第二天，雲慕本是打算離開研究院就直接迴學校的，不過秦遠山給了他一張星域工業博覽會的邀請函，說那正好是個旅遊度假星球，星域很多大的工業公司都會有些新產品發布，去開開眼界。反正假期還有時間，這邊“鋒刃”後續還會有些改進，也暫時不用雲慕參與，可以好好放鬆放鬆，雲慕也沒有推辭。
這些天從首都星工業區去往桃花島的航線非常繁忙，大多都是去參會的企業或者采購商。雲慕第一次感受到那張無記名卡的作用，明明終端顯示票源緊張，宇航公司還是第一時間熱情的派出兩位美女全程陪同辦理手續，並給了雲慕最及時、最舒適的艙位安排，在眾人的豔羨裏第一個登船。
突然很有錢的感覺真好，想低調可比炫富要費勁呐，雲慕靠著舒適的椅背一個人傻笑。
這艘星舟客貨混裝動力很足，輕微震動啟動後到巡航速度就平穩的感覺不到什麽了，合適的重力場讓人和在地麵一樣舒適。
客艙並不比純客運的差，各類旅途消遣的雜誌、遊戲，美食美酒應有盡有，座位的真皮飾麵散發著天然的清新味道，狩獵星的味道。
漂亮的女服務員身材曼妙，溫柔體貼的服務對一些中年、多金、生活平淡的工程師而言有著致命的誘惑力。雲慕就已經發現好幾個互相偷偷留下通訊信息的男女，怎麽自己好像被忽略了，是不夠多金、不夠平淡，還是不夠老？來迴幾趟算是明白了，不是女服務員對他不感興趣，而是感興趣的眼神沒有收到應有的反饋，白白給浪費了。
看別人不時要上一杯上好的名酒，晃動著酒杯，言談裏盡是閱盡滄桑後不滅的激情，人潮人海裏難覓的唯一，雲慕就能感受到一股荒野上原始的氣味交流。而自己，麵對美女們拋來的魅惑眼神，永遠都是晃動下手中的飲料，沒有品味缺乏後勁。
雲慕放棄了胡思亂想，本就是旅途的自我消遣，一個人還是來點淡淡酒精味的飲料來的實際些。現在越來越喜歡這個味道，好像能喝點酒就是成年人的標誌，高不高興痛不痛快都第一時間想起它。自己喝酒可早就在成年之前了，和老趙出去隻要不是到狩獵星，似乎每天他都很高興，高興就要喝一點。想喝好的，就領著雲慕混進高端酒局，從容不迫挺像那麽迴事，但也有混不進去的時候，那更簡單，是酒就行。於是雲慕也就跟著多少要喝一點，隻不過那時候沒什麽煩心事，喝酒隻為證明自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不覺得好喝。現在稍有不同，傷心也好，高興也好，似乎借著酒勁才放得開收的住，雲慕知道變的不是酒的味道，是自己身邊多了一群朋友師長，是喜怒哀樂的味道。
客艙很大，座椅間隔也挺寬，就近幾個熟悉的同行乘客開始聊起了天，雲慕有意無意卻聽的很清楚。
“這次博覽會，好像軍方也組織了參觀采購團，這可是塊肥肉啊。”一個微胖的男士開口道。
“錢是好掙，可是門難進啊，這麽多大公司，不說一些共和國背景的企業，就是艾氏工業、星達科技這些本土公司都不敢說一定能吃到肥肉。好像哥倫布星域的大型跨星域企業這次也很積極。”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看來參會多次，了解一些門道，“而且聽說帶來了新品，軍方就是衝這個去的。”
“軍方又要采購哥倫布星域的東西？怎麽說都有點風險吧？兩邊局部的摩擦可一直沒有真正停過。”微胖男士有點不解道。
“可不是，架不住我們有所求，他們有所需，互相博弈唄，聽說有磁晶石項目一直在談，進展緩慢。”領導模樣最後小聲道。
“星域軍控司對晶石類項目都有嚴格管製，這是要？”又有旁人疑惑加入。
“誰知道呢，反正也不是我們普通人該關心的事，能多簽幾個單子倒是真的。”
“也是，吃著百姓的飯，操著委員的心，何必呢。”
