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發市場裏,人頭攢動,各家鋪子門口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商品,等待著它們未來的主人來帶走它們。


    訶浩跟著工頭走進一家賣床褥的店鋪裏,裏麵擺著各式的花色的床單被罩,工頭對裏麵的老板說:“給我拿一張褥子,一床被子外加四件套。”


    店鋪老板麵帶笑的應著,心裏樂開了花,轉頭去拿東西去了。


    訶浩看著這琳琅滿目的商品內心沒有什麽波瀾,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對謝哥說:“謝哥,被子不用了,現在是夏天也用不上,隨便有個東西搭著肚子就行。”


    謝哥轉頭掃了一眼有些拘謹的訶浩點點頭,衝店鋪老板說著:“被子不要了,就褥子和四件套。”


    沒一會兒老板抱著東西過來了,對著年長的謝哥說:“看你買的多,給你便宜點,給120就行。”


    謝哥點點頭伸手摸兜掏錢,訶浩對店鋪老板笑的憨厚說:“再便宜一點吧,我們買的多,而且以後要是有需要的話還來你這買,照顧你生意!”


    謝哥停下動作看著身旁和店鋪老板講價的少年人,多大的小孩就會砍價,挺有意思的。


    店家對訶浩說:“小哥兒,您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訶浩看著店家略帶惋惜的說:“嗐,我看這個地方賣床上用品的這麽多,您這肯定也不差我這一個顧客,所以我們還是再看看吧......”


    說完就轉身要往外走。


    店家看著他的要走的架勢,心一橫道:“還有的商量,還有的商量,你看看我這料子都是好的,值這個價格,100你拿走,我這都賠錢賣了!”


    訶浩站定後對老板說:“70!”


    店家聽見這話對他說:“小哥兒,這個價錢我這貨都進不來,這個價格不行,砍價也沒有這麽砍的呀!”


    訶浩看著他微微眯著眼,略帶著可惜的語氣說:“嗐,不行就不行吧,原來還想著我買完之後帶我那些兄弟一人買一套的,可惜了,謝哥咱們走吧,下一家去看看。”


    謝哥看著他倆這一來一迴的,也知道他要做什麽,就配合著要往外走。


    店家一看這付錢的人都要走了,萬一他真的推薦人來買呢,現在雖然賺的不多,但也沒有真的虧本,賣了總比不賣強,趕忙叫住要走的兩人道:“行、行、行,70你拿走拿走。”


    訶浩聽見這話轉過身微微勾起了唇角,就見他謝哥去付錢去了。


    兩人買完東西後出了市場,沒走一會兒工頭帶著訶浩走進一家小飯館,兩人坐下點了吃的,謝工頭要了瓶冰啤酒,對訶浩說:“喝嗎?”


    訶浩對他笑了笑搖搖頭。


    拿著筷子的謝工頭對著酒瓶蓋,微微用力,“砰”的一聲,瓶蓋不知所蹤,酒瓶口處漂浮出縷縷白煙。


    謝工頭悶頭喝了一口,發出歎聲,好似一口酒下肚後就滿足了。


    他看著對麵坐著筆直的少年道:“你坐這麽直不累嗎?”


    訶浩抬起頭看著他搖搖頭。


    謝工頭看他現在好似那鋸了嘴的葫蘆,默默的擦著眼前的桌子,好像剛剛在市場跟人家店家砍價的人不是他一樣,他喝了一口酒對訶浩說:“剛砍價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


    訶浩聞言停下動作抿了抿唇,看著坐在他對麵喝酒的人沒有說話,此時他好像柔和了不少,莫名的帶著一絲瀟灑的感覺,成年人的世界讓他有些羨慕也有些畏懼。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而且他對麵的人說著普通話很有味道,而他說的很難聽,還不標準,還是盡量少說話比較好。


    謝工頭看著對麵悶不吭聲的少年,也不知道他怎麽了,調侃著說:“你怎麽想來打暑假工了?”


    訶浩看著他悶悶的來了句:“給對象買禮物,多攢錢養對象。”


    謝工頭聞言感到驚訝,半眯著的眼都睜大了幾分,輕笑了聲道:“你今年不是才十八麽,就有對象了?還要養對象?”


