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的古朝京城裏,柳嬌嬌恰好正在院子裏坐著賞月。


    她可不是那種自帶詩情畫意之人,素來沒有賞花賞月的習慣,純粹是被崔氏強行抓來作陪的。


    今日恰好是陰曆的十五,但或許是因為今日天氣不錯,而且也快到中秋了,所以今晚的月亮看起來是又大又圓,絲毫不遜色中秋夜。


    月華如水,溫柔而均勻地鋪灑下來,整個京城似乎被一層透明的薄霧籠罩著。


    崔氏親自替柳嬌嬌把她麵前的茶盅重新加滿水,然後問道:“嬌嬌,下個月就是中秋佳節了,那個姓徐的估計會來接你迴府過節,你是怎麽想的?”


    柳嬌嬌先是謝過,接著才答道:“他若來接,我肯定跟他迴去,畢竟過節嘛,而且我也想去見見娘。”


    聽到前麵兩句崔氏麵上還隱有不滿,可聽到最後一句,神情一怔,繼而長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我們想盡了各種法子,想把你娘接迴來,但你娘卻怎麽也不肯離開徐府。一開始我們還以為她是舍不得那個姓徐的,後來才知道,她是怕她離開後姓徐的會變本加厲。”


    “大伯母,他其實是喜歡我娘的,對吧?”


    “是,但是比起功名利祿來,你娘又算得了什麽?”


    柳嬌嬌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她看得出徐天賜是那種極有野心之人,這種人可以為了成功不折手段,被這種人愛上的人其實一點都不幸福,因為一旦與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起了衝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你。


    這種人很是豁得出去,所以一般都能獲得他們想要的成功,但是這種人最終的結局通常都好不到哪裏去,因為六親不認、眾叛親離的人,基本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徐天賜也注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看來是得趕緊想個法子把謝琳琅給接迴來了,即便是知道徐天賜暫時不會對她做什麽,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柳嬌嬌心裏突然有些煩躁起來。


    係統早就給她下了任務,要她扳倒徐天賜以及他背後之人,也就是那個多疑的皇帝。


    按道理說,她進京這麽久了,多少也應該做點什麽了,可仔細想想,這些日子除了打理清心坊,以及前不久小小地算計了徐天賜一迴,把那個害了原主的蘇鳳嬌幹掉了,貌似她根本就沒做什麽。


    嚴格來說,她隻是讓蘇鳳嬌罪有應得的入了獄,真正幹掉她的是徐天賜。


    對了,還煽動了謝家人,外加故意激起顧亭風的爭位之心,其他的真的沒做什麽。


    感覺自己是得了拖延症了,不行不行,得治!


    那個被牛浩然無意間救下來的小翠是時候派上用場了,雖然憑她不可能把徐天賜給扳倒,但多少也能讓徐天賜難受一陣子,給他本就變得不太好的名聲再加一把火。


    小哥哥,你到底什麽時候才來京城啊?你看,就是因為你不在,害得本姑娘做事總是心不在焉的,都患了拖延症了,你必須負全責!


    在大夏的柳珺突然無端端打了個噴嚏,無名見狀立刻帶著擔憂道:“主子,莫不是昨夜著涼了?要不要請禦醫過來瞧瞧?”


    柳珺卻不在意的搖搖頭,嘴角掛起一抹淺笑,低聲道:“嬌嬌說過,一聲噴嚏是有人想你,兩聲噴嚏是有人罵你,三聲噴嚏才是著涼了。我隻打了一聲噴嚏,定是嬌嬌在想我了。”


    無名:“……”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兩人正說著話呢,長寧宮的首領太監小李公公進來傳話道:“啟稟太子,太後娘娘派人來了,讓您過去一趟。”


    柳珺立刻收斂神情,道:“可有說是何事?”


    “未曾,來人是鍾秀宮的首領太監何公公,隻說太後召見。”


    竟然讓最為看重的心腹前來傳話,看來這趟鍾秀宮是不得不去了啊。


    柳珺揮手道:“去跟何公公說一聲,待孤換身衣服就去。”


    小李公公領命離開。


    無名跟隨柳珺走入內室,幫他換了身牙白色的長衫,再係上代表太子身份的金色腰帶。


    因為柳珺十分抗拒那些負責伺候他的宮女靠近,又信不過小李公公,所以但凡貼身伺候的活都交給了無名。


    一開始他也是拒絕的,不就換個衣服嗎?這十幾年都是自己動手的,也沒見什麽時候衣冠不整過,但無名卻表示他現在身份不同了,這種事絕對不能自己動手,於是,無名便自覺自願的身兼多職了。


    待收拾好了以後,無名才帶著擔心問道:“主子,太後突然召見,是不是因為如意小姐的事?”


    “應該是吧。”柳珺無所謂的答道。


    “現在您羽翼未豐,而太後背後站著整個宰相府和朝廷半數官員,還不到跟她撕破臉的時候,您可千萬不要衝動。”


    “她有依仗,我不也有嗎?我自然不會把她惹急了,同理,她也不敢把我給惹急了。”


    “主子,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既然不知,那就別說了。”


    無名:“……”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該先問問是什麽話嗎?