幾人言談裏商業上的事雲慕沒什麽興趣，倒是軍控司，磁晶石還算聽說過。
軍控司，人類開啟星際移民之後，各國移民政府共同發起成立的軍事核查組織，職責範圍囊括各國軍事力量規模、軍事技術發展的評估審查，以及各類戰略資源的生產、流向到使用的全流程監控。可以說這是個淩駕於各國政府之上的特殊組織，星域議會給予了軍控司極大的權力，一旦有成員國違反核查限製，軍控司有權對該國直接進行製裁，包括軍事、科技、經濟、能源等等方麵要求，星域議會通常不會反對，因此軍控司為這數百年來相對和平的星域環境做出了巨大貢獻。
磁晶石則是現代機甲能源部件的核心材料，可以高效存儲聚變能量，代替了早期的電容部件，使得機甲動力小型化、高續航成為可能，也是軍控司重點監控的戰略資源。
現在各國軍備都繞不開軍控司，機甲動力也少不了磁晶石，這幾乎是人人都明白的常識，雲慕隻是靜靜聽著，並算不得有多驚訝。
“聽說沒有，艾氏工業即將自主推出一款軍用型機甲，原來隻是計劃實體模型展示的，昨天忽然宣布說要實機參展了。”領導模樣中年人激動道。
“是嘛，艾氏能推出一款新機甲可不容易啊，咱們共和國好像很久沒有新東西了，都是在原有基礎上改了又改，升級了再升級。別說咱們，就是放眼全星域，這些年也沒有什麽像樣的新軍品發布，各國尤其是咱們和蘭斯，好像技術都到了瓶頸，上頭又有軍控司管著，任何一點機甲綜合性能的提升可能就會打破平衡。”
微胖男士周圍看了看，隻見一個喝著飲料百無聊賴的年輕人還坐的挺遠，這才小心翼翼道：“我還聽說，最近咱們軍方好像組織了一次國內主要機甲生出企業的內部招標，據說是為了下一代機甲，但結果不是很妙。”
“還有這事？”
這個消息顯然連領導模樣的男子都不掌握，急急道：“怎麽個不妙？”
“我也是有一個朋友在其中一家企業的研究部門，具體怎麽個不妙不清楚，反正說是迴來後幾乎所有技術要求都推倒重來。”
“全部重來？”
“對，全部。”
雲慕緩緩放下手中的飲料，結合“鋒刃”的情況，他意識到艾氏工業應該就是用“鋒刃”去參加的競標，但是沒有發揮出真正的性能這才有了自己之後的事情。以他真機駕駛的經驗來看，“鋒刃”本身的性能就要遠遠高出“戰卒”不止兩個檔次，就算不顧他自己異於常人的操控方式，妥妥領先“戰卒”這款共和國軍方裝備規模最大的主流機甲一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這樣還沒有符合軍方的要求，可見這次新一代機甲招標本身就透著不同尋常。
幾天的旅程過的很快，雲慕偶爾也會主動湊過去聽他們聊上幾句，一位軍院的學生，對工業博覽會的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也合情合理，更是聽到了不少官商勾結、內幕交易的抱怨和知名家族的秘辛，其中當然也有艾雷和艾薇兒的故事，雲慕無從分辨隻當個熱心聽眾。
“雲慕，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完成測試的，我們艾氏現有的測試員也都軍隊退役，可以說是出類拔萃，怎麽就做不到你這樣，甚至接近都不行？”
放鬆下來的老秦更像個鄰家老大爺，在他看來雲慕的能力非同凡響，或許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但是仍舊擋不住老技術宅男的好奇心。給雲慕開了瓶啤酒，雲慕大氣灌了幾口，衝淡下嘴裏的怪味。
“有什麽特殊麽？”
在雲慕看來這就是一場測試，自己或許是有些不同，但從沒覺得就沒有其他人能做到和自己一樣。
