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經曆了這幾日,再也不想去管家裏這些糟心事,加上心裏漸漸升起的對於柳珺兄妹的歉疚之情,他就更加不會做聲了,隻是將頭扭向一旁,就跟自己什麽都沒聽到沒看到一樣。


    柳二木沒來,他這迴受刺激受大了,加上腿傷因為拉扯而加重,所以被心軟的柳樹根他爹接自己家去了,至於是自己在那生悶氣,還是借題發揮讓柳樹根家人仰馬翻,那就不知道了。


    柳三林心裏可謂是感慨萬千,他自認自己有雙識人的慧眼,沒想到竟然看錯了兩個人,一個是性情大變的柳嬌嬌,一個便是試圖拉著大家同歸於盡的宋春花。


    前者還可以怪到妖魔鬼怪身上,但後者的所作所為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或許這個世上並沒有真正的膽小懦弱之輩,但凡被逼得急眼了,老鼠也能裝一迴老虎。


    看了一眼沉著冷靜的柳珺,又看了一眼幾句話就讓秦氏下不來台的柳嬌嬌,最後,視線移向自己那個寶貝兒子,然後默默地歎了口氣。


    瞧瞧人家倆兄妹,大的遇事鎮定自若,小的開口字字珠璣,可自家這個呢?就知道躲在爹娘背後。


    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當初就是因為看出自己兒子不是個聰明的,所以才設計讓柳珺沒有去念書,後來更是故意煽風點火讓秦氏把他給趕了出去,否則這個家裏早就沒有柳成龍呆的地方了。


    全家人的寶貝,柳家的希望,呸!全都是屁話!


    他這個做爹的還不清楚自己兒子幾斤幾兩嗎?要是不把柳珺趕走,故意讓爹娘瞧不上這個長孫,以柳珺的機靈勁兒,他才是柳家第三代裏最有出息的那個。


    可是自己做了那麽多,沒想到繞了一圈最後還是沒成功。


    有柳嬌嬌這個意外之“喜”在,柳珺的崛起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反觀自家這個傻兒子,除非跟柳嬌嬌一樣遭遇啥妖魔鬼怪或者突然開竅了,否則就他的手段和腦子,根本就不是這對兄妹的下飯菜。


    柳三林真是想起來都頭大,他辛苦謀算了十幾年,卻沒算到自己兒子完全沒有遺傳到自己半分睿智,要不是他確定馮蔓雲對他沒二心,他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這個兒子究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了。


    二哥不在,娘被拿捏住了,爹擺明了不想管,媳婦忙著護兒子,兒子還是個沒什麽腦子的,不用想了,隻能自己去解決眼前的危機了。


    柳三林突然覺得自己心好累。


    施施然上前兩步,即便衣袍和頭發因為來不及整理,顯得有些淩亂不堪,但他還是習慣性擺秀才公的譜,剛想附庸風雅的抖個扇子,驀地想起自己那把幾乎不離身的扇子已然葬身火海,隻得尷尬的將雙手背於身後。


    “嬌嬌,二嫂的事就莫要再提了,說到底二哥也是個受害者,隻能怪那名花樓女子太過狡詐。”柳三林的語氣很沉重,似在惋惜一般,秦氏剛想替二兒子辯解幾句,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隻得扭過頭,繼續臉紅脖子粗的瞪著柳嬌嬌,仿佛真能用眼神瞪死她一樣。


    柳嬌嬌早就知道這個三叔肯定會站出來的,論說話的藝術,整個柳家也就是這個知識分子肚子裏有點貨,其他人除了擺長輩架子壓人,就是說些難聽的渾話,至於柳成龍,沒交過手,不清楚深淺,所以無法評論。


    “三叔,那個叫飄飄的女子固然狡詐,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蛋,若不是二叔起了色心,嫌棄二嬸,人家再厲害也算計不了他。”想把柳二木那個渣男摘出來,沒門!


    柳三林麵色一僵,在心裏暗罵了幾聲二哥後,擺出一副悲憫的模樣,歎氣道:“嬌嬌,你年紀還小,不知道那些個花樓女子心思有多深沉,她們慣會揣摩男人,別說二哥這樣的普通人了,哪怕那些看多美色的大家公子,也鮮有幾個把持得住的,這真不能怪二哥。”


    柳嬌嬌聞言笑了,故意瞅了馮蔓雲一眼,然後用戲謔的語氣道:“我一直以為三叔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竟然這麽了解那些個花樓女子,看樣子花樓您是沒少去啊,就是不知道三叔您把持住了沒有?可別哪天也有個花樓女子上門來找您哦。”


    柳三林臉色大變,幾乎是立刻迴頭看了馮蔓雲一眼,果不其然,自己媳婦的表情已經變了,嘴角帶著譏諷,看向自己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樣。


    是他大意了,怎麽又被這丫頭帶到坑裏了呢?又不是不知道這丫頭擅長詭辯,而且腦子也轉的快,自己無意間露出這麽大一個語言漏洞來,她怎麽可能不趁機會往死了坑?