    柳珺將腰間掛著的玉佩整理了一下,然後看向無名,眼裏帶著一絲戲謔,道:“是不是很憋屈?所以下迴有話就直說,省得再被我給懟迴去。”


    無名:“……攝政王說的沒錯,您跟先帝的性子真的是一模一樣。”太黑了,比墨汁還黑。


    今天已經兩次聽到有人提起他未曾見過的親生父親,柳珺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比起親爹,把他養大的養父更讓他懷念,對自己的疼愛那是半分都沒有摻假的,他看得出來,養父是真拿他當親兒子看待的。


    但是不管是歐陽靖還是無名,都跟他說先帝和他娘長公主鶼鰈情深,那麽他娘為什麽會在懷著他的時候義無反顧的嫁給養父呢?而且在他的記憶裏,兩人感情極好,不像是在逢場作戲啊。


    如果他娘真的深愛先帝,絕對不可能在懷有身孕的情況下另嫁他人,也絕對不可能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忘記以前,重新開始一段感情。


    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隱情呢?


    可惜事情過去太久,知情者大多已經不在世上了,就算想要調查也很困難,或許他該找時間重新迴村子一趟,那裏畢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就算過去那麽多年,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不是嗎?


    “主子,我們趕緊走吧,小李公公說何公公已經開始催了。”


    無名的話打斷了柳珺的思緒,他忙搖了搖頭趕緊迴神,然後大步走出房間。


    鍾秀宮。


    “小何子去了多久了?怎麽還把人叫來?”鳳太後坐在鳳榻上,抬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周嬤嬤。


    雖然她早已年過三十,但是向來養尊處優,所以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也不知道是因為姓氏原因還是家族遺傳,她天生長了一對鳳眼,但卻不是那種勾魂奪魄的鳳眼,而是一看就極有威嚴的鳳眼。


    此刻她那雙鳳眼微微眯起,頓時有種不怒自威的架勢。


    周嬤嬤忙頷首道:“娘娘您親自召見,太子殿下肯定不敢怠慢,必定是換衣服那些費了些時間,何公公應該馬上就要迴來了,娘娘您莫急。”


    她是當年跟隨鳳太後出嫁的陪嫁丫鬟,22歲那年便自請梳起發髻終身不嫁,留在宮裏當嬤嬤繼續服侍鳳太後,所以算是鳳太後的心腹之人,在她麵前也是有幾分顏麵的,所以才敢說那麽多。


    鳳太後冷哼一聲:“他不敢怠慢哀家?依哀家看,他就沒什麽不敢的!如意多好一姑娘啊,他不喜歡就罷了,非得在那麽多人麵前狠狠地掃了人家小姑娘的顏麵!也虧得如意是個乖巧懂事的,要是換了個心眼小的,指不定就直接吊死在他長寧宮的門口了,到時候哀家看他怎麽跟相爺交代!怎麽跟天下人交代!”


    “娘娘您莫氣,小心氣壞了自個兒身子,太子年紀還小,而且一直長在民間,不懂事兒,您慢慢教就是。”周嬤嬤忙彎下身子幫著她拍背順氣。


    “哀家倒是想教,可你瞧他那桀驁不馴的樣子,是肯學的嗎?”鳳太後是越說越火大,一抬手,把桌上的茶盅揮到了地上。


    “啪”的一聲後,其他伺候的宮人麵色一白,紛紛跪求太後息怒。


    周嬤嬤知道鳳太後脾氣上來了,忙衝眾人揮揮手,讓她們趕緊把那些碎片殘渣收拾幹淨後退到外麵去,省得杵在那礙了太後的眼被找麻煩。


    眾人剛要退下,何公公便迴來複命了。


    柳珺領著無名大步走了進來,一眼便瞧見了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茶盅碎片,眼裏精光一閃,然後站定衝鳳太後行了一禮,溫言開口道:“兒子見過母後,可是下人伺候不周,惹怒了母後?”


    鳳太後強自壓住心底的怒氣,扯出一抹略帶僵硬的微笑,“非是下人的錯,是哀家沒端穩茶盅,這才摔了一地,讓太子看笑話了。”


    柳珺理解的點點頭,然後冷眼看向一旁戰戰兢兢地宮人,厲聲道:“一個個都是蠢材!還不趕緊收拾幹淨了?萬一碎片硌了母後的腳,你們擔待得起碼?”


    宮人連連應是,忙去收拾了那一地的狼藉,然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半點不敢耽擱。


    柳珺教訓完宮人,也不等鳳太後叫坐,便自顧自的找地方坐了下來,然後帶著一抹不讚同說道:“母後您對他們就是太仁慈了,瞧他們一個個的,做事半點都不麻利,要不兒子重新給您換一批聽話好用的?”


    “那倒不必,他們都是哀家用慣了的,太子有這份心就好,哀家心領了。”鳳太後麵上掛著假笑,心裏卻是怒罵連連。


    太子之位剛坐下,凳子都還沒坐熱乎呢,就開始對她這裏指手畫腳起來了,還想把她的人換成自己的心腹之人,然後把鍾秀宮監視起來是吧?做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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