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我揣度的視線,夏小秋不自然的攏了攏衣領,輕咳一聲後問我,


    “溫小姐,你還沒有休息嗎?”


    “睡不著,我下來喝杯牛奶……”


    我思考著怎麽詢問比較合適,畢竟陸離是不可能讓她深夜打扮成這樣出門的。


    “是嗎?”夏小秋淺淺一笑,


    “那正好,剛剛我也泡了牛奶,一會你就可以直接喝了。”


    我眉頭微蹙,出門前喝牛奶嗎?


    據我所知,空腹喝酒傷胃,一般人都會提前喝牛奶暖胃,難道……


    見我不動,夏小秋臉上的笑開始不自然,而且我發現她偷偷瞥向玄關好幾次了。


    “溫小姐,既然沒事,那我就……”


    終於,她沉不住氣了,準備越過我。


    不行!不能讓她就這樣出門。


    於是,我立即叫住了她,


    “小秋,你是打算出門嗎?”


    夏小秋身形一頓,表情有些怪異。


    我轉到她跟前,柔聲說,


    “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但是現在已經夜深了,陸離又不在你身邊……”


    “你還要出門嗎?”


    夏小秋驀地垂眸,眸底瞬間漾起氤氳一片,即便臉上化著濃妝,也遮不住那分清純可憐。


    意識到她情緒不對,我急切的追問,


    “到底怎麽迴事?”


    夏小秋吸了吸鼻子,這才告訴我,


    “溫小姐,其實,我是準備去打工。”


    穿成這樣?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她在酒吧打工的經曆,下意識問出口,


    “又去酒吧嗎?”


    “陸離他知道嗎?”


    一提陸離的名字,夏小秋倏地紅了眼,低聲說,


    “他不知道……”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雖然昨天你沒有收下那筆錢,但是一迴到房間,阿離就鄭重告訴我,這些錢一輩子都不能動……”


    說到這裏她抬眸看我,眼神哀楚,繼續述說著,


    “可……這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呢?”


    我心慌神亂,發現自己竟然是導致她如此為難的罪魁,甚至還要重操舊業,上一次她在酒吧可是吃過大虧的!


    “對不起,”愧疚脫口而出,


    “都怪我當時沒有多考慮一下,害得你現在這麽為難。”


    “不關你的事,”夏小秋勉強勾了勾唇,眉眼間裹挾著縷縷委屈,


    “是阿離……”


    “他的原則性太強,不允許自己和身邊人出現半點錯漏和汙點,即便你都那麽說了,他還是……”


    說到最後,她語滯不言,滿腔的委屈根本不是幾句話就能說盡的。


    我幽幽低歎,的確,陸離的性格太過剛直了。


    是幸,也是不幸,尤其他的身邊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管束住。


    可,我不能讓夏小秋受委屈。


    拉起她的手,我建議道,


    “小秋,你別去打工,酒吧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不適合你這樣的女孩子。”


    “我保證過後會勸服陸離,真的,你別去了。”


    我暗下決心,即便要以這條堪堪的命做要挾,也要強改一次陸離的原則。


    可夏小秋看著我笑了,但眼底卻沒有笑意。


    第一次,她在我麵前展露出無盡的無奈,與之前的積極陽光判若兩人,


    “溫小姐,難道你忘了之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做好幾個兼職了嗎?”


    “即便沒有這次的事,我和阿離,依舊需要拚命努力才能在這座城市裏生活下去,才能有餘力照顧福利院的孩子們……”


    “你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理解不了我們在底層苦熬苦業的無奈。”


    “酒吧是魚龍混雜,可是……工資高啊……”


    “所以,”她又對我笑了笑,“溫小姐,喝完牛奶就休息吧?”


    我被她的一番話說得怔愣不已,沒想到平時那麽活潑開朗的她,原來心底也是疤痕累累,那是生活的刀留下的苦楚。


    一錯愣的時間,夏小秋已經走出了餐廳,離開前,迴頭對我悠悠一笑,


    “對了,不要告訴阿離哦。”


    “我不想讓他有負擔。”


    說完,她旋身離去。


    想要阻止她的話已經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我扶著餐桌頹然坐下,隻覺心頭堵成一團。


    從小到大我對金錢沒有具體的概念,隻知道想要的,隻需開口就能輕易得到。


    就連幾乎不可能得到的心髒源,爸爸都為我強取來了。


    而夏小秋,除了任人宰割,幾乎沒有還手的能力。


    想到這裏,上一世的孽債沉沉壓在身上,重得我唿吸艱難。


    不行!


    我暗暗咬緊牙關,抬手拭去額上的冷汗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絕對不會讓夏小秋再出事!


    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我還是無法入眠。


    趁著大家還沒醒,我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鏡中人麵頰消瘦,青白的膚色根本掩不住眼下的一圈烏青。


    我用清水拍臉,利用冷水的徹骨逼自己振奮起精神。


    剛打開房門,沒想到正好看見陸離抬手要敲門,見我站在門裏,臉上不掩錯愕。


    我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早起了。


    “早。”我淡淡的打了聲招唿。


    陸離迅速斂住神色,徐徐放下手,迴一聲‘早’後視線又投在我的臉上。


    我有些別扭的別開臉,輕咳一聲說,


    “早餐準備好了嗎?”


    “用過早餐就出發去醫院。”


    陸離盯著我看了好幾秒,才緩緩迴答,


    “已經都準備好了,請小姐下樓用餐。”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問。


    和陸離一起下樓,我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廳裏等候的夏小秋,此時她正在和小楠聊著什麽,神情愉悅淡然。


    昨夜的濃妝已經全部洗去,恢複了清純的本色。


    看見我,她揚起手來,明媚的朝我道了早安。


    我以淺笑迴應,見她一如平常,才稍稍安心一些。


    不過,她的狀態也令我自慚形穢。


    隻不過一夜不眠,她依舊如同向陽花,我卻幾乎枯朽。


    下意識垂首,我來到餐廳坐下,大家才開始陸續用早餐。


    臨出門前,我本以為夏小秋會像平時一樣要求同往,我甚至已經在心裏想好了推拒的理由的,沒想到她坦然送我和陸離出門。


    上車後,趁著陸離繞迴駕駛座,夏小秋忽然俯首過來低聲說了一句,


    “溫小姐,謝謝你替我保密。”


    我微微抬眸,才發現她的眼底,也有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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