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七不出,八不歸”,所以柳嬌嬌在跟柳珺商量後,決定初八那天搬去鎮上。


    今天是初七,眼看著明天就要暫時離開村子了,所以柳嬌嬌讓柳珺去找柳大把該交待的事情交待清楚,她實在不想大過年的再去跟柳家人打交道了,省得心煩。


    柳大一家人被暫時安置在村裏某個村民家空出來的老宅裏,比柳家老宅多了一間屋子,所以他們勉強倒是能住下,但是條件肯定不咋地,畢竟這裏空置了好幾年,光打掃幹淨就費了一天功夫。


    被褥枕頭和廚具那些都是村裏好幾戶人家一起幫忙湊的,村裏窮,所以別指望能有新的東西給你,湊合能用就行了。


    柳大還好,秦氏雖然嫌棄但也不敢多說什麽,柳二木還沒從連番的打擊中迴過神來,每日都是宅在自己的屋子裏,除了吃飯和上茅房,根本不離開自己的屋子,也不跟其他人說話。


    那天柳大讓他寫和離書時他一開始是堅決不同意的,要麽就休妻,要麽就繼續湊合著過,和離?想得美!


    但是柳大隻說了一句話,他就立刻乖乖寫下和離書了。


    柳大說:“這份和離書你是必須寫的,我是你爹,最多隻是打斷你一條腿,但若是你堅持不寫,逼得嬌丫頭和珺小子親自出手的話,你考慮過後果嗎?”


    秦氏還來了個神助攻,聽完柳大的話,估計是迴憶起了什麽,麵上滿是驚恐的道:“那個丫頭不是人!簪子捅不死她還斷了!柳珺也不是人!那麽硬的簪子就那麽被他拿手捏碎了!”


    聽完她的話,柳二木立刻就打了個銷魂的哆嗦。


    啥?簪子捅人簪子竟然能斷掉?徒手就能把簪子捏成粉碎?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血肉之軀,再比較了下自己身體跟簪子的硬度,他果斷的去找柳三林要紙筆去了。


    他絕對不是害怕,是聽爹的話!沒錯,就是這樣!


    至於柳三林那一家子,從始至終都表現得異常乖順,可就是因為這樣,反倒有問題。


    當關上房門,屋內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時,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柳成龍厭惡地看了一眼榻上那鬼曉得誰家拿來的又醜又舊的被褥,壓低聲音道:“爹,娘,咱們難道真的啥也不做?”


    雖然暫時可以不用每日悶頭讀書了,但他無比懷念自家那溫軟舒適的被褥和每天定時送來的精致吃食,瞧瞧現在住得都是啥破地方,吃的都是啥玩意兒?


    柳三林輕撫了撫下巴處不多的胡須,安撫道:“成龍,姑且忍幾日。”


    他也想做點什麽,但起火那天他本以為隻有他們三房的人逃離出來,根本沒想到柳嬌嬌竟然會衝進火場把二房救了出來,還安排人把那兩個老不死的也救了出來。


    早知道他們會平安無事,他當時肯定不會在村民麵前演那麽一出,這下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生疼。


    雖然老二忙著在那自怨自憐,沒時間想其他事,爹娘也沒提起那天的事,但越是這樣他越是忐忑不安,就怕自己萬一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他們就會拿那天的事來說,到時候免不了要花費一番心思去解釋,最怕就是他們心裏會對自己這房起疑心,那麽這麽多年的功夫就白費了。


    馮蔓雲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這幾天才表現得格外乖巧,不過跟他寶貝兒子一樣,都是享福享慣了的人,哪裏受得了現在這種生活?


    “相公,咱們要在這種地方住多久啊?那天起火起得太突然,我好些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出來,也不知道爹娘他們有沒有把攢的銀子帶出來。房子被燒得那麽厲害,肯定得全部重修,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花費,這錢誰出?”她考慮得最為實際。


    柳三林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當日兩個老的和二房都在大火中斃命了,他總能想到法子湊些銀子重新置辦房子,但現在每個人都活得好好的,他是絕對不會自掏腰包修房子的。


    “咱們當日忙著逃命,所有金銀細軟全部毀在大火裏了。”他看向馮蔓雲,淡淡地說道。


    馮蔓雲立刻了然的補充道:“對啊,所以咱家現在可是一個銅錢都拿不出來了。”


    柳成龍雖然明白了爹娘的意思,但從小被驕縱慣了,任性地說道:“我不管那麽多,反正我不想住這兒,一刻鍾都不想待了!”


    “成龍啊,娘的乖兒子,聽你爹的話,咱先忍耐幾天。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重新住青磚大瓦房的,而且肯定比以前的更大更舒服!”馮蔓雲已然明白了相公的打算,摟著兒子柔聲安撫著。


    “真的?”


    “真的,娘啥時候騙過你?”


