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柯永定跟自己不是一母所生這個事實,柯永鑫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母親去世時,他才八歲,柯永定才三歲。


    那些年,父親除了忙公司的事,就是獨自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中。常常因過度想念妻子,而無暇顧及他們兄弟。


    哥倆可以說是彼此的唯一,他們在彼此的陪伴,溫暖,關照中,慢慢長大。他們一起有聲,無聲地對抗著梁叔雅。


    “那阿定的母親是誰?”小鈺低聲問。


    柯永鑫朝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好像有人趴在門上偷聽,迫使他不敢直說似的。


    “或者,也許,我是說有沒有可能,魯靜是你母親的女兒,但不是你父親的女兒?”小鈺也朝門的方向看了看,猶猶豫豫,壓低聲音問道。


    “我一開始也這樣懷疑過,甚至還在心裏默默祈禱結果如我所願。但沒有母親可以在同一天,也可能前後相差一兩天生下非雙胞胎的兩個孩子。”


    父母的感情非常好,這是柯永鑫小時候就能看到,感知到的。即便梁叔雅嫁給父親二十多年,也從未改變母親在父親心中的位置。


    這些,他們兄弟倆,以及了解柯正傑的親朋好友都是能感知到的,梁叔雅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柯永鑫斷定,父親不會做對不起母親的事,母親也從未做過對不起父親的事。


    小鈺好像終於明白,丈夫內心在害怕什麽,糾結什麽,擔心什麽。


    “你和爸,魯靜三人的樣本,都做了鑒定?”小鈺問。


    柯永鑫點頭。


    “那麽阿定……?她像孟麗一樣,用不擇手段懷上別人老公的孩子,再偷偷生下孩子,然後再把兩個孩子調包?那母親的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為?”


    小鈺猜測著,隨即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麵前的男人,她心中升起一種無法名狀的感情,隨即把丈夫緊緊摟在懷裏。


    想著從小就失去母親的男孩,孤身一人在黑暗,危險中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她既心疼又後怕,眼淚大顆大顆滴落下來。


    “永鑫。”她低聲喚他的名字。


    “嗯。”他輕聲迴應她。


    “老公……別怕,還有我呢。”她再喚他時,已經哽咽得無法正常說話,後麵的話她如鯁在喉。


    “老婆,別怕,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他聽懂了她的心聲,用手輕輕拍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安撫道。


    “你要離那個蘭慧心遠點。”待情緒穩定下來後,她居然說出這句話。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他把埋在她胸口的頭抬起來,看著麵前還掛著眼淚的女人,驚訝她這跳脫的思維。


    “都有,舉一反三而已。”她不好意思笑道。


    她把第一次去定遠看到蘭慧心的事,和這女人臨陣撂挑子,林助理不得不請她做替補主持人的事講給他聽。


    “聽說那次你主持的非常好,客戶很滿意,林助理和其他同事也在我跟前誇了你好幾迴。林助理還建議我高薪聘請你來定遠。”


    男人彎起眼睛看了一眼破涕為笑的女人,伸手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淚。


    “怎麽樣?柯太太,考慮一下,什麽時候來定遠?讓那些覬覦你老公的女人不敢再搞小動作。”男人彎起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戲謔道。


    “我天天守著你,都不如你自己小心來得更好,以前媽不是也天天跟爸在一起工作?”後半句小鈺說沒說出來,但對方讀懂了。


    “不隨便在外麵吃喝東西,不與陌生人搭訕,更不要給身邊的女人好臉色,進出有保鏢團團圍住,不讓任何女人有可乘之機。”柯永鑫道。


    “柯太太,這些我都做到了,就連秘書都是男的。這些年我為你守身如玉,還因此被人議論:高冷,不近人情、不喜歡女人、身體有問題等。”


    “嗯,很好,要是當年爸也能像你這樣謹小慎微,就不至於被人鑽了空子。”小鈺道。


    一提到柯正傑,柯永鑫的眸色冷了下來。糾結也好,逃避也罷,最終還是要直麵問題的。他該如何麵對?


    把魯靜的事一直隱瞞下去,讓生活看起來風平浪靜?難道這樣柯永定就永遠屬於自己了嗎?


    “讓妹妹離開是暫時的,我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母親和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妹妹。”


    “老公,無論你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和女兒,或許還有一個兒子。”


    “兒子?這裏?”男人垂眸看向老婆的腹部,驚喜道。


    “嗯,所以你要為我們,保護好自己。無論遇到多難的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們一起麵對。”


    男人輕輕撫摸著妻子的小腹,一股暖流從掌心傳遍全身。想到有一個小生命因他而來,身體像觸電似的,不由得為之一顫。


    他閉著眼睛,依偎在妻子懷裏。母親去世後,他有什麽事都自己扛著,有時候甚至都不敢對父親說。


    而此刻,他的心第一次感覺如此安全,有歸屬。想到以後,無論是白日還是黑夜,雨天還是晴天,都有人陪在身邊,一股暖流便湧上心頭。


    夫妻二人互相依偎著,漸漸進入了夢鄉。男人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黑暗中慢慢升騰,突然,一個聲音對他說:“你看,那是誰?”


    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雲端,一個穿著白衣的天使領著他朝前麵一扇金色大門飛去。


    門在他們眼前緩緩打開,一個女人逆著光朝他走過來,那張慈愛的麵容上掛著他從小就熟悉的笑容。


    “永鑫。”女人張開雙臂柔聲唿喚兒子的名字。


    “媽媽。”他唿喊著,奔跑著撲過去,女人的懷抱一如既往地溫暖。


    “兒子,你如願娶了媳婦,又替媽媽找到了妹妹,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應該高興才是,哭什麽呢?”女人邊幫兒子擦眼淚,邊絮絮叨叨道。


    “我這是高興啊,媽,您怎麽都知道了?”柯永鑫問。


    “我和你外公外婆每天都在天上看著你們,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我們。你一定要好好愛他們娘仨,否則我們饒不了你。”女人說。


    “嗯。”柯永鑫點頭,旋即反應過來問道:“您找到外公外婆啦?”


    “是呀,所以你不要掛念媽媽。要照顧好你妹妹,她被養父母寵壞了,雖然有些勢利,但品行還不算壞。你們做哥嫂的,要耐心引導。”


    “媽,您放心,小鈺是個善良的女人,阿定是……?”


    “阿定那孩子也怪可憐的。”沒等柯永鑫說完,女人道。


    “您的車禍是人為的嗎?”


    “不是。兒子,媽媽對不起你,那些年我和你爸隻顧著賺錢,陪伴你們的時間太少了。你能夠成為如今這樣優秀的人,能獲得幸福美滿的婚姻,媽媽要感謝上天。”


    “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


    “兒子,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隻希望你們兄妹能健康快樂地生活。還有阿定那孩子,他那麽依賴我,信任我,喊了我三年媽媽,而我卻用幽怨,懷疑的眼神看了他三年。”


    “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她其實一直在為自己的行為買單,天天守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不敢相認,還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抵觸怨恨,那種滋味應該很不好受。”


    “兒子,看到你現在這樣,媽媽就放心了。”女人說罷轉身離開,金色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


    “媽……!”柯永鑫在唿喚中醒來,看見小鈺歪著頭,溫柔地盯著他。他正想說什麽,卻被對方的唇溫柔地堵住了。


    他們用前半生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摯愛。後半生,他們將一起攜手同行,用愛與智慧、善良與勇氣去化解並接納生命中所有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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