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在玩一種很新的追媳婦方式。


    他以自身為餌,將雙方父母塑造成對立麵,陪伴許如霜玩一出對抗封建的戲碼。


    當然,這麽餿的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罪魁禍首正是薑萌。


    李欽的工作能力很強,但他在情愛方麵無疑是個失敗者。


    他求愛的勇氣早在長達十幾年的暗戀中被一點點碾碎。


    於是乎,當他收到他和許如霜定親的消息後,一開始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因為李欽熟知對方的性格,越被壓迫反抗的越強烈,老母親這一出手,幾乎斷絕掉兩人微薄的可能性。


    怎麽才能扭轉乾坤?


    李欽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亂轉,昨晚,是他有生以來最煎熬的一晚。


    暢想未來不假,更多的是懼怕沒有未來。


    所以,李欽早早頂著個雞窩頭來廠裏截胡薑萌。


    反正虱子多了不愁債,三個臭皮匠裏,他還是最信任薑萌,誰叫她有對象呢。


    薑萌這迴沒有推拒,在絕望中掙出一抹希望,這是她最愛幹的事情。


    “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這句話李欽理解字麵意思,但……


    “我要怎麽來死向而生?具體應該怎麽做呢?”


    李欽耍賴般攔住薑萌的去路,苦苦哀求:“軍師啊,我需要你的聰明睿智,需要你這顆七竅玲瓏心來給我出謀劃策啊。”


    “打住,別嚎。”


    薑萌的小腦袋在這一刻高速運轉,硬生生運轉出一個辦法來。


    “要想抱得美人歸,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和她統一戰場,一起來掀翻這門所謂的包辦婚姻。”


    “嗯,然後呢?”李欽聽得求知若渴,不斷催促著。


    “然後你在這個推翻的過程中,一點點滲透她的心,倘若還不行,那最後注定你倆會分道揚鑣。”


    李欽似是被一語點醒,突然開竅,於是就有了和許如霜那場對話。


    其實薑萌也有私心,許如霜去部隊冒充君堯未婚妻這件事情,到底戳到她肺管子。


    她覺得許如霜就是閑出屁,給她找個對象,嫁人再生兩個小娃娃,她也就沒有閑功夫再去糾纏君堯。


    “不行,還是得去部隊宣誓一下主權才行啊。”


    薑萌對於外人漠然處之,對於從心裏認可的自己人,她骨子裏有著占有欲,該她的誰也不能惦記。


    想到此,她背著手又跑去徐有霖辦公室。


    “主任,你忙著呢?”


    徐有霖頭都沒抬一下,對應的話脫口而出:“嗯,你有事說事。”


    薑萌汲著腳入內,反手將門掩上。


    徐有霖聽到門被關上,終於抬起頭詢問:“你幹嘛?”


    “那個,你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問問君堯,看他明天得不得空,在不在團裏?”


    薑萌笑嘻嘻搓著手,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希冀。


    徐有霖執筆的手抖了抖,一滴深藍色墨水滴落在泛黃的紙張上。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要去部隊探親?你們才分開沒多久吧?!”


    薑萌下意識說出:“剛好一個星期多一天!”


    她嘿嘿笑兩聲,食指撓撓太陽穴的位置,來個真誠殺:“我也不全是為這個,主要是許如霜同誌跑去部隊冒充我,我心裏有點不痛快,想去溜達一圈,給自己正正名。”


    “嗬,你可真是有話必說,有問必答啊!”


    “那是,真誠也算我眾多優點之一。”


    徐有霖抽抽嘴角,蓋上筆帽,抬眼去瞧這個厚臉皮。


    “小薑同誌,我並沒有在誇獎你。”


    “沒有嗎?”薑萌不敢相信瞪大眼,其後隱晦地批評他,“我原以為大家都跟我一樣,誠實以對,不想主任你講話還會繞彎子。”


    徐有霖不想再同她扯皮,這姑娘能扯得很,真要杠上,今天算是什麽也不用幹了。


    他抬抬手,直接請人出去:“電話我晚點會打,現在,你給我去摧殘……呸,去磨那個表演。”


    “哦,那也行……吧,你千萬記得,可別忘記嘍!”


    徐有霖笑臉不變,未放下來的手又抬了抬。


    薑萌:“……成成,我這就走!”