    柳成龍暫時被安撫住了,雖然依舊滿臉的嫌棄,但沒再說什麽了,柳三林則是與馮蔓雲默契的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珺上門時,秦氏正坐在院子裏縫補衣服,一看見他,手裏的東西瞬間掉在了地上,然後飛快站起來,頭也不迴的往屋裏跑,並且麻利的關上房門,一氣嗬成。


    那天柳珺的手段真的把她給嚇到了,既然惹不起,那見著了便趕緊躲吧,她可不想變成那根被捏成碎渣的簪子。


    原本在堂屋裏坐著抽水煙的柳大聽到動靜走了出來,見來人是柳珺,微征片刻,便扯出一抹微笑,問道:“珺小子,你這是來找我的?”


    “嗯。”柳珺點點頭,從懷裏掏出柳嬌嬌給他的銀票,遞給柳大,“這錢您收好。”


    柳大眼神不大好,眯起眼睛仔細辨認了片刻,然後驚訝道:“這、這麽多?”竟然是一張麵額二百兩的銀票,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麽大額的銀票,拿著銀票的手都開始哆嗦了。


    柳珺解釋道:“原本說好修房子的銀子我們出三分之一,但嬌嬌說那天起火太突然,估計你們也帶不出多少細軟來,所以除了我們該出的那四十兩,剩下的一百六十兩算是提前給您和奶八年的養老銀子,除了今年,未來七年我們就不再給您每年的那筆養老銀子了。”


    在村裏修一所跟原本柳家一樣大的宅子,花費大概是八九十兩,加上家具被褥廚具那些亂七八糟的,頂天也就是一百兩多一點點,但柳嬌嬌不想算得那麽清楚,索性按一百二十兩來算,三分之一就是四十兩。


    柳大麵皮一陣顫動,不是激動,而是臊的。


    他心裏清楚柳嬌嬌肯定心裏是極其不待見自家這群人的,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不但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反倒來了把雪中送炭。


    她的猜測是對的,那天起火太過突然,秦氏又是個貪心的,啥都想帶走,結果耽誤了時間,被煙嗆得暈了過去,要不是救他們的人來得及時,他們早就葬身火海了。人能活著出來就已經是大造化了,哪裏還顧得上那些個身外之物?


    柳二木身上也沒錢了,這些年攢的錢全花在飄飄那個女人身上了,至於柳三林……


    想到這個一直被他當做家裏驕傲的小兒子,柳大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那天柳三林當著村民說的那些話他後來也聽說了,但是他不想也不願相信,所以就一直裝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還逼著秦氏不許去追問。


    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被自己當成寶的算計著自己,被自己當成草的卻雪中送炭,這人啊,真的不能去比較,一對比,啥差距都出來了,心也涼了大半。


    “你拿這麽多銀子給我們,那你們以後……”柳大說這話不是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柳珺想起來前柳嬌嬌的交代,於是裝出一副苦笑的樣子,道:“爺,我也不瞞您,這是我們至今為止大部分家當了,全是嬌嬌辛辛苦苦想辦法掙來的,不過我們馬上要去鎮上了,雷東家會照顧我們的,所以不用擔心生活的問題,至於銀子,再掙就是。”


    柳嬌嬌讓他必須表現出拿出全部家底的樣子,絕對不能表現得無所謂,免得柳家某些人又出什麽幺蛾子。


    這話柳大是信的,畢竟柳珺和柳嬌嬌在他眼裏都還是孩子,兩個孩子就算再有本事,這麽短的時間又能掙到多少銀子呢?估計不是什麽大部分家當,而是把整個家底都掏空了。


    想到這兒,柳大更是覺得自己臊得慌,為自家那群不成器的,也為自己一直以來的偏心和漠視。


    他剛想說讓柳珺拿一半銀子迴去,誰知道柳珺竟然直接扭頭就走,動作極快,幾乎一瞬間就跑遠了,根本不給他說話和拒絕的機會。


    看著手上那張銀票,他神情複雜難辨。


    原本輕飄飄的一張紙,此刻卻覺得重於千斤。


    柳三林開門出來,他已經在屋裏聽到了剛才兩人的談話內容了,看著柳大手裏那張銀票,他眼裏閃過一抹貪婪的光芒,轉瞬即逝。


    “爹,您站在這兒做啥呢?”他假裝關切的走過去。


    柳大迅速將銀票塞進胸口,裝作沒事的樣子,搖頭道:“沒啥,剛把珺小子送走。”


    “柳珺剛才來了?”柳三林裝出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


    柳大點頭道:“他來送銀子,分家時說好,修房子的錢他和嬌嬌出三分之一,每年給我和你娘二十兩養老銀子。”


    “他給了多少?”


    “修房子的銀子嬌嬌按一百二十兩算的,所以給了四十兩,又考慮到我們那天忙著逃出來沒機會拿銀子出來,所以提前給了三年的養老銀子,一共是一百兩。”柳大故意這麽說,他打算修房子時就把銀票換掉,送還一百兩給兩個孩子,不能讓他們兩手空空的住在鎮上。


    “那他們考慮得倒還挺周到。”柳三林麵上含笑,心裏卻在詛咒柳大是個老不死的,明明是二百兩,直接就貪掉了一半,擺明了想算計他們三房出銀子,想得美,一個子他都不會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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