“知道之前你通過的那個測試程序怎麽來的麽？”
秦遠山看著迷糊搖頭的雲慕笑了笑，也開了瓶酒自問自答，將從老教授那聽來的那個傳說再仔細講了一遍。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可當百萬軍，厲害厲害。”雲慕有些神往感歎道。但沒有任何與這個傳說有關的記憶、片段或是蛛絲馬跡。
秦遠山看得出雲慕沒有隱瞞什麽，繼續道：“那三項測試你都是怎麽完成的？尤其第三項，我能看懂程序，但無法想象有人能做到。”
秦遠山畢竟研究過這個測試程序，知道程序運行的目的，雖然自己不是當機師的料，還是敏銳意識到能否過關的關鍵很可能就在第三項態勢感知。
雲慕想起當初座艙裏又是變態又是陰險的叨咕，尷尬道：“秦總師，其實吧，我就覺得第二項測試挺變態的，最簡單的反而是第三項。”
“第二項變態，為什麽？”秦遠山很不解。
“到處都是反機甲地雷，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雲慕理所當然道。
“你怎麽辦的呢？”
“還能怎麽辦，硬著頭皮走過去唄，嗬嗬嗬，手忙腳亂的。”
緊皺著眉眼，齜著牙一臉的不堪迴首，雲慕仰麵喝了口酒好像在壓驚。
秦遠山僵住了送到嘴邊的酒瓶，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揚起一邊眉毛不可思議道：“沒有用跳頻功能？”
“跳頻？”
雲慕一臉的呆萌，聽秦總師的意思，好像用跳頻功能就能過去，這到底是應該知道還是不知道呢？作為都是拿了人家1000萬一年的機師，要是不知道會不會有點說不過去啊，雲慕的神情變作尷尬。可他是真不知道啊，於是不說話就成了他最後的倔強，兩人就這麽大眼瞪著小眼。
反機甲地雷可以由電磁壓製機甲對抗，實戰中也可以通過迂迴克服，無非浪費些時間。可作為單兵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是跳頻，在反機甲地雷偵測到機甲頻段時自動跳頻，但這也會帶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機甲操控將極不穩定，可能導致失去平衡，容易直接踩踏反機甲地雷觸發爆炸。
秦遠山也曾經和艾氏工業之前的機師探討過，使用跳頻功能，如果敏捷性足夠高，這麽大密度的反機甲地雷陣也不是沒有過去的可能，隻不過嚐試過的人都沒有成功罷了。
秦遠山從雲慕眼睛裏看的出來，“跳頻”這兩個字他是第一次聽到，難道他就這麽直挺挺走過去了？那將是怎麽樣一副漫天火光的末日景象，秦遠山想象不出。
“那第三項呢？很簡單麽？”秦遠山問的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就是這樣咯。”
雲慕做出個閉著眼隨手一抓的動作，然後睜開眼攤開了手掌。
秦遠山微微沉默，最後竟是無奈笑著搖了搖頭，向著夕陽長歎一口氣：“唉，我越來越理解老教授和他的那個傳說了，終於知道在天賦麵前，努力真的不值一提啊，你認為的簡單，在別人眼裏啊可能就是天塹。”
雲慕走到秦遠山身旁，看著長河落日一身輕鬆，悠然道：“其實也沒您說的那麽誇張吧，我也是從小學了本小冊子，還有個不怎麽著調的算是師傅吧。”
這話聽著有點敷衍了，麵對真誠的秦總師，以及有艾薇兒這層特殊關係的艾氏工業，雲慕倒沒覺得有什麽不能說，隻是很難用技術宅男聽的懂的話來給出答案。
於是雲慕緩緩抬起手掌，放到了秦遠山的眼前，意識微微牽引些所謂的氣勁到手掌緩緩散發，離體薄薄的一層，看不到，隻有自己感受的到。
