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打消了疑慮,於是陪著孟梁去看他的外婆。


    外婆是北國人,當看到病房裏出現一個北國小姑娘時,老人家還愣了一下。


    老人動了動昏黃的眸子,眯眼問孟梁:“小梁,這是?”


    唐棠乖巧又禮貌,雙手交疊在前,走過來和老人家打招唿:“外婆好,我是孟梁的朋友。”


    老人放下手裏的茉莉手串,看到小姑娘如此懂禮貌,心裏看著都歡喜。


    “原來是小梁的朋友,是不是叫唐棠啊?這陣子我家小梁老是在我耳邊絮叨,說你心地善良,在麵館還經常幫他忙!”


    小姑娘怔了下,隨即靦腆笑著點頭:“是的外婆,我是叫唐棠。”


    孟梁走過來,扶著老人家:“外婆,我哪裏有絮叨,不就說了兩三次嗎。”


    老人家慢慢從床上下來,一邊說:“是是是!也不知道到是誰,半夜去酒館兼職,一到晚上就醉醺醺的,嘴裏喊著都是人小姑娘的…”


    老人家心直口快,孟梁心下一慌,忙捂住她的嘴巴,眼底慌亂一閃而過:“外婆,你可別說了,我臉皮薄著呢!”


    唐棠呆在一邊,也伸手過來,想要幫老人掀開被褥。見孟梁如此慌張,有些不明所以,卻也開始好奇外婆的後半句話。


    於是便問:“然後呢?”


    老人家轉了轉眼珠子,盯了一眼心虛臉皮薄的孫子,又將視線落在唐棠身上,一下子反應過來,她嘖嘖兩聲。


    看來,是自家孫子暗戀人家小姑娘呢!


    老人家反應很快,一巴掌拍開不爭氣的孫子,隨即對著一臉單純的小姑娘,眼角揚著笑,一臉和藹可親:“沒有然後,然後啊……然後他就醉倒了!”


    唐棠一臉恍然大悟:“這樣啊。”


    孟梁不自在的偏頭,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紅,唐棠看過去,一道冷白色的燈光,剛好裹在他的臉頰上,其實側臉看去,孟梁還挺秀氣。


    鼻梁高挺,細碎劉海遮住額頭,隱約可見右邊眉骨上一道細細疤痕。雖有疤痕卻仍舊掩蓋不了那張溫潤書生的氣質。


    她看了一眼,下一刻,剛好與紅透半張臉的孟梁四目相對,隻是持續了兩秒。


    孟梁眼底顫了顫,最先移開視線。


    唐棠伸手幫老人扯開被褥,在看到她的一隻義肢時,小姑娘心裏震驚一下。


    唐棠隻是停頓兩秒,隨即和孟梁扶著老人家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老人坐定,又讓孫子幫她把花籃拿過來,這是老人做的茉莉手串,準備拿去市集賣點錢貼補家用。


    孟梁把花籃拿過來,坐在一邊幫她一起弄。


    老人家看向唐棠,一雙慧眼早已看出小姑娘的好奇與震驚。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義肢,笑得開懷:“唐棠,嚇著了?”


    唐棠咽了咽喉嚨,看向外婆,“沒有。”


    老人家拿起一串串好的茉莉放在她的手背上,比劃一下,然後戴上。


    “沒有就好。我這腿啊,有些年頭了,隻是都十幾年了,我還沒習慣過來!”


    唐棠禮貌避開視線,看著手腕上的茉莉,對著老人家道謝:“謝謝外婆。”


    老人家越看小姑娘乖巧的模樣,心裏越喜歡!


    這時,孟梁伸手過來,對外婆撒嬌:“外婆,為什麽我沒有,我也要!”


    老人家蹙眉,直接伸手過來,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手上那是啥?自己不會編嗎?”


    唐棠順著視線看過去,孟梁拿著串好的手串往老人家眼前一遞,“外婆,我不會打結。”


    “都教你好幾遍了,你硬是沒學會,你這樣扭一下,再轉圈圈,直接從結裏傳過來……”老人差點沒手腳並用,終於,幸虧老人家有耐心,孟梁腦子也不太笨,教了三次就會了。


    時間到了九點整。


    老人家使喚孟梁去做飯,病房裏有共用的小廚房。


    孟梁剛才被數落好一頓,這會兒麻溜兒去小隔間裏做飯去了。


    看著孟梁離開,老人家轉眸,看向唐棠,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藹問:“唐棠,和我家小梁同歲?在哪兒上學啊?”


    唐棠看著和自己外婆一樣年長的長輩,心裏一陣泛酸。


    乖乖迴答:“不是,我比孟梁小一歲,我在京洲附中上學,眼下在上高三。”


    老人家哦了一下,捏著一粒茉莉,鐵絲剛要穿孔,停頓了下。


    看了一眼在隔間做飯的孟梁。


    她搖了搖頭:“想當初,我家小梁,也在京洲附中上學,這小子學習成績好著嘞!怪隻怪,當年出了點事,這孩子就被退學了……算了,都過去了,不提了!”


