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雪山上下來之後,鍾璃看見了漫山遍野的花。


    眼前的奇景讓她苦修後的疲憊精神似乎恢複了許多。


    “這裏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


    “你還有不知道的東西?”


    “我當然也會有不知道的東西。”


    李一一邊幫鍾璃梳理體內的力量,恢複身上的傷口,一邊隨口說道。


    “多年前,我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這邊還沒有國家的跡象。”


    隻有一些部落。


    正在興起之中。


    但遠沒有到建國的地步。


    隻是現在過來,那些小小的部落已經不見了。


    留下的,是漫山遍野的花。


    以及一座繁華的城邦。


    其繁華程度,與沙爾·芬德尼爾相比都沒有遜色多少。


    在找當地人詢問之後,兩人才知道,此地的國度,名為塞西利亞。


    有了之前的教訓後,這次鍾璃沒有直接被人一忽悠,就去憑借自己的容貌享受那些虛浮的生活了。


    她跟在李一身後,找了個地方住下來以後,便開始按照之前的習慣,記錄塞西莉亞的各種風俗民情。


    人們聽說有一個外地而來的學者,便紛紛過來拜訪。


    李一也再次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將自己沿途所獲的知識,稍微告知了前來問詢之人。


    此後數年,李一的名氣越來越大。


    塞西莉亞的高層學者幾乎全都來拜訪過他。


    其中曆史,人文方麵的最多。


    由於李一那龐大的知識量,鍾璃從其他人的眼中又看見了之前見過很多次的尊敬。


    那和在沙爾·芬德尼爾的時候,那些年輕的貴族對她的崇拜完全不同。


    這種尊敬,給她一種“真實”的感覺。


    這種尊敬,並不會因為李一的外貌變化而有任何改變。


    甚至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變高。


    以至於十年後,李一找人幫自己出版了一本《紀行手劄》,這本書將他的名望推到了高峰,也成為了塞西莉亞上層圈子風靡一時的話題。


    連國王都因此而接見了李一,給了他和他的隨行弟子極高的禮遇規格。


    鍾璃用兜帽將自己遮住,默默地將所見所感全都記錄了下來。


    由於她的低調,這次倒是沒有什麽人來找她了。


    她也就此安心地將此前所記錄下來的東西,逐漸消化吸收,思考,而後提出疑問。


    從國王舉辦的高規格宴會出來之後,鍾璃向李一詢問道。


    “這裏的人,為何如此崇尚知識?我總感覺,那位國王並不是因為你的知識而給你這麽高的接待規格的。”


    “你的感覺沒有錯,他看中的確實不是我所擁有的那一點點知識。”


    李一迴道。


    “他想要的,是‘尊敬知識有學問禮賢下士的國王’這一名譽。”


    “……真是虛偽。”


    “人總是虛偽居多。”


    “但那些學者倒是挺真實的,不過,你迴答他們的時候,似乎有意避開了某些事情?”


    “沒錯。”


    “為什麽要避開?”


    “因為有些知識,高天不容。擅自傳播,隻會引來災禍。”


    “……這樣嗎?”


    鍾璃還是頭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沒錯。”


    “那他們為什麽還要探求?他們是不知道嗎?”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


    “他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再那麽莽撞了吧。”


    “鍾璃,你要記住一點——人對‘知識’的探求,是永遠不會因為所謂的禁令而停止的。”


    “……為什麽?”


    “因為這是人這一種族的天性。”


    李一輕笑一聲,說道。


    “高天上的那位很蠢。”


    “……!”


    這話直接給鍾璃嚇了一跳。


    連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確定沒有引起注意。


    她鬆了口氣。


    “你怎麽什麽都敢說啊!萬一被注視到了怎麽辦?”


    “沒事,注視不到我這裏的。”


    “……”


    “接著剛才的話題說吧。上邊那位,一邊壟斷知識的傳播,一邊又要將人這一種族帶來,希望文明能夠繁榮。這其實是很矛盾的事情。按照目前的趨勢……人總有一天,會逐漸厭倦永恆不變的所謂神明的。”


    “……那怎麽辦?”


    “涼拌。”


    李一低頭看向鍾璃,意有所指地對她說。


    “人這一種族的天性,就注定他們不會長久地停滯在某個固定的狀態。時間在流淌,人也在越來越聰明,知道的越來越多,就越會渴望知道更多。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東西真的永恆。”


    “什麽東西?”


