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木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看現場跟看成片是不一樣的,看現場更能從整體看演員的表現。


    夏侯淵身子一直端坐,動作細微,抬眼,勾嘴,低眉……每一個動作都在細微處見變化。


    沈凡以角色之便,時而躬身,時而拱手,時而拂袖,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地與微妙的氣氛交相輝映。


    這種功力,陳青木遠遠不及。


    他邊看邊自己在腦袋裏琢磨,如果是自己去演會怎麽演,然後進行比較。


    「好,哢——」薑黎導演喊了一聲。


    陳青木發現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場戲,他雖然是個旁觀者,卻也沉浸進去了。


    受益匪淺。


    夏侯淵跟沈凡一起走到剪輯台那兒,跟導演一起看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表演。薑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滿意之色,也沒有不滿意之色,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ok,過。」薑黎點點頭。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


    工作人員們開始布置下一場戲的現場。


    下場戲就要拍陳青木跟沈凡兩個人對峙的戲份了。


    薑黎轉頭看了一眼,問:「陳青木來了沒有?」


    還不等人迴答,陳青木就跟老師點名學生答到似的站起來,說:「來了!」


    大家都笑了幾聲。


    陳青木赧赧地抿住嘴角。


    薑黎看見他,向他招了招手。


    陳青木一溜兒撩起長袍小跑過去。


    薑黎問:「昨天的事情弄得怎麽樣了?」


    陳青木:「經紀公司那邊在解決,我沒有管,也不太清楚。」


    遵照金葵的囑咐,他沒有把陳宇說出來。


    薑黎卻滿意地點點頭,說:「沒受影響就好,等會兒這場戲你跟沈凡先來走一遍。」


    「嗯。」


    陳青木看向沈凡,沈凡沖他笑了笑,又恢復成平時那個儒雅的樣子了。


    戲裏麵,他是一個有些執拗的老軍師,看上去有些昏聵。


    陳青木向他稍稍一鞠躬,喊:「沈老師。」


    「來吧,我們先來一遍。」沈凡說。


    「嗯。」


    這場戲講的是兩個人發生爭執。陳青木飾演的沈千機足智多謀,脾性溫和,但是在軍中屢次被老軍師針對,這一次大戰在即,陳青木認為老軍師的策略不妥,與他據理力爭。陳青木腦海裏迴想著剛才沈凡和夏侯淵的對戲,心想,要是自己能夠演到那種程度就好了。控製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這種絕佳的控製力。


    「黃口小兒,不要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沈凡說來就來,一看就知道早已經準備充分。


    陳青木迅速進入狀態,清俊眉目之下,一雙眼睛又亮又澈,「你難道對自己這麽自信?如果真如我所言,敵軍早在含穀設伏,又該如何?」


    沈凡冷哼一聲,不屑之色溢於言表,「老夫打過的仗比你見過的人都多,不要以為莫將軍信任你,你就可以挑戰我。」


    「這不是你我之爭。」陳青木目光灼灼,「這是生死之爭,開不得一點兒玩笑,更不是所謂的挑戰!」


    第六十九章


    兩個人把戲對了一遍。


    陳青木心中十分酣暢,覺得自己演得挺不錯的。


    他期待地看向薑黎,想知道他是什麽評價。


    然而,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薑黎導演竟然板著臉說:「陳青木,你演得太穩了。」


    「啊?」陳青木一愣。


    薑黎說:「沈千機這個人沒有你演得那麽一身正氣,當然,他有他正氣凜然的一麵,但是,他更多是表現得浪蕩一點兒的。你剛才不是在說台詞,你簡直是在發表一個演講。」


    薑黎導演這番話就好像一記棒槌砸到了他的心上。


    悶重一下。


    陳青木之前的得意被砸得七零八碎,這還不算,還一下一下地割著他的心髒。


    生疼。


    薑黎卻跟沒查到他的低落似的,又親自給他做示範。


    薑黎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但演一個青年人一點兒也不矯情。


    他語調多了幾分輕佻,好像反而在跟沈凡說教一般:「這是生死之爭,開不得一點兒玩笑……」


    他每一個字都念得有些油滑,聽不出正氣,聽不出討伐之意,而像是在自言自語,卻無形之中在教訓老軍師。


    陳青木明白了薑黎的意思。


    他之前演得太板正了,是那種典型的好人物形象,有點像樣板戲裏的正麵形象,千人一麵,大同小異。


    薑黎給他示範了一遍,點點頭,說:「再來一遍。」


    於是陳青木按照薑黎的指導,重新演了一遍。


    「輕佻有餘,周正不足。」薑黎皺著眉,十分嚴苛地說道。


    陳青木隻好又改了改。


    這一連下來至少七八迴了,薑黎依然不怎麽滿意。


    陳青木一點信心都沒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演,一臉茫然。


    沈凡笑著端詳他,也不急不惱。


    這時,有副導演過來說有事找導演,導演離開。


    陳青木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沈凡雙手抱在胸前,問:「累了?」


    陳青木訥訥點頭,「感覺怎麽演都演不好。」


    「這場戲難演。」沈凡說了這麽一句。


    「感覺會越演越差。」陳青木沮喪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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