秦遠山看著舉止怪異的雲慕，眯起眼睛盯住眼前的手掌，慢慢的，雲慕掌中的夕陽在接近手掌位置開始出現些許扭曲，而且扭曲部分的色澤都有了明顯的不同，就如同真實在天際下落的夕照，接近地平線位置會出現明顯的虛化一樣。
秦遠山逐漸露出震驚，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龍炎共和國的古老傳說從沒斷絕過，隻是星際移民時代開啟之後，人類依靠科學技術能做到的，遠非傳說裏那些開碑裂石的江湖術術可比，誰還會在乎那些故紙堆呢？
雲慕知道秦遠山看懂了，收迴手掌挑了幾塊薄片安達爾草原牛肉開始烹製。真正的頂級野生牛肉，烹製得法那是酥軟爽口，汁濃味厚，雖然是冷凍過的，比之新鮮的要稍次一級，但這對於雲慕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秦遠山也坐迴到桌邊，看著又認真開始料理起牛肉的年輕人，饒有興致。雲慕動作嫻熟富有節奏，火候掌控自然順暢，煎製的牛肉外表金黃，內裏鮮嫩，最後撒上一點點配料，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哪裏還能看得出他是位機師。
“秦總師，您嚐嚐，您這的配料雖然很多，不過沒有我自己弄的好，這次沒帶來可惜了，隻能湊合吃了。”雲慕自信道。
“嗬嗬嗬，我剛才一度覺得你就是個廚子，怎麽比你開機甲都自信呐，我嚐嚐。”
秦遠山挑了塊放入嘴裏，肉嫩而多汁，而且最大限度保留了牛肉的原味卻不腥，驚喜道：“嗯，不錯，真不錯，雲慕，你這手藝就是開個烤肉店估計都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呐，我都懷疑有沒有你小子不會的東西了。”
“不會的東西可多了，比如跳頻啊，嗬嗬嗬。”雲慕玩笑道。
直接從烤架上捏起一塊牛肉丟進嘴裏，才剛煎熟冒著油花的肉塊將他燙的唿唿哈哈，一隻手用力扇著風，像隻張嘴吞天的蛤蟆，趕緊一口啤酒灌進嘴裏，這才心滿意足。
秦遠山招唿雲慕坐下，一輩子和各型機甲打交道，設計製造了多款暢銷機型，把每台機甲都當作自己孩子的總師，從沒覺得比誰差過。然而幾乎可以說傾盡全力打造的核心機“鋒刃”，雖然算是是成功了，可在眼前這位年輕人麵前竟然有了黯然失色的感覺。秦遠山沒覺得失落，反倒生出些別樣的遺憾，要是能早點遇上這年輕人，是不是機甲的發展方向都會是另外一番局麵？
“嗬嗬。”
想到這秦遠山不由荒誕的一聲輕笑，“早點遇上”，可現在他也才是個20都不到的年輕人，再早能早到哪去啊。
“怎麽了總師？”雲慕好奇道，大口吃著肉，大口喝著酒。
秦遠山扭過頭看著雲慕，也學他豪飲一口猶如當年，認真道：“你能控製到什麽程度？”
又是個不太好量化的問題，雲慕撓撓頭慢慢閉上眼，任體內氣勁散發無聲無息，不一會睜開眼看著秦遠山道：“加上我們倆，這棟樓還有五個人。”
秦遠山已經不再驚歎，他隻是想大概知道雲慕的能力，因為老艾給全院放假了，他隻留下三個人最後整理完資料再下班，而且辦公室都在地下實驗室。沒有繼續追問，因為這已經超出了技術宅男的科學想象力，自己相信的是科學，而今天親眼所見就是科學。
“談談對‘鋒刃’的看法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和別人完全不同的感覺。”秦遠山淡淡道。
“挺好的，真挺好的，嗬嗬嗬嗬。”雲慕笑著道。