    ………


    郝文平上學期間,從來沒有拿過第二名,是名副其實的尖子生,故而他這人自有一身傲氣。


    承蒙孫白厚愛,下鄉走一遭,他身上的傲氣皆被磨平,隻餘下戾氣難消。


    所以他不想過早重逢,這會兒他的心態就不對,誰曾想事與願違,第一天就碰到了。


    郝文平沿著街道邊走邊看,幾年沒迴來,看什麽都是懷念。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輛自行車從他身邊快速掠過,不大一會,自行車又倒了迴來。


    “郝文平,你迴來了。”


    孫白滿目驚喜,他跳車奔過去,任憑自行車摔倒在地。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不和我聯係呢?”


    郝文平察覺到他的欣喜,心情十分複雜,孫白男生女相,長相非常精致。


    想當初剛剛步入高中,班上有這麽一道亮眼的風景線,再加上他又會撒嬌,在男生堆裏其實吃得很開。


    他們倆一開始關係也很好,一切都在郝文平發現孫白的齷齪心思後急轉而下。


    一個不從,一個強要。


    然後,他逃他沒追,但是他阻斷了他所有的路。


    “你怎麽不說話,還在生氣啊?多大點事,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麽小氣嘛。”


    孫白勾著郝文平的胳膊,語氣軟和說著哄人話,他卻不知道這番話直戳後者的心窩子。


    郝文平眼裏的諷刺完全藏不住,是,於你而言是一點小事,不足掛齒,可那是我苦難的三年啊。


    他掙脫青年的手,抱臂繼續往前走,懶得和這人多說一個字。


    孫白也不惱,兀自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嘰嘰喳喳。


    “欸,你迴來找到工作沒有?要不要我幫你找一份?你也真是心狠,說下鄉就下鄉,還一去好幾年,中間更是連家都不迴,我給你寫信也從來不迴信……”


    “你看看你如今憔悴的樣子,比當年可差遠了,幹瘦幹瘦的,這男人啊也不能懈怠對自己形象的管理……”


    郝文平聽了一路廢話,臨進門前才吐口:“我到家了,你自便!”


    隨著大門“砰”一聲合上,孫白突然一拍腦門:“操,我自行車沒拿。”


    ………………………………………………


    薑萌千等萬等,總算在下班前得到徐主任的迴信。


    “明天你可以去!”


    “真的啊,君堯有空?”


    徐有霖淡定頷首:“嗯,他是這麽說的。”


    “那行,主任麻煩你了。”


    薑萌不甚走心客氣一句,愉快奔騰著兩條腿往家裏趕。


    “媽,我明天要去部隊看君堯,家裏有什麽吃食可以帶過去嗎?”


    於素心指著飯桌上的包裹道:“湊巧了不是,剛好你弟寄東西迴來了,有不少果幹,你分一些去給君堯。”


    “哦哦。”薑萌應著,隨手拿了片芒果幹塞嘴裏,甜少酸多,不過味道還不錯。


    “我弟就寄了這些?信呢?”


    “給你放在房間裏,他都是分開寫的,還特地用信封裝起來區分,弄得神神秘秘。”


    薑萌又揀了片香蕉幹丟嘴裏,這才迴房看信。


    果不其然,薑致這封信裏怨念極大,通篇五張紙,有三張是在譴責姐姐不地道,還有兩張是在抹黑君堯。


    當薑萌看到這一段無腦抹黑,忍不住捂嘴大笑:“君堯狼子野心,他和我們的相遇肯定是早有預謀,姐你打小就聰明,一定不會上當對不對?”


    “不對啊,臭弟弟,我已經上當了!”


    還有以退為進。


    “姐,如果你真要談對象的話,那退一萬步來講,君堯家太遠了,懷城的好男人多的是,我不希望你離家千裏之外。”


    “懷城的好男人再多,不適合我也白搭,我覺得君堯甚好啊!”


    更有胡攪蠻纏。


    “反正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你自己看著辦吧。”


    “爸媽都同意了,小同誌你不同意有啥用?”


