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知府此舉是為了自保,畢竟當天人多眼雜的,難保沒有人告密,而秦王的到來,讓他不免有些擔心,索性納個投名狀。


    陳總兵和秦王都激動問道:“在哪兒?”


    密州知府手指南方,“就在山裏!那可是老夫親眼看到的。”


    南方?南方不是綿延八百裏的大山嘛,自古以來就是流民、逃犯最喜歡的地方。


    那裏每道峪口,都有可能居住著躲避苛捐雜稅的流民,亦或是避世隱居的修道居士。


    秦王追問,“可知他在哪個山頭設營紮寨?”


    密州知府雙手一攤,很無辜道:“我派兵跟蹤,可是很快就被人發現,也不知具體在哪兒?”


    “這不說的跟沒說的一樣啊,”陳總兵粗著嗓子嚷嚷,“山裏那麽大,隨便哪個山頭、山穀都能藏個幾千人,這不是廢話嘛。”


    鄧知府尷尬道:“他們招了不少流民,或許隨便抓個人問問就能知道,不過眼下不急,下官已經安排了宴席給殿下接風洗塵,有清倌人哦。”


    陳總管白了他一眼,“怎麽那麽多清倌人?”前兩天他來,已經收用一個,沒想到又有,難道清倌人都是地裏韭菜不成,割了一茬又一茬。


    “嗬嗬,”鄧知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這不是流民多嘛,都想活著混口飯吃,也算體恤她們了。”


    世道太亂,對誰來說都不好,對漂亮的女孩尤其不好,若是她們被其他人盯上,下場更慘,倒不如賣到城裏還算有條活路。


    如今城中大街,每天都有頭插稻草賣身的姑娘、小媳婦兒,賣價很便宜,長得俊俏些的,給銀四兩牽走,長得有些抱歉的,隻要一籠饅頭。


    以前城裏有很多光棍,如今幾乎都已娶親,城中天天都有人辦喜事。


    秦王很少出城,從原本處處受管製的京城,突然來到地方,品級還是最大的,頓時有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激動,“那就有勞了。”


    鄧知府對秦王沒得說,就連原本府衙後堂的房子都讓了出來,自己一家老小,則搬到同知衙署中擠著。


    秦王專職督辦流匪做亂,按照先撫後剿的旨意,他讓鄧知府在四城門上,張貼了流民複業令,勸導流民返迴原籍。


    對於願意返鄉務農的流民,官府給發一些路上吃用的口糧和銀子,並簽發了路引,憑此條可順利返鄉。


    有些人實在受不得顛沛流離之苦,情願原路返迴,這些人家中好歹有些薄田,隻待洪水退去,重新種莊稼。


    至於苛捐雜稅之類,完全指望著朝廷減免一些,否則還得賣田還債。


    但大部分流民沒有土地,他們不過是地主豪強手下的佃農罷了,迴去不僅要花錢子佃地,還得照常當差服徭役,鬼才願意迴呢。


    城門口,有識文斷字的流民,一字一句將官府張貼的公文念給大夥聽,城門口的流民仍在議論紛紛。


    “前麵那些人都走了,咱們要不要迴?”


    “我家原來十畝良田,不過年年收稅太多,便將地契落在鄉裏舉人家,如今沒田,倒落個輕鬆。”


    “也輕鬆不起來,迴去還得挖河溝呢。”


    “管那麽多呢,那邊在發路費、口糧,大家不想要嗎?”


    “要呢,腦子壞掉了才不要呢。”


    秦王站在城牆上往下看,這些流民圍上來隻為領粥,但讓他們返鄉,卻不願意,“這些個刁民,領了口糧、銀子,轉眼又來混吃混喝。”


    陳總兵嗤笑一聲,“殿下放心,末將對付刁民最拿手了。”


    “先不急,再看看,若是幾日後還是沒人返鄉,那就靠你了。”


    果然幾天後,陳總管就開始調兵把控進山的各個路口,此舉雖然不能杜絕流民進山討生活,但卻能有效降低流民規模,為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陳總兵著人將“流民複業令”、“赦罪令”在山裏來迴宣傳,畢竟山裏不僅有流民,還有一些占山為王的江洋大盜。


    晉王等人也已早早接到消息,大家來到四處漏風的王府開會。


    柳幫主不明白了,轉頭問吳軍師,“朝廷這是打算做什麽?”


    “明擺著的,想讓流民迴去繼續種地交稅啊。”


    流民雖然大部分是佃農,但年景好時,還能多收個三、五鬥,除了交租,隻要幹得多些,吃得少些,也能勉強養活一家老小。


    但決堤後,田地沒了收成,全跑到外麵當流氓,誰來幹活交租、服徭役?


    柳幫主撓撓腦袋,“不是,他們不是已經在山裏開荒了嗎?都是種地,在哪兒不是種呢?”


    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工,莫非王臣,都是老百姓,何必死扣著原籍不放呢。


    吳軍師白了他一眼,“這裏又沒有設府建衙,沒人管束,誰知道究竟有多少流民,又要交多少稅?”


    站在朝廷的角度上來看,流民原本的土地可都是熟田,產量有保證,地理位置也好,方便管理。


    不像在大山開荒,還得重新清理雜草樹木,幾年都沒啥收成,自然是不願意的。


    當然朝廷也有另外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原本的良田都屬地主豪強,或是皇親國戚等既得利益集團,他們壓根不希望手下佃戶離開。


    如此種種矛盾下,山裏的流民根本不想出去當差、納糧。


    晉王對眾人道:“根據裴忠他們打聽到的消息,此次是秦王親自督辦,又有河北陳總兵領兵,此事想必不會善了。”


    裴一好奇地問道:“為什麽?殿下可是知道些什麽?”


    “你們有所不知,陳總兵不擅對外打仗,但對內鎮壓卻素有惡名。”


    當下晉王將前幾年有監軍參他一事說了出來,原來陳總兵曾帶兵剿匪,將山寨內的匪徒全部脫衣、剝皮後斬首。


    一個壯男力可是很重要的資源,那些匪徒明明可以發配、充軍,為朝廷作貢獻,但他不待請示上級就將人殺得幹幹淨淨。


    監軍都來不及阻止,若是如此,倒也罷了,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陳總兵竟然從人頭中挑出好些長得不錯的,用石灰醃製後,送其當禮物。


    監軍雖然已經不是男人,但好歹還是人,每天睜開眼,就能看桌上端端正正擺個人頭,心理壓力太大,於是忍無可忍地參了陳總兵一本。


    皇上當然訓斥了他一番,罰了陳總兵半年的月俸,但沒多久那位監軍就失蹤了,皇上追查無果便隻能另派太監當監軍。


    眾人驚唿,“莫非他把監軍殺了?”


    晉王點點頭,“嗯,因為陳總兵把監軍的頭顱醃好後,又送給新監軍當禮物了。”


    “嘶~”常小小倒吸一口涼氣,“他該不會是屠夫出身,賣不出去的肉都喜歡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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