看出雲慕是不好意思講，有時候這年輕人太過顧及別人的感受，秦遠山也懶得再講什麽大道理，對付年輕人，投其所好最是立竿見影，悠悠然道：“這次‘鋒刃’測試成功，我們會再製造兩台，一台專門用作耐久測試，另一台麽，想著專屬於機師使用，查漏補缺，聽清楚了，是專屬哦。”
雲慕一邊腦子嗡嗡直響，茫然道：“看，看法，其實我，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
秦遠山老謀深算的含笑看著，就像欣賞一件寶貝，雲慕轉過頭一臉燦爛，甚至還有些討好。秦遠山樂嗬嗬的捏了片牛肉配上一口酒，“咂咂”有聲，一老一少有酒有肉，盡情交流，餘暉裏自在而暢快。
第二天，雲慕本是打算離開研究院就直接迴學校的，不過秦遠山給了他一張星域工業博覽會的邀請函，說那正好是個旅遊度假星球，星域很多大的工業公司都會有些新產品發布，去開開眼界。反正假期還有時間，這邊“鋒刃”後續還會有些改進，也暫時不用雲慕參與，可以好好放鬆放鬆，雲慕也沒有推辭。
這些天從首都星工業區去往桃花島的航線非常繁忙，大多都是去參會的企業或者采購商。雲慕第一次感受到那張無記名卡的作用，明明終端顯示票源緊張，宇航公司還是第一時間熱情的派出兩位美女全程陪同辦理手續，並給了雲慕最及時、最舒適的艙位安排，在眾人的豔羨裏第一個登船。
突然很有錢的感覺真好，想低調可比炫富要費勁呐，雲慕靠著舒適的椅背一個人傻笑。
這艘星舟客貨混裝動力很足，輕微震動啟動後到巡航速度就平穩的感覺不到什麽了，合適的重力場讓人和在地麵一樣舒適。
客艙並不比純客運的差，各類旅途消遣的雜誌、遊戲，美食美酒應有盡有，座位的真皮飾麵散發著天然的清新味道，狩獵星的味道。
漂亮的女服務員身材曼妙，溫柔體貼的服務對一些中年、多金、生活平淡的工程師而言有著致命的誘惑力。雲慕就已經發現好幾個互相偷偷留下通訊信息的男女，怎麽自己好像被忽略了，是不夠多金、不夠平淡，還是不夠老？來迴幾趟算是明白了，不是女服務員對他不感興趣，而是感興趣的眼神沒有收到應有的反饋，白白給浪費了。
看別人不時要上一杯上好的名酒，晃動著酒杯，言談裏盡是閱盡滄桑後不滅的激情，人潮人海裏難覓的唯一，雲慕就能感受到一股荒野上原始的氣味交流。而自己，麵對美女們拋來的魅惑眼神，永遠都是晃動下手中的飲料，沒有品味缺乏後勁。
雲慕放棄了胡思亂想，本就是旅途的自我消遣，一個人還是來點淡淡酒精味的飲料來的實際些。現在越來越喜歡這個味道，好像能喝點酒就是成年人的標誌，高不高興痛不痛快都第一時間想起它。自己喝酒可早就在成年之前了，和老趙出去隻要不是到狩獵星，似乎每天他都很高興，高興就要喝一點。想喝好的，就領著雲慕混進高端酒局，從容不迫挺像那麽迴事，但也有混不進去的時候，那更簡單，是酒就行。於是雲慕也就跟著多少要喝一點，隻不過那時候沒什麽煩心事，喝酒隻為證明自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不覺得好喝。現在稍有不同，傷心也好，高興也好，似乎借著酒勁才放得開收的住，雲慕知道變的不是酒的味道，是自己身邊多了一群朋友師長，是喜怒哀樂的味道。
客艙很大，座椅間隔也挺寬，就近幾個熟悉的同行乘客開始聊起了天，雲慕有意無意卻聽的很清楚。
“這次博覽會，好像軍方也組織了參觀采購團，這可是塊肥肉啊。”一個微胖的男士開口道。
“錢是好掙，可是門難進啊，這麽多大公司，不說一些共和國背景的企業，就是艾氏工業、星達科技這些本土公司都不敢說一定能吃到肥肉。好像哥倫布星域的大型跨星域企業這次也很積極。”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看來參會多次，了解一些門道，“而且聽說帶來了新品，軍方就是衝這個去的。”