    好在馮蔓雲是個沉得住氣的,沒有直接上去跟柳三林掰扯,而是繼續安靜地站在一邊,隻是用眼神不斷地淩遲他。


    她為了相公的麵子可以忍,但秦氏卻是個不能忍的,哪裏受不了自己寶貝兒子被柳嬌嬌如此作踐,立刻跳著腳,指著柳嬌嬌的鼻子,唾沫橫飛的罵道:“你這個死丫頭賤皮子!竟然敢往你三叔頭上扣屎盆子!你三叔可是堂堂秀才公,你損他名聲是要坐牢的!”


    柳嬌嬌冷笑道:“奶,您不但記性不好,怎麽就連耳朵也不好使了?我什麽時候損三叔名聲了?我說的一切都是在三叔話的基礎上產生的合理猜測,哪條律令規定連猜測都犯法了?再說了,我若是猜錯了,三叔大可自證清白,我不介意跟他賠禮道歉的。三叔,您若是從未去過花樓,嬌嬌立刻跟您道歉,保證態度誠懇,讓您滿意。”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故意看向柳三林。


    柳三林都想噴一口老血出來了,怎麽話題又拐到他有沒有去過花樓上麵去了?當著馮蔓雲的麵,他倒是想義正言辭稱自己從未涉足花樓,但一想到柳嬌嬌連飄飄背著柳二木偷人的事都能查出來,自己那點事兒能瞞得住嗎?


    所以,他不敢承認,也不能反駁,隻得和稀泥一般敷衍道:“去花樓不一定就為了尋歡作樂,身為男子總會有些必要的應酬的,不能混為一談。”


    這意思不就等於默認自己去過花樓嗎?去那種地方不是為了尋歡作樂,難道真是純欣賞?脫了衣服蓋著被子純聊天?


    誰信?


    反正她是不信,而且看馮蔓雲的樣子也不信,估計等兩個人私下相處時,她這個二叔就要體會一把河東獅吼了。


    感覺真是棒棒噠!


    馮蔓雲可不就是在拚命壓抑自己的怒氣嗎?眼睛都充血了,雙手握得死緊,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裏。


    好你個柳三林,你給老娘等著!現在給你麵子,老娘忍你,晚點再跟你算賬!


    秦氏再蠢也發現小兒子和媳婦之間的暗潮湧動了,忙衝著馮蔓雲警告道:“老三家的,男人有些應酬很正常,你可不許借題發揮對他撒氣!”


    馮蔓雲微微一笑,笑得咬牙切齒,“娘,您放心,媳婦兒不會的。”不會讓他死得太好看!


    柳三林也陣亡了,完全不是柳嬌嬌的對手。


    眼見厲害的奶奶和睿智的爹都擺不平柳嬌嬌,柳成龍哪裏敢站出來送人頭?恨不得將自己塞迴娘的肚子裏,讓她看不見自己才好。


    柳大無奈的長歎一口氣,看著柳嬌嬌的眼神格外複雜,這麽機靈的女娃子為啥就不是他柳家的血脈呢?為啥自己當初就聽了秦氏的話對她不待見呢?如果自己當初對她好點,那麽現在柳家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世上沒有後悔藥。


    他幽幽地開口道:“嬌丫頭,你那幾個要求我答應了,隻望你以後能善待珺小子和那兩個丫頭,是我這個做爺爺的對不起他們!”


    柳嬌嬌上迴就看出這個老爺子開始後悔了,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但是她不會因此就原諒他曾經對自己和柳珺做的一切。


    老爺子看著是可憐,但可憐之人往往都有可恨之處,她沒那麽多同情心。


    秦氏聞言臉色大變,忙勸阻道:“老頭子,不可!”


    “你閉嘴!若不是你整天胡搞瞎搞的,我們家怎麽會出這麽多事?念在你為柳家辛苦多年而且生了兩個兒子的份上,以前的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但若再犯,我必定給你封休書!”柳大拿出當家人的氣勢,對著秦氏吼道。


    秦氏被罵得愣住了,接著便覺得自己滿腹委屈,可又不好違背柳大的意,隻得低頭捂著嘴哭上了。


    柳三林見他爹態度強硬,便知道這件事再無轉機,不過分家也好,和離也好,這些事都跟三房沒有半文錢關係,那兩個侄女不在了更好,以後家產便盡數歸於三房了。


    想到這裏,他裝出一副孝子模樣,上前扶住柳大的胳膊,語帶沉痛的說道:“爹,您放心,不管怎麽,我們一家子是肯定會陪著您,以後給您和娘養老送終的。”


    柳大心懷寬慰的拍了拍他的手,然後看向柳嬌嬌,等她做出決定。


    柳嬌嬌雖然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搞定,但為免夜長夢多,她跟柳珺對視一眼後,說道:“爺,這樣吧,老宅這會還騰不出來,我去找村長爺爺,找個地方讓你們先安頓下來,你們也迴那邊看看有啥沒燒壞還能用的東西,等過了初三,咱們一起去村長家解決這件事,您帶好二叔寫的和離書,我帶好分家的章程,您看咋樣?”


    畢竟這會兒還在過年,就算她想速戰速決,也不能選擇初二初三這兩天去村長家處理這事兒,人家自己家還有一堆事要做呢。


    柳大沒有意見,點頭應下。


    柳嬌嬌把柳家人分成兩批,沒辦法,老宅實在是裝不下這麽多人。柳大與


    秦氏被領去自家堂屋歇著,其他人則跟著老李頭去他家暫時待著,然後讓柳珺照顧好雷鍾,自己則立刻跑去村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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