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降臨,夜風吹動林中樹枝,發出沙沙作響,漆黑如墨的夜空如被遮蓋,烏雲籠罩了整個浩瀚星空,獨留一片深黑與冷清。


    “你的家奴何時才會找來?”慕雲棲喃喃低語地問著,似乎也沒想要他聽見。


    “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宮桓閉眼迴道。


    “明早?”慕雲棲揚聲喊了出來,今夜若不迴宮,萬一被發現了,蘭姑定會出事,迎棠也會麵臨危險。


    她輕快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邁步走向林中。


    “若雲隱姑娘再往林中去,恐怕會再多些時辰。”宮桓起身對著走向林中的身影說道。


    慕雲棲迴頭見他一臉淡然,心知他所言不假,一時間躊躇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宮桓抬眸望了眼黑黝下來的天際,走到她麵前,牽過她的手往林中方向走去。


    她任由他牽著她的手,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片空白。


    走了幾步便有雨滴落在她身上,浸入錦服中,她抬頭望向上空,幾滴雨點落到她麵上,她眨了眨眼說道:“落雨了。”


    “此處附近應有山洞,去避一避。”說完他便牽著她輕跑起來,慕雲棲一手遮擋著滴落的雨點,跟著他身後在林中小跑著。


    越來越密的雨滴落下,慕雲棲身上已被濕透,夜風吹在她身上,她冷地打了個激靈。


    “快進去吧。”宮桓將她拉進洞內,山洞內一片黑暗,她小心向前一點一點移動。


    四下驟然明亮起來,洞內被燭火照亮。


    宮桓拿著手中的火把將地上的火堆點燃,隨即再將火把放迴到原處,他將幹草放到火堆邊坐下,然後對著邊上指了指,示意她坐過去。


    慕雲棲滿腹狐疑,她坐到一旁將身子靠近火堆。“你對此處很熟悉?”


    “之前在林中迷過幾次,一般林中打獵為生的村民都會在山洞中備下些物品,若夜晚不歸,休憩時以火光趕走獵獸。”他輕聲說著,打消她的疑慮。


    “那為何不早點尋到,外麵又冷又黑,又淋了雨。”她嘴角嘟囔,微微抱怨道。


    “若在洞內,對外麵就一無所知。”他輕笑起來,對她的抱怨感到好笑又無奈。


    慕雲棲抿唇不語,似乎察覺了自己的無理。


    “你身上已濕,於你的傷口不利,先將錦服外衫烤幹可好?”宮桓看著她肩上說道。


    慕雲棲起身將外邊衣衫脫下遞給他,又立馬坐下雙手抱膝烤火取暖。


    宮桓接過衣衫微微發笑,幾曾何時,他如這般去伺候過何人?眼前女子卻一臉自然使喚著他,他心中竟無半分不悅,甘之如飴般受用。


    洞外的風吹進來,將火光吹拂搖晃,慕雲棲周身冰冷,唇色蒼白。


    宮桓看著她輕輕說道:“你的傷口定要清一清,我去找來那株白茅根,你若不放心,也可自行敷上。”說完他便出了山洞。


    慕雲棲怔愣住,望著他已隱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些道不明的情緒。


    洞內陷入一片昏黃寂靜,外麵樹枝被風吹打聲,雨滴落在樹上,大滴大滴濺落進泥土中的聲響,格外入耳。


    “還好找到了。”他沒過多久奔迴洞內說道,手中那株白茅根滴著水掉在地上,他拭去麵上的雨水,走到一旁將白茅根放在石上搗碎,然後放在掌心中向她走來。


    他看著她挑眉,意道是自己上藥還是他幫她上。


    慕雲棲心中咒罵,她肩上的傷讓她根本不能自己敷上,木訥地將裹身衣襟解開,背對著他露出肩上的傷,側過頭餘光掃著他。


    宮桓看著她肩上雪白肌膚中紅腫一片,明顯被箭傷後留下的傷口,手掌置於她肩上,將手心的草藥輕輕塗抹勻開,他感覺到她肩上抖動了一下。


    見草藥已敷在她傷口處,將她衣衫提起遞交在她手中,她慌忙接過迅速係上。


    “多謝。”她衣衫齊整後說道,對著火堆微微沉思,肩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火燒般灼熱。


