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氣得燒紅了眼,嘴角緊緊地抿成一條縫。


    賀淮安倒是淡定得很,摸了下小姑娘的臉頰,風輕雲淡地落下一句:“吃飯。”


    “吃不下去。”賀嘉頭一次在飯桌上甩了臉色,筷子差點沒摔下去,臉難看得不行。


    賀家是有規矩的,在底下不管鬧了多大的矛盾,上了飯桌就必須規規矩矩地吃飯。


    從小到大賀嘉就總吃這個虧,被親爹扇了一巴掌,到了飯點不僅得忍著委屈吃飯,還要恭恭敬敬地給爹夾菜添湯。


    這是他頭一次不守規矩,還是對著從未忤逆過的大哥。


    賀淮安連眼神都沒給一個,看他就仿佛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先是安撫地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好一會才轉過頭瞟了賀嘉一眼。


    “賀嘉,你的規矩和教養呢?”輕飄飄一句話,落在少年身上就成了大山。


    他看自家大哥的眼神,忽然有些心如死灰。


    “好歹是親兄弟,大哥你這麽對我不覺得有點過分了嗎?”


    賀嘉扯了扯嘴角,語氣中滿是嘲諷。


    “規矩,教養,我就是太聽你話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賀淮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溫熱的毛巾擦拭了下手,隻是微微抬起眉眼,周遭的氣勢便壓了上去。


    “賀嘉,我之前是問過你的,你自己沒有把握好機會。”


    少年更想笑了,猛地站起身,說道:“你根本是算準了我不會拒絕你的話,因為從小到大我最崇拜你,也最聽你說的什麽唯alpha論。這下好了,我的好大哥,你嘴上說一套,背地裏偷親弟弟的女人是吧?!”


    “還說什麽給過我機會?”賀嘉盯著賀淮安的臉,抬起手指他,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會我沒答應呢?怕不是你這個中校大人背地裏都得爬上自家弟媳的床吧?!”


    賀淮安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站起身的,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


    比起小時候,他長高了許多,除去略顯稚嫩的麵孔,如今倒也稱得上是一個成熟的alpha。


    在帝國軍校,不僅訓練出了結實有力的身體,敏捷果決的身手,還帶出了一身桀驁不馴的性子來。


    他快和他一般高了。


    可還是太年輕了,太意氣用事了。


    賀淮安仍然坐著,氣勢上卻沒有低過任何人。


    他冷靜地遣下在場的所有傭人,讓不忍看兄弟齟齬的畫麵的賀夫人迴了房,最後還不忘哄著宋頌先出去玩。


    對上少女擔憂的眼睛,男人隻是輕輕勾唇,說了句:“信我。”


    迴到正題上,賀淮安將右腿搭上另一隻腿,手則落在膝蓋上。


    他很少這麽坐,給人一股不可言喻的氣勢。


    “你說的,都沒錯。”賀淮安毫不心虛地全承認了,“這是大哥的不對。”


    但話風一轉,男人又絲毫不掩飾他的野心,“但現在木已成舟,你還有什麽辦法?”


    “弟媳不弟媳的,我不在乎,隻是你現在該叫她一聲嫂子。”


    賀淮安站起身,走到自家弟弟跟前。


    兩兄弟都高,如今站在一起,竟然看不出來誰更高一截,但從氣勢上來看,很明顯賀淮安大獲全勝。


    早已心懷不軌的大哥這時候顧不上照顧弟弟的情緒,卻仍然貼心地理了理他的衣領,拍拍肩頭不存在的灰塵。


    “這麽多年,大哥也替你做過不少事,你都記得吧?”


    “以後別說大哥欠你的。”


    賀嘉手都在抖,在親哥哥強烈的威壓下雙腳發軟,卻也強撐著不低頭,冷杉氣味的信息素試圖反擊。


    中校大人輕笑一聲,稍微吃力,可仍然擋得住。


    “賀嘉,你長大了,但還是太年輕了。”最後的最後,賀淮安背對著賀嘉,久違地點燃了一根煙。


    煙是上次在帝宮見到宋頌後買的,沒想到這會派上用場了。


    煙霧繚繞間,男人迴過頭看了親弟弟一眼。


    少年頹廢的身影拖了好長的影子,看上去格外挫敗。


    他似乎被打擊得不輕。


    賀淮安說不上是於心不忍,還是心中有愧。總言而之,他不想逼他逼得太緊,畢竟是親弟弟。


    可要說後悔,那倒也沒有。


    他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她在他懷裏,總是很乖,如果沒有了這般可愛可憐的人在身邊,他或許這輩子也就這麽算了。


    說發瘋那倒也不會,不過也隻是清醒頹廢地活著罷了。


    賀嘉迴學校了,連飯都沒吃兩口。


    臨走前他看了賀淮安一眼。


    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弱小,也發現自家大哥的強大到底在何處。


    在賀淮安麵前,他仿佛永遠隻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男人這輩子不過為三件東西,錢,權,女人。


    有了錢,就有了權,有了錢有了權,就有女人。


    他哥前兩樣東西都有,所以能搶了他喜歡的女孩。


    而他什麽都沒有,所以連個人都守不住。


    賀嘉摸了一把被風吹得冰冷的臉,心中某個念想在迅速地生長發芽。


    從前他隻想和大哥一樣好,現在卻是要做得比他更好,站得更高。


    其實夏日裏哪有什麽冷風?不過是眼淚冰的。


    *


    “賀嘉走了嗎?”宋頌迴了宅子,卻發現客廳空蕩蕩的,隻餘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冷杉味,宣告著少年暫時的存在。


    賀淮安將她拉到懷中坐下,“嗯”了一聲。


    男人的唇落在她的臉側,好一會忽然問道:“你覺得我這樣……算壞嗎?”


    他似乎有些惴惴不安,一動不動地望著宋頌,等待她的答案。


    宋頌愣了一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半晌後,她誠實地搖搖頭,迴了句:“我不知道。”


    賀淮安卻是笑了,又抱著她親了幾下:“乖女孩。”


    宋頌不知道怎麽又觸碰到他高興的點了,隻是想起在上上個世界裏,宮廷權謀,勾心鬥角是很常見的事,一個說錯話估計就是用命來抵錯。


    她雖然被護著沒見多少,可聽也是聽了好些。


    這麽一比較起來,其實賀淮安的舉動也說不得多殘忍。


    在有些古文世界裏,兄弟殘殺的都多了去了,更別說什麽兄奪弟妻,君奪臣妻的。


    這樣的話本子她都看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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