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小楠和小北皆是臉色一變。


    在這個家,所有人都會默契的不提我的病情,小心的顧及著我脆弱的自尊心。


    這是許久以來,第一次有人當著我的麵這樣展露同情和可憐。


    隻是,她的同情與淩遲我的刀其實無異。


    夏小秋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依舊兀自說著,


    “希望你能盡快找到合適的心髒源,這樣就能像普通人一樣沒有病痛了。”


    聽到這裏,我的瞳孔倏地一瞠。


    上一世的事似乎曆曆在目。


    “小姐!”小北忽然拔高聲音喊了我一聲,急切的說,“露莎小姐她們應該準備好了,我們去看看吧?”


    我揚起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


    “嗯。”


    點頭,起身,我沒有再跟夏小秋說一句話。


    但身後,她小心翼翼悄悄詢問小楠的聲音還是傳進了耳朵裏。


    “小楠,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直想苦笑。


    等拍攝完畢,我離開窗邊,一轉身就看見了夏小秋和小楠。


    此時的夏小秋表情糾結,五官似乎都不知道怎麽互相協調了,被風吹得瑟縮了一下,著實令人憐惜。


    我將她喊到身邊。


    見我主動給台階,夏小秋瞬間如釋重負,抬眸重新揚起笑臉,走到我的身邊。


    我打斷正在欣賞成片的露莎。


    “露莎,我的朋友剛過來,帶的衣服不多,正好今天你在,順便幫她也定幾套吧?”


    夏小秋瞬間一驚,瞠大雙眸驚喜地看向我。但夏小秋還沒來得及表態,露莎先不樂意了。


    “她?”


    露莎瞥了一眼夏小秋,隻一個字就將她的倨傲盡數傾瀉。


    夏小秋的麵色肉眼可見沉了一下。


    隻是,我想對她好一些。


    露莎挑眉看我,眼神犀利得很,我幾乎能聽到她心裏敲算盤的聲音。


    “下個月還是我過來,兩套寫真。”


    她毫不客氣的提條件。


    我沒有猶豫,“好,都答應你。”


    “對了,要帶妝。”露莎朝我眨眨眼。


    我瞬間啞然失笑,連說了兩聲是。


    談完條件,露莎直起身看向夏小秋,語氣雖然還是冷淡,但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了。


    “夏小姐是吧?”


    “到衣帽間來吧。”


    等露莎帶著一眾助理先下樓,夏小秋仍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絞著雙手垂眸對我說,


    “溫小姐,謝謝你的好意……”


    我沒有讓她繼續客氣,淺淺笑道,


    “露莎可是頂尖設計師,這個機會難得,何況你是我們家的客人,我也沒有特別照顧過你,幾套衣服而已,坦然接受就是了。”


    “可……”夏小秋還有疑慮,遲疑了好久才說出來,


    “我沒有那麽多錢付款……”


    “哎呀!”聽到這句話,我沒吭聲小楠就先拍了一下夏小秋的肩膀,笑嘻嘻的說,


    “小姐都說是送你的了,怎麽會要你付款呢?”


    夏小秋惴惴的看向我,見我鄭重點頭,才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在小楠的勸說下終於答應,靦腆的對我說‘謝謝’。


    往迴走時,我也趁機提了一個自己的疑問。


    “小秋,我爸開給陸離的工資並不低,怎麽你還需要去做那麽多兼職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陸離在我們家白打工了。


    一聽這話,夏小秋的眼底瞬間亮起了一簇光,笑得宛若一朵清麗的花,連揚起的唇角也沾滿了幸福感。


    “我和陸離正在攢錢買房子,隻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她的世界充滿希冀,我卻瞬間墜入地獄。


    身上血液冷凝的感覺就像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原來,


    她們一直都是在為幸福的小家庭而奮鬥。


    可惜,上一世由於我,所有情況都失控了。


    原來,


    我竟虧欠她們這麽多。


    “還早呢,”


    明明願望還沒達成,夏小秋的聲音裏卻沒有半點抱怨,反而朝氣蓬勃,


    “市裏房價本來就貴,我和阿離都是從孤兒院裏出來的,從來沒有自己的家,所以要一邊攢錢,一邊繼續周濟福利院的孩子,以後還得繼續努力才行!”


    說完話,她為自己的將來做了一個打氣的動作。


    我默然無語,甚至連‘加油’兩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好羨慕她,能那麽輕鬆的談及‘未來’。


    而且這個未來裏,一定有陸離。


    但我的‘未來’,隻有——明天能繼續活下去。


    我拉迴了心緒,展眸看向衣裝鏡前正在試衣的夏小秋,她的動作雖然略有局促,似乎不適應被這麽多人圍著,但看起來快樂極了。


    露莎並沒有親自出馬,而是讓助理代勞,不過我知道這已經是她的退讓了。


    最後夏小秋定了四套喜歡的款式,都是應季的秋款。


    在試完衣服後,她再次迴到我身邊,很鄭重的再次向我道謝。


    這一次我以笑迴應。


    苦,藏心底就好。


    幾件衣服能讓她這麽開心,我已經很慶幸了。


    但到了晚上,陸離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隱約猜到他會來,於是連忙關掉床頭燈說,“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說。”


    門外無聲,一直安靜了許久許久。


    我翻了好幾次身,終於還是下了床。


    打開門,陸離果然就站在門外,麵色凝肅,手裏還提著夏小秋今天剛剛上身的幾套衣服。


    “這麽晚了還有事?”


    “謝謝小姐的好意,不過,我們不能接受。”


    陸離幽然開口,聲音帶著微微的冷意。


    我隻消微動心思,便知道他是將這份好意當成了憐憫。


    但他哪裏知道,有著這副身子,我有什麽資格憐憫別人?


    於是,我將著重點放在他在意的人身上,“小秋很喜歡。”


    “喜歡也得有原則。”陸離毫不猶豫的說,連語氣都是那麽剛硬。


    我當然欣賞他的骨氣和原則。


    但,太敏感了也是負累。


    我深知他的秉性,心思一動接著說了一句,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接受,那就扔掉吧,這是按小秋身材定製的,別人也穿不了。”


    果然,一聽這話陸離好看的眉峰蹙緊了。


    “錢我會還給小姐。”


    恐怕不答應他是不會如願的,我輕聲應下。


    他終於走了,我正想鬆口氣,但很快,我聽見了夏小秋的聲音。


    “阿離,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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