    宮桓將她外衫收下給她,又將自己的外衫脫下放置在木枝上烘烤,然後輕輕走到她邊上坐下。


    “宮桓公子對女子都是如此體貼周到?不懼險境?”慕雲棲看著升騰的火光問道,昏黃明火照耀在她麵上,閃動的明豔動人。


    “如都似你般絕色,若有可能抱的美人歸,我當然樂意為之。”他玩味說道,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意味深長地笑。


    慕雲棲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看著躥升的明火,將心中不明所以的情緒撫下。她看著他扯起一抹牽強笑意,隨後靠著身後的洞壁不語。


    洞外雨水滴落在樹枝上的聲響充斥進洞中,慕雲棲淡淡憂傷起來,如今她事事多番思量,行得舉步維艱。


    天地萬物之間,她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山洞中灌入的風清冷刺骨,令她不由縮了縮身子,她抱緊自己靠近火堆。


    “冷嗎?”宮桓看著她,伸出手臂將她摟進懷裏。


    慕雲棲竟也真的靠在他肩膀上,無聲歎息。


    “若我...”她微微哽咽起來,“宮桓可有心上人?”她看著壁岩說道。


    “今日前,不曾有,今日後....。”宮桓心不在焉說的極慢,仿若自己也不太清楚。


    慕雲棲微微閉上眼,對他的話絲毫未聽進,已疲憊至極的身子微微睡去。


    火光照亮冰冷空曠的山洞,宮桓望著壁岩上影映出兩人擁靠的身影,心中如冬日烈陽照耀般溫暖,或許情愫已不知不覺在觸動萌長。


    柴火燃盡後留下一堆黑灰,隱隱光亮隙進洞口,夜裏被雨水洗滌後的樹林清明潔塵,煥然一新。鳥兒飛過的聲音點綴著清跡幽空的樹林,天際一片冷清,萬裏長空無痕。


    大隊人馬在林中搜尋,為首一女子看到前方樹上拴著黑馬,她欣喜喊道:“太子妃,太子妃。”她在四周仔細觀看,一點一點向前。


    慕雲棲被一陣聲響驚醒,身旁已無一人,洞內也無半點他留下的痕跡。


    洞口被身影擋住,“太子妃……”迎芙欣喜跑到她麵前蹲下。


    “奴婢終於找到您了。”說完便喜極而泣哭出聲來。


    慕雲棲迴過神來,對著她深深一笑,替她拭去淚水,說道:“好了,我沒事。”她搭上迎芙的手緩緩起身,替她撫了撫秀發。


    迎芙止住眼淚,“您可有受傷?”她對著慕雲棲周身打量。


    “無礙,不過是舊傷複發,先迴宮吧。”慕雲棲淡淡說道,走到洞口迴頭看了一眼。


    “太子妃,太子派了影衛出動。”迎芙擔憂看了一眼她肩上的血漬說道,傾雪殿中已為此事鬧的人人自危。


    “太子可有派人去探迎棠?”慕雲棲與迎芙齊身走出,她不解問道。


    “應是不曾,他一心隻在意您,昨日晌午來到傾雪殿,將蘭姑帶走,派奴婢與他的貼身影衛一同出宮尋您。”迎芙說道,眼色掃了一眼洞外。


    “蘭姑如何了?”慕雲棲會意。


    “奴婢昨日便出宮來了,尚不知。”迎芙低頭說道。


    林中大道上數十名影衛筆挺端莊立身,他們麵色嚴肅,手勒馬韁,整齊有序目視前方。


    一名男子跪在慕雲棲麵前,恭敬道:“屬下來遲,太子妃受驚了。”