    “死亡。”


    “……”


    “人隻要不死,就會向前走,掙紮著向上攀爬,就算他們信仰高天的神明,總有一天也會因為頭頂的天空碰到了自己的腦門,而開始思考將其給挪開。除非,天空一直比他們的腦門高。但這是不可能的。人有極限,魔神也會有,永恆之神同樣會有。”


    感覺鍾璃的腦袋已經要逐漸轉不過來了,李一不再多言,留下一句。


    “你會慢慢明白的。”


    他們在塞西莉亞停留了十五年。


    而後才再一次動身。


    這一次,為了讓鍾璃能夠更好地磨礪技藝,李一選擇了前往海外,去稻妻群島。


    此時的海外群島上,野獸成群,正好適合讓鍾璃拿來練手。


    “刀槍劍棍,你想學哪一個?”


    “槍。”


    “好。”


    李一點點頭,而後便空手一捏——


    【我應會世間萬般槍法】


    金色的岩槍出現在他的手中。


    “我先從最基礎的開始教你。”


    “好!”


    在海外的荒島上,兩人就這麽住下了。


    一住便是三十年。


    鍾璃的悟性相當不錯。


    她花了三十年的時間,掌握了所有的槍術基本功,而後學會了李一傳授下來的十幾套槍法。


    並將岩元素的力量,融入進了槍法之中。


    兩相結合,李一再次空手創造了一門幫她量身定做的槍術。


    “從這一式,往後的槍術名為……《弑神之槍》。”


    “這就是屠神術嗎!?”


    鍾璃非常激動地問道。


    三十年一過,她似乎又長高了一點。


    李一都不需要再刻意低著頭去看她了。


    而且長時間在風雨之中日複一日地訓練,她的身上也多了幾分英氣。


    “如果你能用它來屠神,那麽就是屠神術。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不是。”


    “你就不能不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嗎?”


    鍾璃擺擺手,再次投入到了訓練之中。


    整座島的野蠻之獸在當了三十年的活靶子之後,基本上全都被殺光了。


    李一察覺到之後,就帶著鍾璃換了一座島繼續練。


    而後又花了三十年。


    她才將這所謂的弑神之槍第一式給掌握。


    “這也太難了吧!?”


    那種前所未有的阻塞感,給了鍾璃巨大的挫敗感。


    三十年才學會第一式。


    三十年,都足夠她將槍術的基本功和數十種變化全都掌握純熟了。


    “……”


    李一看著鍾璃那一臉無法接受的樣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麽說呢。


    在他的預估中,就算花一百年掌握第一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鍾璃三十年就掌握了。


    而且還一臉無法接受。


    為了不讓她膨脹,李一沒有說出實情。


    “不然怎麽叫弑神之槍?要是真的那麽好掌握的話,豈不是誰都可以學去了。”


    “也對。”


    “這座島也沒有什麽可待的了,走吧,換一座。”


    “嗯?不是還有一些初始生靈麽,那些像精怪一樣的玩意。”


    “你不會想把它們也給殺了吧?”


    “……原來不行嗎?”


    “人家都已經誕生基本的靈智了,給人家留點後吧。”


    李一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如果隻是尋常的野獸也就算了。


    但既然衍生了靈智,如果全都殺光了,鬼知道會不會導致這片群島以後該出現的某些種群全都直接被掐掉了源頭。


    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其次。


    “你現在的實力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務必切記,隻有懦弱之人才會向弱者揮刀。強者,隻會挑戰更強者。對於毫無抵抗之力,且沒有深仇大恨的族群,記得保持一絲憐憫。”


    “哦,我知道了。”


    雖然是這麽迴答的,但是鍾璃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李一的話在她聽來,類似於——這裏的本地生物已經沒有練手的價值了,換個地方找更強的練吧!


    逐漸膨脹的實力,讓她的心態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像當初越來越出眾的外貌,給她帶來了大量的金錢一樣。


    如今越來越強的實力,也給她類似的感覺了,似乎也帶給她了某些東西。


    不過相比起外表,握在手裏的槍柄更加“真實”。


    也更讓鍾璃有種由內而外的自信。


    六十年雷打不動的磨礪,讓她找到了自己自信的基石。


    察覺到鍾璃心態的變化後,李一看了她一眼。


    後者察覺到後愣了一下。


    那種眼神,上一次看見,還是在李一跟她說,準備將她扔在沙爾·芬德尼爾的時候。


    平靜,冷淡,如同一汪深潭。


    “又怎麽了?”


