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剛剛離開沒多久,聽到動靜的江執從書房走了過來。


    他坐在床邊,看著不知什麽時候醒來的少女,正呆呆地縮成一團,整個人裹在被子裏,低垂著腦袋,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


    江執抬手,理了理她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憐愛地湊上前,在她的耳邊落下一吻,問道:“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宋頌沒有說話,仍然低著頭,悶悶的,


    江執的動作停了下來,感受到了她此刻低落的情緒。


    他就這麽看著宋頌,很耐心地等待她開口。


    良久,宋頌抬起頭,好看的杏眼已然噙滿了淚水,她望向江執,眼淚像珍珠一般大顆大顆地滑落。


    宋頌咬著唇不說話,但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江執。


    頭一次見她哭得這般傷心,江執隻覺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不可一世的少年在此刻早已沒了半點高傲,滿心滿意想著如何讓麵前的小姑娘止住哭泣。


    恐怕宋頌叫他現在立刻去給她摘顆星星,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找人聯係。


    江執捧起宋頌的臉,想替她擦幹淚水,可是越擦,她哭得越厲害,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宋頌一麵承受著少年輕得不可思議地動作,一麵對他搖了搖頭,等到聲線不再顫抖到說不出話後,才抽抽搭搭地說:“我……我就是想家了……”


    她想哥哥了。


    宋頌抬手擦了擦淚水,順著江執的手,撲到他的懷抱中,把他摟得很緊。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執,她才會被世界意識鎖定,但她此刻,能夠依賴的人隻有他了。


    在聽到這個答案後,江執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把宋頌抱到腿上,又用一旁的小被子將她圍住,像哄小孩一樣,一邊拍拍她的後背,一邊輕聲道:“想家了,那我一會送你迴去好不好?”


    “寶寶,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宋頌把頭埋進江執的胸膛,搖了搖頭。


    江執不知道,她想的那個家,和現在的家,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江執抱著宋頌哄了好久,過了一陣後,他站起身,把懷裏的人抱得穩穩當當的,坐到了書桌前。


    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厚重的相冊,下顎輕輕抵在宋頌的腦袋上蹭了蹭,示意她看過去。


    宋頌已經慢慢地止住了眼淚,順著少年的視線轉過身,目光停留在那本相冊上。


    江執的聲音很溫柔。


    他一邊翻開相冊,一邊同她講著照片上的人。


    “這是我一歲時的照片。”少年的手頓了頓。


    宋頌在看到圖片上那穿著小洋裙的“小姑娘”時,忍不住破涕一笑,“你怎麽還穿裙子啊?”


    江執歎了口氣,這照片原本是被他封得死死的,不讓任何人看,也不讓任何人提起。


    沒想到這次,他心甘情願地找了出來,就為了博懷裏的小姑娘一笑。


    “聽說母親當時是想要一個女兒的,生下我後,起初還遺憾了許久,可後來母親慢慢發現,我小時候長得更像女孩。”


    “所以周歲的時候,她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讓父親同意給我穿上她早就準備好的裙子拍照。”


    宋頌偏過頭,問道:“所以你小時候都是被當做女孩子養嗎?”她想了想那畫麵,不由得笑彎了眼睛。


    江執隻是笑笑,卻沒有迴答她的話。


    他抱著宋頌,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照片。


    有他還很小的時候趴在地上,無辜地望著鏡頭的,有他會走路時,在花園裏跌跌撞撞地撲蝴蝶的。


    還有許多他從小到大的合照。


    江執每翻一張,都會同宋頌講照片上的人和當時發生的故事。


    小姑娘聽得很認真,沒多久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看著相片上的少年,漸漸地長大,好像自己也在他身邊,見證了他一次次的成長一般。


    從繈褓中不哭不鬧的小孩,再到坐得端端正正,平視著鏡頭的少年,五官越發精致的同時,他臉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氣息依然將他團團籠罩住。


    江執將宋頌抱緊了些,低沉的聲音說出了最後一個故事。


    “父親和母親,是典型的商業聯姻,因著兩家的利益關係,他們組建了家庭。最初結婚的那段時間,他們也確實相愛了一陣。”


    “所以不久後,便生下了我。”


    “但很快,沒有了解透徹就相結合的兩人,瞬間暴露出了各種各樣無法磨合的缺點。”


    “母親受不了父親封建至極的大家長態度,而父親則認為母親過於天真,做事隻顧著理想化。兩人矛盾越來越大,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緩和,還落得個相看兩生厭的結果。”


    “再後來,父親厭棄了母親,卻又礙於兩家的關係,不能提出離婚,所以他選擇了放縱自己,在外找尋自己的真愛。”


    “母親也是個要強的,失去丈夫的愛並沒有讓她多麽痛苦,她決心要自己闖出一番事業。”


    “他們兩個人,在分崩離析後,各自找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執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他垂下頭,緩緩地說道:“而我,作為他們失敗的婚姻裏留下的棄子,被徹底遺忘在了角落。”


    宋頌怔怔地抬頭看向江執,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語來。


    明明他的語氣是那樣平靜,仿佛在講一個和他毫無關係的故事,明明他的神情,是那樣默然,可她卻好像看出了隱藏在最深處的,無限的悲傷。


    宋頌抬手,捧起江執的臉龐。


    兩個人就這樣,不說一句話,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仿佛是對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江執將頭埋進宋頌的脖頸,鼻息之間都是少女身上獨有的香味。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情感方麵的缺失。


    從小沒能感受到的愛意,讓他既瘋狂地渴求赤誠熱烈的愛,又抗拒旁人的接近。


    直到他遇上了宋頌。


    江執的手臂縮緊了些,眼神晦暗。


    一旦他認定了別人,就絕對不會讓她逃離。


    哪怕用盡一切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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