    訶浩抿著唇對他點點頭道:“別跟我爸說。”


    謝工頭覺得這小孩挺好玩的,噙著笑逗他道:“合著你爸媽不知道啊,說的好像我以為你們結婚了一樣!”


    點的吃食到了,訶浩接過麵攪拌了一下道:“以後會結婚的。”


    謝工頭看著他眼裏的絲絲笑意,笑著搖搖頭,不禁感歎著,他可能真是老了,懂不了年輕人了,不過這孩子真是天真,十八歲的年紀就判定二十八歲的事情.......


    逗著他道:“小朋友,你打算給你女朋友買什麽禮物啊?”


    訶浩咽下嘴裏的東西道:“手機。”


    謝工頭詫異的挑眉,笑著說:“那你可要堅持住了,好好表現,到時候我給你漲工錢。”


    訶浩聞言抬頭看著謝工頭的眼睛,探索著,想要看看是不是他在尋自己開心,隻見他的眼裏帶著笑意,也帶著認真,訶浩的眼裏閃著光笑著對他點點頭說:“謝謝,謝哥。”


    之後就不再開口說話了,搖頭或者點頭代替。


    兩人吃完飯後就溜溜達達的迴到宿舍去,訶浩鋪好床之後就歇著了,雖然手上的傷還是有些痛,但和之前的相比還是能忍受的程度,他也沒去管。


    ........


    時間如白駒過隙般匆匆流逝,轉眼間已過去整整一周,今日恰逢陰雨連綿,工地也不開工。


    窗外細密的雨絲交織成一張朦朧的大網,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雨滴輕輕地敲打著窗戶玻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但這並沒有打擾到正在熟睡中的訶浩。


    他緊閉雙眼和周公赴約,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不知道少年做了什麽夢,嘴裏呢喃著什麽,宿舍現在已經沒有人,隻剩下謝工頭在,他輕輕的走過去,站在訶浩的床頭俯身聽著,熟睡中的人呢喃著什麽,但隱約能聽出來是叫的“大寶”。


    他看著睡夢中的訶浩擰著眉,腦門上沁出細密的汗水,嘴裏帶著焦急的呢喃著,好似是做噩夢了一般,他輕輕的拍了拍訶浩的臉道:“醒醒!醒醒!”


    剛叫了幾聲後,臉上的痛感讓訶浩猛然驚醒,大聲喊著:“大寶!”


    訶浩看著眼前的場景慢慢清醒過來才知道是自己做夢,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鬆了口氣,同時看到站在他床旁邊的謝工頭,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訶浩看著他道:“謝哥,你站我床邊兒幹嘛?”


    謝工頭看著這惡人先告狀的小家夥,嘴角抽搐著,無語的對他說:“小朋友,是你做噩夢了,我叫醒你,你那個大寶是你對象?”


    訶浩點著的頭停下,猛然扭頭看著他說:“我說夢話了?”


    謝工頭看著他眼裏的震驚,抿著唇點點頭,隨後轉身迴到床上坐下。


    訶浩沒再說什麽,拽著床單扯了下來,把被套和枕頭都取下來放進盆裏,倒上洗衣粉端著出去。


    一邊兒搓洗著一邊想著,剛做一個星期,不知道現在王塵在做什麽,要是他們現在有手機就好了,那樣他們就可以聯係了......


    .........


    訶浩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此時此刻正頂著炎炎烈日,彎著腰在田地裏辛勤勞作。


    他頭戴一頂破舊的草帽,用來遮擋那火辣刺眼的陽光;脖子上還掛著一條已經被汗水浸濕大半的毛巾,時不時就拿起來擦一擦滿臉的汗水。


    身上則穿著一件寬鬆肥大的老舊汗衫,可能是因為經常下地幹活的緣故,衣服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


    隻見他雙手緊緊抓住花生秧,動作嫻熟而又利落的將其從土裏連根拔起,並整齊地擺放在一旁的地上晾曬。


    沒過多久,原本空曠的地麵上便整整齊齊地擺滿了一排排剛出土的新鮮花生。


    ........