    鍾璃不自然地問道。


    她感覺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事情。


    每日的苦修也沒有因為偷懶落下。


    幾乎全部都嚴格地按照李一的要求來的。


    怎麽想都找不到出格的地方。


    “……沒事。”


    “沒事?沒事你還這麽看我,分明就是有事吧。”


    “……《弑神之槍》的訓練,先暫停一下。”


    “啊?為什麽?第一式我都練完了啊。”


    “沒有為什麽,這是我的決定。”


    “哦……”


    鍾璃一頭霧水地答應了下來。


    又是六十年的相處,她很敏銳地就察覺到李一似乎對自己不滿。


    但完全想不到原因在哪。


    李一不說,她知道自己問了也沒有什麽用。


    於是也就不問了。


    兩人就這麽離開了生活了三十年的島嶼,前往了下一座島嶼。


    直到將稻妻這邊的每一座島嶼都轉了一圈。


    然後才發現,並非所有的島嶼都沒有文明。


    有的島嶼上麵,還是有人類存在,並建立了文明的。


    其一為清籟。


    其二為鶴觀。


    鶴觀島上的人們信仰著三月女神,與天空島的使者有聯係,隻是鶴觀距離主島群太遠了。


    因此上麵的人幾乎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


    另外一個原因,也是由於其他地方目前都沒有文明存在的跡象。


    去了也隻會碰到危險。


    於是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試圖跨越海洋,去別的地方探索了。


    李一的到來,讓島上的人們全都十分驚訝。


    並將他圍成一團,詢問他從何處而來,是怎麽來的。


    鍾璃雙臂抱在胸前,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沒有開口。


    似乎李一不管去哪,都會受到當地人的熱情招待。


    雖然他籌集了旅行的經費,但是幾乎沒有怎麽使用過。


    因為去哪都能吃得開。


    憑借著在其他地方講過的故事,名與利都能夠混到。


    在鶴觀暫時住下來後,兩人的生活又變得平淡起來。


    練了六十年的槍,突然不練了,讓鍾璃非常不習慣。


    她感覺渾身都不舒坦。


    而且習慣了每天天一亮就起來。


    實在是受不了突然放緩的生活節奏。


    於是兩年多之後,她還是找機會偷偷地開始練習弑神之槍的第一式。


    雖然已經掌握,但反複琢磨後,依然可以玩出花來。


    然而很快就被李一發現了。


    “我不是說不用再練了嗎?”


    “可是我都習慣了,不練實在是渾身不舒坦!”


    “不舒坦就去做做義務工,幫村民們幹點活。”


    “這有啥意義嗎?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多練會呢!”


    鍾璃非常不滿。


    神情之中又帶著幾分焦慮。


    隨著將權柄的力量逐漸奪迴,她能夠感覺到。


    距離那殘魂的下一次暴動,已經不遠了。


    雖然已經跟著李一練了這麽久。


    但麵對那種東西,她還是沒有一丁點的底氣。


    因此越是感受到時間的逼近,越是焦躁地想要盡快再將實力提升一節。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聽我的了?”


    “你能別總是用這句話來壓我麽?!”


    鍾璃焦躁地反問道。


    “還是說,你不知道那鬼東西又要暴動了?”


    “我知道。”


    “知道你還——”


    鍾璃抬頭看向李一的眼睛。


    卻並沒有在那雙眼睛裏麵看見預期中的嚴厲。


    不僅如此,反而帶著些許溫和。


    “……”


    鍾璃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能不能別用那種好像小屁孩長大了一樣的老父親眼神看我?”


    “不用這種眼神看你用什麽眼神看你?”


    李一淡笑著問道。


    “……”


    鍾璃再次被問住了。


    她的焦躁之中混雜了很多其他的心思。


    「我真的可以擊敗岩龍王的殘魂嗎?」


    「我擊敗它之後呢?」


    「如果我失敗了怎麽辦?」


    「他會很失望吧……」


    各種擔心隨著心中的感知越發混亂地混在一起。


    她根本就捋不清楚。


    偏偏李一還是一副絲毫不擔心的樣子。


    “既然你不讓我練了,那我就不練了。到時候輸給了岩龍王,你可不要怪我。”


    鍾璃冷淡地說。


    李一聞言,搖搖頭。


    “……什麽意思?”


    “你不會輸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輸?要是現在抓緊時間再去磨礪一下弑神之槍,或者學會第二式把握肯定會大很多。但現在你讓我停了這麽久。”


    “你不會輸的。”


    “……”


    鍾璃看著那雙平淡而又自信的眼神,莫名地又感覺有些煩躁。


    “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那可是岩龍王!”


    “我不是‘知道’,而是‘相信’。我相信你不會輸的,僅此而已。”


    李一走過去後,伸手摸了摸已經長到快一米七的鍾璃的腦袋。


    “你幹嘛——?!”


