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的春節我們一家5口人是在清冷孤寂的氣氛中度過的。因家裏有繼父這根頂梁柱,故一家人的吃喝用度要明顯好於當地百姓許多。同比1970年春節,母親今年的心境一真不是很好。越是臨近年關,就越是寢食難安。那是因為她在心裏根本放不下對遠在磐石下鄉淑峰姐和貴章哥的深深的牽掛。還好,淑峰姐和貴章哥在臨近過年的時候為減輕母親的惦念程度還專門都給母親來了信並說了各自關於年的過法,同時又分別給母親郵寄了她最喜歡的“蛟河旱煙”。由於通過二人來信得知淑峰姐除在集體戶要跟大夥共渡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外,初二、初三她要受好姐妹黨英之邀到大隊黨書記家過;貴章哥也是如此,三十和初一在戶裏過,初二、初三就要到陳曉珊家去過了。知道這些情況後,母親的心緒總算平靜了一些。因為她知道這倆孩子都有了嗬護和關心他(她)們的人了……


    我們三個臭小子還像以前那樣不知愁。幾乎每天都是可屯子飛,走東家,串西家,玩得不亦樂乎!門前學校老操場每天的孩子們照舊還是“烏央烏央”的,嬉戲著、追逐著、打鬧著……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就要迎來“龍抬頭”的“二月二”了。此時,繼父又被大屯公社郝書記“抓官差”替公社到省城長春辦事去了半個月了。


    按說,眼下的母親已經進入了預產期,生男生女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自打繼父出差以來,大隊張君書記責成二隊郭福隊長再次把“老邢二姑娘”安排到我家來做“鍾點工”了。任務一是幫做家務;二是伺候月子。白天來,晚上走。報酬是由二隊正常按出工記工分。然而,這些內情腰杭的老百姓是根本不知道的。


    二月二這天上午9點,母親挪動著很笨的身子想下地活動活動。其實,她的本意是按本地鄉俗想給我們哥仨剃剃頭。當時因有“正月裏頭不剃頭”的說法,我們哥仨的頭發長得可長了。為了這,剛才西院過來的“老邢二姑娘”還按母親的吩咐給我哥仨專門燒了一鍋準備洗頭的開水。


    母親剃頭的“手把”就是厲害。不屑半個小時就把我們三個人的頭發剃完了。緊接著,是老邢二姑娘主動要求要給我們哥仨洗頭。我說:“二姐,你給老五和老六洗吧!我自己能洗好!”


    老邢二姑娘見我執意要自己洗,她也沒再強求。但她還是非常認真地給老五和老六洗了頭。


    繼父在出差之前,為給母親備產就在吃的方麵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為此,他專門去四方坨子勞改農場找嶽總隊長特批了大米、白麵、小米、豆油、雞蛋、魚肉和冬貯的蘿卜、白菜等,並由勞改農場派車直接送到了腰杭家中。對於一個產婦來說,繼父能在那個年代把主副食品安排到這等程度已經是相當高的水平了。這也恰恰印證了一個有本事的人,無論在哪“都不是等閑之輩”的說法。


    “農曆二月二,梅子報春來”。此時江浙地區正是人們“踏春賞梅”的最佳時節。然而,此時的關東北緯43度線卻還是冰天寒地。與三九天所不同的是,屋外依然是乍暖還寒的樣子;在我家門前左手邊的兩棵白楊樹上落著的十幾隻喜鵲從一大清早開始就一直歡快地叫個不停;今天的天氣可真好,晴得連個雲絲兒都看不到,明媚的陽光透過料峭春寒似乎正把溫馨與暖意送給人世間的每一個人。


    一晃,吃中午飯的時間到了。當我們小哥仨從學校趕迴家的時候,幹家務活既“煞楞”又利落的“老邢二姐”早就把一盆手擀熱湯麵做好了。都說懷孕的母親飯量大一點不假,母親這頓飯一共吃了兩二碗麵外加3個荷包蛋。我們三小子的飯量也夠大的,不大一會功夫就把一大盆熱麵全都吃得一點不剩。


    老五、老六吃完麵就先上學去了。因為今天是寒假開學的第二天,各班下午都要發新書。我先留一會兒是想幫“老邢二姐”撤桌刷碗。但二姐急急歪歪地就是不讓我搭手。


    虧著我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往後“沉”了一會兒,當我正在舉步出門之時,母親突然在中屋小北炕上發出了由腹部陣痛引發的“呻吟聲”。於是我便迅速返迴母親跟前。這時隻見母親一手拄著炕,一邊側著身跟我和老邢二姐交待:


    “孝章啊,你趕快先去西院和後院把老邢你大嬸和呂三他媽請來,就說我要生了!然後,你在去大隊衛生所把你陳國順大哥請過來!”隨後,母親對老盛二姑娘吩咐道:“二丫呀,你趕快燒一大鍋開水吧!一會兒肯定要用。”


    這時,母親的腹痛好像越來越厲害了,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也就5分鍾的功夫,老盛大嬸、呂三媽、村醫陳國順等人都紛紛趕了過來。這時,盛二姐也把水燒開了。於是乎,幾個人開始按照各自的分工進入了接產階段。此時,中屋小北炕被兩側掛起的幔帳遮得密不透風。兩位在屯子裏號稱最有接生經驗的大嬸正在緊張地忙乎著接生之事。村醫陳國順坐在南炕沿上,他已經做好了出現突發情況的施救準備。老盛二姐已備好熱水盆並投好熱毛巾熟練地給兩位接生婆打著下手……


    這時隻聽老盛大嬸用鼓勵的語氣向母親催促道:“老嫂子!你快大口吸氣、用力!用力呀!孩子已經露頭了!”


    時間在飛速地流逝著…1分鍾…2分鍾……就在我們心急如火般地等待中,終於“哇”地一聲從幔帳裏傳來了那個新生兒的“啼哭聲”……


    這時,隻聽老盛大嬸高興地向歪倒在一邊的母親報告道:“老嫂子,這下可如你的願嘍!是個丫頭喂!”


    至於母親當時究竟是作何反應的,我們誰都不知道。但我深知,母親是打心裏想盼著要生個“小棉襖”的。


    母親的整個分娩過程格外順利。根據老邢大嬸的交待,我首先把孩子的胎盤用紙包裹著按本地風俗埋在了外屋風門門檻的底下。說隻有這麽做才能永保孩子一生健健康康,遠避疾病、災厄。


    我是在母親生下妹妹於麗10分鍾後第一個見到她的同母異父兄長。妹妹單名一個“麗”字是繼父早就起好的名字。而“麗”字所表達的無非是繼父對孩子顏值的一種期許。因為普天下的父母無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得既漂亮又招人稀罕。


    剛出生的孩子是不能用漂亮一詞濫加讚美的。尤其是剛生的孩子,隻要能點出是像母親或是像父親多一些的評語就算實事求是了。剛出生10分鍾的於麗,麵部是赤紅的、團臉、大鼻頭,外觀形象絕對是繼父的翻版。準確地說,妹妹小麗肯定不是漂亮型的,但因她跟我是母係血親,所以我還是打心裏格外喜歡這個妹妹的。她的降生,給我們一家人平添了許多歡樂。首先,是在母親臉上終於看到了久違的笑模樣;其次,是繼父高興得不成樣子,從長春迴來後幾乎是整天在家裏逗孩子玩;再次是老五老六因為有了妹妹也都很高興。隻是由於妹妹的出生他在母親心中不再是“老疙瘩”的地位了多少讓他產生了一點點的“失落感”。


    伺候月子的“活兒”對於我這個隻有13歲的少年來說還真是個考驗。白天因有老邢二姐搭手幫著還相對好辦些。問題的關鍵是,我們這個妹妹晚上也是很折騰人的。好在母親的奶水還挺足性。為了讓母親高高興興地把月子做下來,在繼父一個多月沒在家的情況下,我毅然擔起了3項家務事:一是為母親調方做好吃的,以確保喂養妹妹有充足的奶水,隔三岔五,不厭其煩地給母親熬鯰魚湯、鯽魚湯和雞湯;二是承擔了妹妹所換全部屎尿片的及時清洗和晾曬;三是擔起挑水、摟柴等全部家務事。在母親長達30天的月子期沒讓繼父和母親操一丁點心。


    自打母親滿月到1972年年終這段歲月,應是我家長幼和諧,其樂融融的一段相當快樂的時光。在此期間,首先是繼父的政治和工作逐漸實現了正常化。公社的郝俊豐書記、宋財主任、盛廣德部長幾乎成了我家的常客。隨著地、縣、鄉三級領導的頻繁光顧,故我家已徹底終結“門庭冷落鞍馬稀”的被動局麵;其次是隨著妹妹的逐漸長大,母親開始在家中重操“美發”舊業,又再度吸引了一些有愛美之心領導的紛至遝來;再次是新換屆上來的馬玉發、高興、孔慶餘等大隊領導對我家更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即凡事總喜歡找繼父幫忙出出主意了。


    總之,跟初來腰杭時相比,我們家一切都發生了根本性改變,一切都在快速地向好的方麵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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