    薑萌邊看信邊嘀咕著迴應,直到信紙被翻看兩遍過後,她這才從箱子裏拿出紙筆開始迴信。


    她沒有在感情這樁事情上做過多解釋,隻是和弟弟聊聊工作中的趣事,重點將白家姐妹的慘狀敘述給他知曉。


    “我本不欲理會跳梁小醜,但她一直蹦噠,我覺得挺煩,遂出手教訓,沒有再給你留機會,希望你不會介意。”


    “萌萌,吃飯了。”於素心推門喊人。


    “欸,我就來。”


    兩人聲音都放得小小的,生怕吵醒隔壁的聰聰小魔王。


    飯桌上就母女倆,簡單炒了兩道菜,一個燉幹豆角,還有一個大白菜。


    “我爸和大哥都加一個月班了。”


    “有班加是好事,不像罐頭廠,我聽你小姑說效益不咋好,有流言傳出來說是聯歡晚會都不準備辦了。”


    薑萌趕緊扒了一口飯壓驚:“不會吧,罐頭廠以前不挺紅火嗎?我吃著罐頭味道不錯,他們業務員不行啊。”


    於素心也是話趕話說上一嘴,更多的她並不清楚。


    “哪個市裏沒有罐頭廠,我們懷城的罐頭廠沒見多有特色,效益不好也不稀奇。”


    她敷衍兩句,不願再多聊,將話題轉到君堯身上:“你江民哥前些天來城裏,給我捎來一袋紅薯,我做了點紅薯糖,我看君堯愛吃甜的,你帶點去給他。”


    “哦,好。”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老話誠不欺我呀。


    一大早,天還沒亮全,薑萌就爬起來,她將自己裹成一頭熊,輕手輕腳來到客廳。


    牆角的自行車把上掛有一個布兜,薑萌見狀會心一笑,深知是她媽給準備的。


    扛著自行車下樓,一路風馳電掣,等出了城天才大亮。


    從懷城到薑家村,薑致帶著姐姐要踩四個多小時,而薑萌自己隻要兩個多小時,再翻山來到部隊,也不過三個小時。


    遠遠地,薑萌就聽到有人喊她。


    “萌萌,這裏。”


    順著聲音望過去,就見君堯邊喊邊從路邊的小山坡上往下跑。


    “天怪冷的,你怎麽等在外頭啊,山裏風大,小心給你吹感冒嘍。”


    “我不冷,我心裏熱乎的不行。”


    君堯邊笑邊喘,他來到小姑娘跟前,張開手先來個擁抱:“我好想你。”


    薑萌笑眯眯迴抱住他,同樣坦蕩抒發自己的心意:“我也想你!”


    君堯滿意了,鬆開手去推自行車:“我怕你沒來過,不清楚怎麽走,好怕你翻到其他山裏去。”


    “你忘了我倆第一次見麵是在哪裏?”


    薑萌踩了一早上車,身上熱起來,她不敢脫,隻得解開外套扣子。


    “五蓮山嘛,我記得,但是這一片山頭眾多,地勢還挺複雜,沒來過的很容易找錯地方。”


    君堯沒好意思說,他剛來的時候一頭鑽山裏去,結果迴不來了。


    “我不會,我方向感還可以,而且我算是五蓮山的常客,這周圍我也都有踏足過。”


    兩人有說有笑走在寒風裏,心裏熨貼的不行,誰也沒覺得冷。


    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一天。


    某某團裏一眾人看到君堯時,都會刻意抬頭望望天,做出此等感慨。


    沒別的,就因為君副團太過反常。


    他嘴角都快咧爛了,身邊還跟著個女同誌,逢人就要介紹一遍:“這是我未婚妻薑萌同誌。”


    這急於想要所有人認識他未婚妻的行為,還是那個對女同誌退避三舍的君副團?!


    許小軍摸著腦袋,不住感慨:“乖乖,副團這是老房子著火了啊。”


    “豈止,都快燒到天邊去了。”


    趙洪軍一語雙關。


    兩人對望彼此,再看向那對遠離的背影,不由齊齊噴笑。


    “不過話說迴來,嫂子看著不像個彪悍的啊。”


    許小軍拍拍他的肩膀:“人不可貌相你懂嗎?嫂子的彪悍以後你就清楚了。”


    許小軍是親眼見過袁大個的慘狀,要不是他們副團阻止,估計姓袁的那會能被嫂子大卸八塊。


    嘖嘖,一身傷,硬是養到服刑那天也沒養好,可以說很慘了。


    不過,誰讓她通敵呢,被嫂子打死也是活該,本身就不是個好東西。


    趙洪軍攬住他的脖子,吊兒郎當說:“你這麽講我就更好奇了,這副團和嫂子萬一吵架,你說到底是誰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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