    鍾璃臉色微紅,一臉抗拒,但沒有動。


    “六十年如一日的磨礪已經足夠了,不要太焦躁,導致走火入魔。實力這種東西,過於看重不好,任何事情都過猶不及,如果一直將視線鎖在一個方向,會導致迷失本心。”


    李一將手放下來,有點恍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笑著道。


    “最後的大戰前,放鬆一下吧,不要緊繃著神經去迎戰。區區七龍王之一的岩龍王而已,不會是你的對手。古龍已逝,新王當立。”


    說完,李一便拎著酒壺邁步離開了。


    就算不想,鍾璃也知道,這家夥又和那些人去喝酒聊天吹牛去了。


    這兩年他每天除了喝酒就是逛街,絲毫沒有擔心岩龍王的事情。


    鍾璃本來以為他是不關心。


    現在才知道,他不是不關心。


    而是相信。


    他似乎比她自己還要相信她。


    在原地站了許久,鍾璃感覺自己那混雜無比的心情忽然就平複了許多。


    像是因為對方的幾句話,就全部自己給自己捋順了一樣……?


    “……”


    在察覺到了什麽的一瞬間,鍾璃立刻伸手放在仍然顯得青澀的胸口按了按,像是給自己順氣。


    好像這樣就不會感受到那瞬間紊亂了一下的心率變化。


    “什麽啊,那家夥……總喜歡,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少女自言自語地嘀咕著,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移動到別的地方。


    隻是不自覺又迴想起過去幾百年間發生的事情。


    此刻的她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


    如果用成年人的目光迴望,很多細節都會被如同寶藏一般翻出來。


    偏偏她的記憶幾乎不會褪色。


    因此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那些看似毫不關心,但卻無微不至的照顧。


    看似妥協,但卻是因為本就有著極高的包容。


    看似人已經消失了,但仔細一想,其實關注一直都在。


    比如在沙爾·芬德尼爾的時候,那些年裏不懷好意接近自己的人可不在少數。


    甚至再深入迴想一下,李一前兩年是跟著去參加過幾次舞會的。


    將情況全部收入眼底之後就沒再去了。


    不過他不再去之後,那些不懷好意接近的貴族也幾乎開始絕跡。


    就像被人劃了一道無形的紅線,導致他們根本不敢輕易跨過雷池。


    在調查獸群的時候,現在迴想起來,那些恭恭敬敬按照她的指示提供幫助的人,也不是看在她的麵子上,很明顯是被人提前打點過,隻是當時她看不出來。


    她總是能夠迅速拿到獸群肆虐的線索,也不是因為她的消息有多靈通,隻是因為有人將消息送到了她手裏而已。人家是吃飽了撐得給她跑路?


    鍾璃越是往記憶裏麵翻,越是能夠翻出一大堆類似的東西。


    翻著翻著她就感覺自己有種停不下來的趨勢了。


    “……!”


    還好,多年的磨礪讓她在“中毒”之前就停了下來。


    “……不行……不能繼續翻下去了……還是先去,先去……”


    鍾璃捂著自己的下半張臉,在院子裏麵來迴轉了幾圈,指尖下麵的肌膚傳來發燙的溫度。


    就像是腦袋煮開了一樣。


    “……我,我要做什麽來著……”


    完全沒法集中注意力了。


    像個腦袋短路的機器人一樣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後,鍾璃終於走到裝著清水的水缸旁邊,用手捧起冰冷的清水給自己洗了把臉。


    “……”


    彎著腰在水缸旁邊待了好一會,她才感覺溫度降了下去。


    瞥了一眼缸中漣漪平複後如明鏡一般的水麵,鍾璃看著裏麵的倒影微微一愣。


    “……這是我?”


    那紅暈未消的臉龐和神情,她隻在那些準備去告白捅破窗戶紙的懷春少女身上見到過。


    ……其中有一半告白的目標都是李一。


    所以看得很清楚。


    “……”


    很好。


    心情激蕩的餘韻瞬間平複了下去。


    鍾璃麵無表情地直起腰,開始冷靜地思考,之後該怎麽把那些不知羞恥的家夥全都拒之門外。


    雖然李一一次都沒有答應。


    ……但萬一哪次腦袋短路就答應了呢?


    兩人的旅行還要繼續,自然不能被兒女情長給絆住,那些家夥又不可能跟著李一一起到處跑。


    之後再遇到,就用這個理由幫他拒絕掉好了。


    “……我這是為了他好,他應該感謝我。”


    鍾璃在心裏說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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