    炎炎烈日高懸於空,仿佛要將大地烤焦一般。


    而此時此刻,訶浩正站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辛勤勞作著——他正在攪拌著水泥,隻見他身上沾滿了厚厚的灰塵,汗水與泥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汙跡。


    但他毫不在意,專注地完成手中的工作。


    待水泥和好後,訶浩將其裝入桶中,然後提起來送給需要的人。


    完成這項任務後,他又急忙跑去推起小車搬運磚塊,並把它們運往指定地點,整個上午,訶浩都忙碌得不可開交,幾乎沒有片刻閑暇時光。


    由於長時間在工地上經受風吹日曬雨淋,訶浩的皮膚明顯變黑了許多,簡直像隻小黑猴子。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即使膚色變深,他的顏值依然相當出眾,可以說是帥氣依舊。


    終於,午餐時間到了,訶浩跟隨其他工友一同前往領取盒飯,拿到飯後便走到陰涼處坐下,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此時的他早已顧不得周圍是否有灰塵飛舞,隻想盡快填飽肚子,畢竟對於勞累了一上午的人來說,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這時,謝工頭在工地上掃視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麽,終於他鎖定了坐在磚頭旁大口吃飯的訶浩。


    他眯著眼睛看著他,這個少年來到工地已經有大半個月之久,這段時間裏,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相比剛來時的青澀稚嫩,現在的訶浩顯得成熟穩重了許多;同時,原本內向靦腆的性格也逐漸變得開朗了一些。


    即便是麵對那些喜歡開低俗玩笑的舍友工人,他也不再惱怒,而是報以略顯尷尬的微笑。


    謝工頭邁著大步走到訶浩麵前,抬起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腿,粗聲粗氣地說:“咋坐這兒呢?去我那!”


    訶浩正埋著頭專心致誌地扒拉著飯盒裏的飯菜,聽到聲音後茫然地抬起頭,停下手中的動作,使勁兒咽下嘴裏的食物,然後看著謝工頭說道:“謝哥,你咋來啦?吃飯了沒?”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曆練,訶浩的普通話水平有了顯著提高,比起初來乍到時好太多了。


    而且平時幹活時,他也會有意識地與他人交流,並努力糾正自己的發音和措辭,更何況他的謝哥操著一嘴地道的京腔,是他最好的語言老師。


    謝工頭沒有答話,隻是朝著訶浩微微揚了揚下巴,便轉身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訶浩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安全帽,端起盒飯快步跟上。


    進入謝工頭的辦公室後,訶浩將東西放在一旁,筆直地站立著,眼神略帶忐忑地望向對方。


    謝工頭則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餐盒,麵無表情地遞給訶浩。


    訶浩默默地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隻見裏麵赫然躺著一隻碩大肥美的雞腿,他猛地抬起頭,驚愕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


    謝工頭看著他這大驚小怪的樣子,心想還真是小孩兒,拿起自己的盒飯吃了起來,神色淡然的對訶浩說:“坐下吃,別往外說,吃完可以在沙發上睡會。”


    訶浩看著手上的雞腿,再看看他的上司,勾起唇對他笑著說:“謝謝,謝哥!”


    說完之後,他慢慢地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懂這位謝哥到底是怎麽想的,雖然他們之間隻是因為父親的關係而有所接觸,但這個謝哥卻總是會時不時地給他加餐,還美其名曰說是他在長身體需要營養。


    直到前幾天,他才第一次知道這個人名叫謝霖。


    原來,這項工程就是由謝霖承包下來的,而且他一直都從事著這一行,據說,他家就在京城本地,似乎相當富有。


    這些信息,都是聽那些工友說的,當然他也不經意的問了一些,至於更多關於謝霖的事情,他也就無從知曉了。


    不過對他來說,這些其實都並不重要,畢竟,他隻打算在這裏待上兩個月,之後便會離開這個地方。


    到那時,大家各奔東西,彼此間也將成為毫無關聯的陌生人罷了,所以,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他實在提不起絲毫興趣去關注或了解。


    午飯過後訶浩把垃圾收拾幹淨後,也真的沒客氣在他的辦公室睡覺,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謝工頭定定的看著熟睡的少年,感覺有些喉嚨癢,從兜裏摸出煙,拿出一支點燃,緩緩吐出煙霧,眼神依舊沒有離開沙發上睡著的少年,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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