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捧起小姑娘的臉,聲音沙啞地問她:“你個小沒良心的,舍得迴來了?”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當年她死在所有人麵前的事情。


    太過於痛楚的記憶,讓沈辭不想再去迴憶。他隻當她是受不了這宮中的束縛,要去一個自由自在的地方遊玩,等到她玩夠了,還會迴到他身邊。


    宋頌衝著他笑,嬌嬌的:“因為我想你了。”


    一句話惹得沈辭意動,欺身上前吻了她好久。


    一瞬間,沈辭仿佛又變成了七年前那個說一不二,冷冽矜貴的太子殿下,在情動時也霸道得不像話。


    小姑娘倒在床榻上,一邊哭一邊好言相勸他,不可白日宣淫,他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動作。


    親熱結束後,沈辭喚人送了水。


    屋外候著的宮人們各個麵麵相覷,實在不知道裏麵什麽時候多了個女子,而且更詭異的是,七年都沒進過後宮的陛下居然還寵幸了她?


    難以想象這女子究竟是何等絕世容顏,才能將陛下都迷倒。


    宮女們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地進了內室,離開時,有人下意識地抬起眼眸瞅了一眼。


    隻看見平日裏總是麵色冷峻的陛下,此刻滿眼皆是柔情,溫聲哄著懷裏的美人。


    宮人趕緊挪開了眼,恍惚間看見了懷裏那人白得如雪的一小截肌膚。


    上午剛睡完,這會宋頌不困了,趴在沈辭的懷裏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小娘娘倒是膽子大,不僅潛藏進宮,還爬上了朕的龍床,莫不是居心叵測?朕要再細細審訊你一番。”男人聲音帶著幾分打趣。


    眼見著他又起了興致,宋頌趕緊求饒,一雙好看的眼眸,淚汪汪地盯著他,直看得人心軟。


    “宮中戒備森嚴,你是如何進來的?”


    宋頌頓了一下,有點心虛。她往身後挪了挪,結果又被男人撈了迴來。


    “嗯?”沈辭眼睛眯起,危險的氣息襲來。


    宋頌沒辦法,隻好把她重新遇上沈鈺的事情粗略地解釋了一遍,又說起她求沈鈺送她進宮的事,說完後,小姑娘探出頭,盯著沈辭的反應。


    沒想到男人隻是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誒?不對勁啊!


    宋頌想起她前些日子求沈鈺送她進宮的時候,她同樣以為沈鈺會毫不客氣地拒絕。


    畢竟沒有哪個人會願意將自己心愛之人拱手讓給旁人。


    可沒想到沈鈺也是一樣的反應,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後背過身替她安排。


    這兩個男人都太不對勁了,換作是以前,估計早就開始抱著她發瘋了。


    “什麽發瘋,朕可不是那等子人。”沈辭輕描淡寫道。


    宋頌“啊”了一聲,沒想到她居然把心底話說了出來。


    沈辭側過身,親在她的臉頰上,忽然問她,知不知道自己離開了多久。


    宋頌說,七年。


    “是啊,是七年。”不是七天,也不是七個月,而是七年。


    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事,也足以讓人失去很多東西。


    他們都選擇忘卻了,什麽仇與恨,不及她一人來得重要。


    沈辭從不主動提及那天,但今日他帶著宋頌一起陷入迴憶。


    自她跳下城牆那一刻起,沈鈺便已經瘋了,他放棄了所有籌謀,自行請罪,將全局計劃都和盤托出。


    他想沈辭將他賜死,可沈辭沒有這麽做。


    沈辭放了他,任由他在府中爛掉。


    沒過多久,他便得到消息,說沈鈺捏了個假身份,逃離了王府,搬到了一個山坳坳住去。


    那時的沈辭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揮手放任了,並囑咐底下的人,不用再監視沈鈺。


    沈辭作為太子,又在老皇帝病倒時代理監國,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理所當然的由他繼承大統。