    “起來吧,你是如何得知本宮在此處?”慕雲棲冷冷問道。


    男子心中不安,昨日他們在林中親眼見到她被皇上的暗衛追殺,可沒有命令他們也不敢與皇上的人作對。


    “屬下隻是奉命行事。”他揚聲說道。


    “迴吧。”她走到一匹駿馬前翻身上馬,定了定心中不明的情緒,策馬飛奔,影衛領路,很快便出了樹林。她想到迎棠,不知她是否已脫身。


    宮門大開,慕雲棲一路無阻迴到傾雪殿。


    宮門口似有著不同尋常的平靜,慕雲棲與迎芙一進宮門身後朱漆大門便被急急關上。她向後看了一眼,立馬朝正殿方向跑去。


    殿外已有數名侍女遍體傷痕,她們驚恐顫抖的跪在門口,目光投向進入的慕雲棲,眼中含有欣喜與痛苦。


    顧寒軒果然一臉冷漠坐在大殿內,一身金龍翱翔黑錦,菱角分明的麵容冷峻漠然,他深邃隱晦的眸子輕掃了一眼從殿外進來的女子,周身散發著冷酷嗜血的氣息。


    慕雲棲從來沒見如此可怕的他,不安的問道:“蘭姑在哪兒?”


    顧寒軒把玩著茶盞,輕蔑一笑。


    慕雲棲心中的害怕由然而生,她四周張望,試圖看見蘭姑的身影,她轉身出門尋找,被顧寒軒身後侍立的侍衛阻攔了去路,她瘋了般的掙紮。


    身後傳來顧寒軒冰冷的聲音:“帶她上來。”


    隻見兩名身強體壯的男子架著蘭姑將她伏在刑案上。


    “杖責五十,以儆效尤。”顧寒軒在她身後冷漠說道。


    “臣妾出宮與她無關。”慕雲棲望向他急切喊道。


    兩名太監抬起刑杖重重落在蘭姑腰身,響起她的悶哼聲與強忍的痛苦之聲。


    慕雲棲與侍衛廝打起來,他們應付著她卻不出手,她心中難以承受此刻的無能為力。


    收手迴頭望向顧寒軒,她走到他麵前跪下。“太子殿下放過她,此事是臣妾一人所為,與她無關。”她聲淚俱下,說完後對著他磕頭求饒。


    她求他放過蘭姑,蘭姑不是習武之人,身子本就柔弱。光滑透亮的額頭磕在冰冷硬底的地麵,一次一次又一次。


    顧寒軒蹲下身子,攔住她再次磕下去的額頭,雙目凝視著她心疼說道:“本宮隻是想讓太子妃明白,你若真的顧惜她們,在你做任何事前都該替她們想想。”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滿眼疼惜。


    慕雲棲忍住眼淚,顫抖說道:“蘭姑身子弱,臣妾可替她受刑,求殿下讓他們住手。”她從沒如此低聲下氣過,眼淚止不住滑落,不知是為了蘭姑還是因為自己眼下的卑微。


    “你肩上的傷又裂開了?”顧寒軒看著她肩上被染紅的衣衫。


    “你先讓他們住手啊。”她揚高了語氣,急不可耐地喊出。


    顧寒軒無奈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停下。


    迎芙立馬上前去查看蘭姑的傷勢,見並不大礙,迴頭對著慕雲棲微微點頭,讓她安心。


    慕雲棲跪在地上的身子徒然散架,無力地坐在地上。


    顧寒軒抱起她步入內室,將她放置在睡榻上轉身拿來傷藥瓷瓶。


    慕雲棲想起肩上的草藥,“臣妾想沐浴後再上藥。”


    顧寒軒拿著藥瓷瓶的身子微微一頓,“如此也好。”將瓷瓶放迴原處後坐到榻邊上,伸手撫摸著她的麵容。


    慕雲棲向後躲了躲,不喜與他如此親昵。


    “下次別再如此了,昨日本宮才真切感受到,何為害怕。”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頭上,語氣頗為溫柔。


    慕雲棲拂開他,神色閃躲地起身。


    顧寒軒無奈起身,淺笑道:“傷口記得上藥,本宮先走了。”說完看了她一眼,邁步離去。


    慕雲棲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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