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熬過了兩年,太子殿下八歲。


    當初定下的幾個官員已經教導太子近五年,可謂是盡心盡力,從知事開始就要學習麵對這一切,太子比同齡的孩子要早熟許多。


    兩三歲的時候他還會問皇後父皇在哪裏,還會偷偷跑去承乾宮見皇上,一個年幼的孩子就是保有對自己父親最簡單的思念,但漸漸的,他極少在皇後麵前提起皇上,五歲之後,再也沒有踏入過承乾宮的大殿,每次請安都是在大殿門口行禮。


    隨著年紀的增長,太子漸漸明白當初太皇太後和母後的用意,也漸漸明白父皇為何會病重一直住在承乾宮內不出來。


    這一年,皇上的病已經到了一昏迷就是四五天的地步,邵子鈺和太傅何大人帶著太子出巡了一趟,為時三個月,從洛都城水路南下,微服私巡。


    和皇宮中截斷不同的境遇,百姓們的生活,所受的疾苦,所過的生活,一一都讓太子看過,沿著水路南下,沒有接見過任何一個地方官員,也沒有讓任何一個官員知道他們到了哪裏,看到了什麽,之後是陸路迴到洛都城。


    三個月中所有展現在太子麵前的一切都是最真實的,什麽地方糧收有難,百姓饑荒,什麽地方百姓的生活過的疾苦,疾病多,什麽地方盜賊猖獗,什麽地方官員治理得當,百姓安居樂業。


    見過了這一切,令人欣慰的是,迴宮之後太子有了明顯的變化……


    祈元二十二年三月,太子九歲,皇上昏迷數日,太醫診斷沒剩下多少時候,皇上醒來之後,皇後帶著太子殿下前往承乾宮見皇上最後一麵。


    緊接著是大皇子和大公主進去相見,說起父子親情,其實沒剩下多少,這些年來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邵子鈺他們經常出入皇宮,消息得知的快,林清苒在家中開始準備起了喪服。


    三日後,皇上駕崩,國喪。


    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崇元……


    這一生其實並不長,對林清苒而言,這一生走的還算平坦,雖然沒有華麗到如別人那樣風光耀眼,卻也似一壺緩慢續溫的茶,越漸的濃烈。


    一轉眼便是新帝登基六年後。


    邵子鈺是聖上三個老師中第一個退下來的,他能教導的治國之略很少,他所能教導給皇上的,就是如何明辨是非,以公正的身姿去主持這天下。


    每一任皇上都有攬權的心理,退下的早並不是壞事,邵子鈺還能在皇上挽留之際提點請求,就像當時嶽父林文錫所說的,邵子鈺向皇上懇請歸還邵家爵位一事。


    邵子鈺不能討要皇上賜給他一個爵位,說的謙卑好聽,才叫懇請歸還過去邵家的爵位,實際上這爵位都已經經曆過好幾任皇上,早就不作數了。


    皇上與太後商議之後,半月過去,一道聖旨下到邵府,封邵子鈺為明正侯,賜府邸,親筆題明正侯府四個字,禦賜牌匾……


    兩個兒子皆已成親,女兒出嫁,相伴一生的唯有最初那個沒有對自己許下過山盟海誓,卻把她要的她想的都給她了的男人。


    光陰荏苒,年華老去,林清苒最近迴憶過去的時候越來越多,某一天早上醒來,睜眼看到邵子鈺發鬢間悄悄冒出來的一絲白發,林清苒這才驚覺,他們老了。


    趁著邵子鈺還睡著之跡,林清苒伸手小心的把那一絲白發挑揀出來,按住發根,輕輕的扯動,銀白色的發絲輕易的就被拉了下來。


    再看那齊色的黑發,林清苒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年輕時候扮老,年老時候不服老,此後林清苒喜歡上了替他挑揀白頭發。


    邵子鈺也是個懶的性子,當上明正候爺沒幾年,別的沒效仿,有事沒事不上朝的習慣學迴來了,有時候皇上派人來請,邵子鈺沒個招唿就帶著林清苒離開了洛都城,十次裏麵有一大半都能讓前來的人撲空。


    可越是如此的不在意,皇上反倒越是尊重,即便是不上朝了,偶爾還會派人請他進宮請教。


    後來,林清苒挑揀白頭發的速度都趕不上邵子鈺長白頭發的速度,有時候清晨醒來一看就是一片,邵子鈺看到她苦惱的樣子,每每都要笑她,那隻有剃度了才不用被白發煩惱。


    半年之後,林清苒也開始長白頭發了。


    於是她便不再煩惱,常要邵子鈺陪著她,坐在銅鏡麵前看,夫妻二人都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可以。


    此時邵子鈺不再笑話她,而是抱著她,陪著她數長了多少白發,陪著她做想做的事情。


    林清苒這大半輩子以來沒有任性過。


    在越是年老,她這性子就越往幼稚裏靠,開始刷起了性子。


    她開始擔心邵子鈺有一天比她早走,她一個人會活不下去,她開始擔心自己有一天先走了,這麽多年陪伴下來,他要怎麽繼續生活下去。


    那些過去想都不會想的問題,林清苒每天都能冒出好幾個,牽掛的越多,就越懼怕死亡。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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