    沈辭繼位後,以雷霆般的手段肅清了一眾叛黨,給所有朝臣都立了個下馬威。


    此後,他穩坐帝位,整治朝綱,落了不少美名。


    宋頌聽得很認真,她抬起頭又問:“那秦易呢?今天我在宮中也沒見到他。”


    “他啊……”沈辭的話語頓住了,眼神中多了幾分自己都看不清的東西。


    “如今的宮中的掌印之位,是李越。”


    那天除夕,秦易被傷了要害,反賊們以為他死了,將他丟去了亂葬崗,卻不曾想他沒死透,被東廠的人救了迴去。


    宋頌跳牆之日,他還癱倒在床上昏迷。


    睜開眼時驟然聽見這個消息,差點又一次暈死過去。


    後來,他將一切的責任歸在了自己頭上,認為是他前半生作惡多端,罪孽深重,這才害了最親近之人。


    於是,秦易從督主的位置退了下來,搬進了寶國寺。


    原本他是個不信鬼神之說的人,此後竟日日吃齋念佛,隻因為住持曾說,要消了他這一身的罪孽,才能讓親近之人的亡魂安息。


    他怕她在黃泉路上都被他的仇人害去,在地底下都哭兮兮的。


    於是不管是捐香款,吃齋念佛,他都一一照做。


    甚至在住持說,這般仍然不足以讓那些纏在他身上的怨靈亡魂安息時,他聽了話,每周休沐時,都會在人來人往的階梯上,一步一叩拜,最終走進大佛殿。


    沈辭說著,宋頌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她從床上坐起,哭著要去找秦易。


    沈辭搖了搖頭,沉默了一陣:“今日,是他休沐。”


    *


    寶國寺內,莊嚴肅穆。


    穿著一身白衣的男人,鼻梁挺拔,雙唇緊抿成線,虔誠地閉著雙眼。


    他早已褪去了曾經所有囂張冷厲之色,眼底如同毫無波動的深潭。


    日日夜夜的祈福,不知道能不能讓她在底下好受些。秦易心頭一痛,緩緩睜開雙眼。


    麵前的人,穿著一身嫩綠的裙裳,蹲下身,摸向他的額頭,聲音顫抖。


    “秦易,你疼不疼?”


    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過於思念她出現了幻覺。


    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搖了搖頭:“不愧是夢,同她一模一樣。”


    “佛祖,她是不是原諒我了,都肯到我夢裏來尋我了。”秦易低下頭,像是要再次磕頭跪拜。


    宋頌眼圈一紅,“秦易,你不許跪了,你站起來,你抱抱我。”


    秦易歎了口氣,有些不忍:“真是……在夢裏都這麽會折騰人。”他想伸手觸碰她,卻害怕一碰上,她便化作泡影,消失不見了。


    宋頌一把抓過他的手,附在自己的臉上:“你摸摸我,是暖的。”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觸感,秦易驟然怔在原地。


    下一秒,他跪在少女跟前,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像是抱住了失而複得的寶貝。


    “娘娘,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宋頌被觸動,又覺得有點好笑。


    每個男人碰到她時,都要一遍遍地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夢,她隻能不厭其煩地解釋。


    *


    秦易當即將她帶離了寶國寺,暫時在從前的一處宅子住下。


    夜裏宋頌半夢半醒間摸了摸床鋪,沒有摸到人,她有些不安地起身,找了鞋子便匆匆地往外走。


    尋到光亮處走進,隻看見秦易跪在祠堂前,虔誠地跪了又跪。


    他說,感謝佛祖,感謝上蒼。


    宋頌彎了彎唇,眼角又有眼淚掉落。


    這些天她已經哭了好多次了,怕是上輩子都沒這麽會哭過。


    她慢慢地向秦易靠近,從背後抱住他,撒嬌道:“秦易,沒有你抱著,我睡不著。”


    秦易站起身,從善如流地抱住她,化無數戾氣為柔情,輕聲道:“好,都是我的錯,讓你睡不好了。”


    “咱們迴去吧。”


    夜色如水,此刻幸福不再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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