“軍方又要采購哥倫布星域的東西？怎麽說都有點風險吧？兩邊局部的摩擦可一直沒有真正停過。”微胖男士有點不解道。
“可不是，架不住我們有所求，他們有所需，互相博弈唄，聽說有磁晶石項目一直在談，進展緩慢。”領導模樣最後小聲道。
“星域軍控司對晶石類項目都有嚴格管製，這是要？”又有旁人疑惑加入。
“誰知道呢，反正也不是我們普通人該關心的事，能多簽幾個單子倒是真的。”
“也是，吃著百姓的飯，操著委員的心，何必呢。”
幾人言談裏商業上的事雲慕沒什麽興趣，倒是軍控司，磁晶石還算聽說過。
軍控司，人類開啟星際移民之後，各國移民政府共同發起成立的軍事核查組織，職責範圍囊括各國軍事力量規模、軍事技術發展的評估審查，以及各類戰略資源的生產、流向到使用的全流程監控。可以說這是個淩駕於各國政府之上的特殊組織，星域議會給予了軍控司極大的權力，一旦有成員國違反核查限製，軍控司有權對該國直接進行製裁，包括軍事、科技、經濟、能源等等方麵要求，星域議會通常不會反對，因此軍控司為這數百年來相對和平的星域環境做出了巨大貢獻。
磁晶石則是現代機甲能源部件的核心材料，可以高效存儲聚變能量，代替了早期的電容部件，使得機甲動力小型化、高續航成為可能，也是軍控司重點監控的戰略資源。
現在各國軍備都繞不開軍控司，機甲動力也少不了磁晶石，這幾乎是人人都明白的常識，雲慕隻是靜靜聽著，並算不得有多驚訝。
“聽說沒有，艾氏工業即將自主推出一款軍用型機甲，原來隻是計劃實體模型展示的，昨天忽然宣布說要實機參展了。”領導模樣中年人激動道。
“是嘛，艾氏能推出一款新機甲可不容易啊，咱們共和國好像很久沒有新東西了，都是在原有基礎上改了又改，升級了再升級。別說咱們，就是放眼全星域，這些年也沒有什麽像樣的新軍品發布，各國尤其是咱們和蘭斯，好像技術都到了瓶頸，上頭又有軍控司管著，任何一點機甲綜合性能的提升可能就會打破平衡。”
微胖男士周圍看了看，隻見一個喝著飲料百無聊賴的年輕人還坐的挺遠，這才小心翼翼道：“我還聽說，最近咱們軍方好像組織了一次國內主要機甲生出企業的內部招標，據說是為了下一代機甲，但結果不是很妙。”
“還有這事？”
這個消息顯然連領導模樣的男子都不掌握，急急道：“怎麽個不妙？”
“我也是有一個朋友在其中一家企業的研究部門，具體怎麽個不妙不清楚，反正說是迴來後幾乎所有技術要求都推倒重來。”
“全部重來？”
“對，全部。”
雲慕緩緩放下手中的飲料，結合“鋒刃”的情況，他意識到艾氏工業應該就是用“鋒刃”去參加的競標，但是沒有發揮出真正的性能這才有了自己之後的事情。以他真機駕駛的經驗來看，“鋒刃”本身的性能就要遠遠高出“戰卒”不止兩個檔次，就算不顧他自己異於常人的操控方式，妥妥領先“戰卒”這款共和國軍方裝備規模最大的主流機甲一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這樣還沒有符合軍方的要求，可見這次新一代機甲招標本身就透著不同尋常。
幾天的旅程過的很快，雲慕偶爾也會主動湊過去聽他們聊上幾句，一位軍院的學生，對工業博覽會的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也合情合理，更是聽到了不少官商勾結、內幕交易的抱怨和知名家族的秘辛，其中當然也有艾雷和艾薇兒的故事，雲慕無從分辨隻當個熱心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