    唐棠心細,也隱約察覺到,老人家要說的是哪件事。


    這時,老人家放下茉莉花,眼裏溢著笑:“說起來,還是要多感謝你!在麵館照顧我家小梁。他這個孩子,性子慢熱,人又老實,總會被那老板欺負。我聽小梁說,你可沒少維護他,有活也幫著他,孩子真是謝謝你。”


    “別客氣外婆!我和孟梁是朋友,該幫的我都會幫。實話說,上次和那老板拌嘴,我心裏也害怕,怕老板把我辭了,但當時那老板說話太難聽,我一個沒忍住,於是就幫他爭辯幾句。”


    小姑娘確實擔心一陣,害怕被辭退。


    可是……自那以後,那老板除了不正眼看她之外,工資也有好好發,不會無端找茬,也沒提開掉她的事。


    事後,她隻以為老板肚量大,也許是她運氣好吧……


    老人家聽到心裏,於是拉起小姑娘的手,又給她戴上一串茉莉花。


    很是感激:“謝謝你,唐棠。其實這麽多年來,小梁身邊也沒什麽合得來的朋友,除了你。我看出來了,你這孩子和小梁性格很像,都是好孩子。我老婆子也打心眼為小梁感到高興,能有你這麽一位好朋友。”


    “這孩子,命苦。說起來,都怪我這個瘸婆子,耽誤了他。眼下他要上高中,又要兼顧家裏,天天學校和兼職兩頭跑,說不累都是假的。誰家的孩子像他這樣拚命?都說孩子是父母掌心裏的寶,可到我這兒,我除了拖累他就是拖累他,我一想到這裏我這心裏就難受,都怪我苛待了他。”


    “小梁每次兼職到淩晨,還要迴來給我做飯,記得有一次,他晚上帶了夜宵迴家。自己不吃,給我老婆子吃,自己一個人躲到房間裏,吃過年剩下的饅頭就著開水填飽肚子。我老婆子都看到了,他還以為能瞞得過我,當我問他吃晚飯沒?他傻笑著和我說,早就吃了,肚子現在還飽著。直到…我找到了他藏在床下沒吃完的冷饅頭,”


    說到這裏,老人家抖了抖肩,鼻頭一陣酸澀,伸手捂著嘴小聲哽咽。


    唐棠心裏也感傷,抬眸掃了一眼正在隔間廚房做飯的孟梁。


    她俯身過來,拍著老人家的肩背,安慰:“外婆,您別難受,你放心……以後在麵館兼職,我會監督孟梁吃晚飯的。”


    “外婆,您不能這樣想,你在孟梁心裏是親人,又怎麽會是拖累。不瞞您說,孟梁和我說過他十八歲那次出的意外,那期間他難受過,低落過,痛苦過,他說在他堅持不下來時,他想到了你,於是就堅持下來了。”


    聽到這裏,老人家神情微凝,看著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尤其是在聽到她知道孫子十八歲那年出的意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小梁把那事兒,跟你說了?”


    唐棠點頭:“嗯,說了。”


    老人家伸手揩了揩眼淚,越瞧小姑娘心裏越喜歡。


    “這件事,除了我和小梁,還有那個混蛋知道,再有就是你知道。十八歲發生的那件事,在他心裏,就是一根刺,讓他一直邁不過這個檻。既然,小梁肯把這件事跟你講,在我老婆子看來,你對小梁來說是很要好的朋友。”


    唐棠聽得認真,手指微不可微的攥緊。


    這時,老人拿起花籃裏一串白花花的茉莉手串,再一次戴在小姑娘另一隻手腕上。


    “外婆,我已經有兩串了,這一串您留著去售賣吧。”唐棠剛要拒絕。


    老人家笑盈盈,“沒事,你長得好看,多戴幾串都沒問題,我再編就是。”


    拒絕無果,就這樣,唐棠左手戴了兩串,右手也戴了一串。


    白色的茉莉花瓣和白皙的手背貼合在一起,很漂亮。


    這時,老人家抬眸,看著唐棠,沒由來的問了一嘴:“唐棠,我聽小梁說,你家裏是高氏集團的?”


    唐棠伸手撥弄著白色的花瓣,點頭:“是,隻不過……我隻是寄宿在親戚家裏。”


    “哦,這樣啊。”老人家雙手交疊,放進花籃裏,猶豫半晌,向她打聽,“唐棠,你有聽過陳氏紡織這個公司沒?我之前也隻是在報紙上看過一兩次,我聽人說那陳氏老董,好像有一對兒女,最近一直在鬧爭家產的事兒……”


    陳氏?唐棠好像在哪兒聽到過,似乎……是那次。


    那天剛好是周末,唐棠做完一套試卷後,喝掉牛奶後,準備把杯子放迴廚房。這是她的小習慣,裝牛奶的杯子要當天洗。


    她的房間,旁邊隔著一間小書房就是高荊浩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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