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潤生騎上了自行車,準備上學。


    他的書包帶了3塊月餅。在村口的大路上等了一會,少平載著金波騎著自行車也到了。


    於是再度啟程,一路上說說笑笑。多數是金波在說,少平和潤生在聽,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學校。


    他們三個一個班,上午是文化課,所教的東西十分簡單,對於曾經上過大學的潤生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所以聽了一會,他就沒有了興趣。


    他於是就拿出來一個本子,用鋼筆在上麵寫寫畫畫。老師也不怎麽管,畢竟這個時代,越有文化越反動,還出現了“白卷英雄”。


    所以老師們都不會明著逼迫孩子學習,不像後世那麽卷。


    孩子也沒有什麽學習的壓力。這個年代很多的家長出於他們自身的認知,也會覺得認幾個字,會算數就行了。


    反正還是要迴去“修理地球”。農民的孩子還是農民。


    改革開放後,恰恰是很多地主後代,商人後代,快速的先富裕起來。為什麽呢,根本上講,源於人們的認知,父輩的認知對於孩子的影響非常大。


    提高認知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讀曆史、軍事或者哲學類的書籍。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一切都基於人性。富在術數,不在勞身。特別是在階級逐漸固化的時候。


    而等課堂結束時,潤生的筆記本上隻剩下三個字:“吃、住、錢”。其餘的都被塗抹去了。實在是很多的想法目前都不適合。


    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任何時代的任何人,都是戴著鐐銬在跳舞,因為你無法超越這個時代。


    潤生此時也有點泄氣,雖然他有著領先50年的見識,可在這個時代,這個十五六歲的身體也做不了太多的東西。


    中午的時候,潤生將書包的3個月餅拿了出來,分給金波和少平。金波很隨意的接了過去就開吃,少平則是掰了一塊,把剩餘的又用紙包好,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然後不太好意思的對潤生說:“謝謝啊,我把剩餘的帶點迴去給蘭香吃。”潤生無所謂的擺擺手。


    下午上課,大家學習了一會“毛主席語錄”,就是找同學上去先領著讀一段,然後講講自己的見解,怎麽和青年相結合,場麵是異常活躍。


    都是青年,心中還都滿是熱血。


    再後麵是勞動實踐課,學生們到學校後麵的山坡上去打豬草,交給學校。學校的後麵養了4頭豬。


    是不是很奇怪?這是時代的特色。前麵幾年,因為肉食缺乏,所以國家鼓勵農村養豬,來支援解放軍和城市居民。


    這在當時是政治任務,養成後交給食品站統一收購,不允許私自宰殺。


    開始各個大隊集體養豬,社員負責打豬草,熬豬食,給記工分。生產隊糧食也不夠吃,哪還有餘糧,所以就吃草。結果一年下來,豬養的那叫一言難盡,都是排骨。


    後來豬肉缺口仍太大,除了生產隊養豬,每家每戶也鼓勵養豬。但養的人仍不多。那時候豬要養到120斤以上,才能被評為一等豬。 除了豬仔錢,糧食錢,算算賬才是合算的。


    所以有的地方,窮山惡水的,甚至要抓鬮,誰抓到,養豬任務就給誰,有的地方幾戶共同養一頭豬。即使養肥了,要交給食品站,食品站給錢、糧票和一斤肉票。


    再後來黃原地區就出了政策,為了鼓勵農民養豬,一家可以有4分豬飼料地。喂豬,可以賣一頭,然後拿到票,明年喂好後可以宰殺一頭。


    養豬的農民,辛辛苦苦養一年豬,卻連口肉也吃不上。就是為了完成國家工業的原始積累。


    當然那個時代全國各族人民都是節衣縮食。可是農民付出最多,工人退休還有退休金。


    農民呢?什麽都沒有,後來發了點養老金,杯水車薪啊。“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是一句虛話。


    學校也是那個時間響應號召,養起了豬,想著剩飯菜可以喂豬,結果也是一言難盡,因為剩飯、剩菜幾乎沒有。


    於是學生也多了一門課程,打豬草,也是勞動實踐嘛。


    打豬草的間隙,潤生在地裏瞅著,想看看草藥什麽的多不多,畢竟可以賣錢。


    如果多,周末或者放學就叫上少平、金波一起采藥,賣給供銷社換點錢,給少平補貼家用,畢竟明年就上高中了,需要全部在學校吃飯,他家的情況會更困難。


    結果毛都沒發現一根。他能想到的,別人也一樣,早就采的幹幹淨淨。


    出師未捷啊!潤生不禁很沮喪,領先幾十年的認知對於改變此時的狀況幫助不大。


    永遠不要小瞧任何時代的人,他們不傻,所有的選擇都是基於當時的實際情況。


    所以小說中一個人一旦穿越,就無所不能,大殺四方隻是意淫罷了。


    放學後,金波拉住了潤生,塞給他一把東西。他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酸棗。放到嘴裏酸酸甜甜的。


    原來當潤生在尋找草藥的時候,金波他們已經抽空去找尋食物了,真是個機靈的小夥子。


    或許在原來三個人當中,金波才是最聰明的,其次少平,而潤生的資質最普通。如果原著中的金波不是為情所傷,或許成就最高。


    而少平的悲劇,主要源於家庭。過分的貧困讓他敏感和自卑,渴望逃離熟悉的環境。善良和責任,又讓他套上枷鎖。


    讀了太多的文學著作,使得他的肉身安放不了他的靈魂,認知的局限和時代限製了他的發展,所以他一直活的痛苦。


    他曾經想當教授和作家,卻又不知道怎麽做,無法一步步落實,就那樣一直被時代的洪流裹挾向前。


    潤生在心裏默默地想著這一切。


    原來他和少平、金波的關係雖然也還行,但是卻總是遊離在兩人的圈子之外。


    有他的父親田福堂的原因。也有原來他自身的原因,他總是遲鈍的,沒有真的從少平的角度想過,或許無意中傷害過少平的自尊,而金波就做的很好。


    以後,會不一樣了。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潤生和他們將會是更好的朋友。


    新的人生導師田潤生也會閃亮登場,適時給他們指引和幫助。


    當然還有少安哥,那是他的姐姐潤葉深愛的人。也是她悲慘命運的來源。有機會,還是要縮小兩個家庭之間的差距,讓少安不要絕望的認為無法給潤葉幸福。


    三個少年,又跨上自行車向雙水村奔去。


    這次少平還是司機,不同的是座駕變成了潤生的自行車。原因是潤生今天打豬草太認真了,累著了,需要司機把他馱迴家。少平沒有拒絕。


    畢竟他的書包裏還裝著潤生送他的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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