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這裏的年夜飯可謂是其樂融融,但柳家的年夜飯卻有些如噎在喉。


    那天因為柳二木設計柳嬌嬌失敗的事情,鬧得整個家裏都風聲鶴唳的。


    柳二木腿被打斷,癱在床、上天天拿宋春花和兩個閨女撒氣,柳三林一家則是變成了鵪鶉,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至於心裏在打什麽主意,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柳大更是難得的怒斥了秦氏一頓,嚴令她再也不許去找柳珺兄妹的麻煩,所以這個原本該是團圓吉祥的年變得滿是陰霾。


    除夕當日,即便家裏陰雲密布,但該準備的年夜飯還是準備了起來,就在眾人圍坐一起,口不對心的互說吉祥話時,大門被人敲響,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


    “飄飄?你……你咋來了?”一見來人的臉,原本一直陰沉著臉的柳二木手裏的筷子都掉了,滿臉驚訝,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懼意。


    來人正是被他贖了身養在外麵的妾室飄飄。


    飄飄沒有解釋自己為何突然出現,而是直接衝向他,同時敏捷地將他身邊的宋春花推開,抱著他的胳膊,一臉心疼,杏眼裏充滿淚水的看著他,哽咽道:“夫君,你受傷這麽大的事兒為何不告訴我?你知道我得知後有多擔心多心疼嗎?”


    “夫君”這個稱唿就像一柄鐵錘,猛地砸在柳家其他人的腦袋上,當然了,除了早已知情的柳三林夫妻,震得他們腦子嗡嗡作響。


    宋春花整個人僵住了,眼裏全是迷茫和不可置信,盼弟直接嚇哭了,招弟一邊哄著妹妹,一邊悄悄地打量這個不請自來的女子。


    不得不說,飄飄各方麵都強過宋春花千萬倍,人家好歹也是花樓裏出來的,那妖嬈的身段即便厚厚的冬裝也藏不住,就算向來自詡正人君子的柳三林,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至於柳成龍,則是完全驚呆。


    十幾歲大的少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媚骨天成的女子,而且說話的聲音就跟裹了蜜糖一般,甜膩得讓人心裏發慌。


    發覺相公和兒子的異常,馮蔓雲狠狠地瞪了飄飄一眼,然後一手拽著相公,一手拽著兒子下了炕,冷聲道:“既然是來找二哥的,那就是二哥的家事了,有爹娘在,我們三房就不參合了,我們先迴房了!”


    柳三林略微有些懊惱,但什麽都沒說,柳成龍卻不忍離開,一邊試圖將自己的手扯出來,一邊找借口道:“娘啊,咱年夜飯還沒吃完呢!”


    “還吃什麽吃?趕緊跟我迴去!”馮蔓雲哪裏看不出兒子的心思,一個眼刀子準確的飛過去,然後對著飄飄的方向故意啐了一口,這才拉著相公兒子離開。


    柳大反應過來後氣得一下就把手裏的碗猛地拍在桌上,看著柳二木,厲聲道:“老、二,這人是誰?你們究竟什麽關係?趕緊給我交代清楚!”


    秦氏也是一臉不滿的瞪著他跟飄飄,雖然她是不喜歡宋春花這個兒媳婦,但更不可能接受一個這樣的女人當兒媳婦,瞧那狐媚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人家的閨女。


    柳二木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麽開口,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不敢說,飄飄卻是敢的,她今天就是為了給自己正名來的。


    她用帕子擦去眼淚,走到二老麵前盈盈一福,嬌聲道:“妾身飄飄見過公公婆婆。”


    “別亂叫!誰是你婆婆?”秦氏立刻將身子一側,拒絕接受她的禮,看向她的眼神就跟寒冰一般。


    柳大鼻子一哼,沉聲道:“姑娘切莫亂喊,我家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花樓裏討生活的女子別的不敢說,演技和眼淚那絕對是說來就來,聞言渾身一震,眼中含淚,卻倔強地就是不肯掉落,加上那妖媚的身段,怎麽看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妾身知道自個兒出身不好,公婆不肯認妾身,妾身也是能理解的,可是妾身原本就是清倌,跟了夫君後更是潔身自好,絕對未做過任何對不對夫君之事。妾身更沒想過來跟姐姐爭搶什麽,若不是得知夫君受了傷,妾身怎麽也不會如此貿然上門。還望公婆看在妾身擔心夫君的份上,莫要責怪才好。”


    說罷,她直接朝二老跪了下來,眼淚更是跟不要錢一般往下掉,哭得整個人幾乎都要厥過去般。


    柳二木心疼得不行,顧不得自己一隻腿被打斷了,掙紮著從炕上起來,一瘸一拐的跑去將她抱緊,溫言安慰了好一會兒,當他抬頭看向爹娘時,眼裏已經有了破釜沉舟之態。


    “爹,娘,原本我打算年後再跟你們說的,既然飄飄已經來了,那就現在說吧,我準備休妻再娶,我要娶飄飄!”


    “什麽?!”一直不在狀態,或者說是故意裝傻的宋春花,聞言後整個人搖搖欲墜,差點跌倒在地。


    “你敢!”柳大直接將手邊的碗砸地上,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


    秦氏也是大驚失色,但她終究還是心疼自家兒子的,上前看似用力實際沒下多少力氣的猛拍了他兩下,然後語重心長道:“老、二啊,咱家雖然不是啥大戶人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但不管怎麽樣,休妻再娶這種事不能幹啊!何況……何況你要續娶的還是個花樓裏出來的!你這是想讓咱家在村裏再也抬不起頭做人嗎?”


    柳二木聽到秦氏的話後也是一陣後怕,但開弓沒有迴頭箭,既然他話已經說出來了,就不可能再收迴來打臉,而且看著嬌弱美豔的飄飄,再對比宋春花那張飽經風霜的糙臉,他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再跟宋春花生活在一起了。


    “娘,飄飄已有三月身孕,而且大夫探了脈,說是個兒子!”他不得咬咬牙,使出了殺手鐧。


    “啥?是個兒子?你確定嗎?”宋春花最讓秦氏不滿的就是連續生了兩個丫頭,一聽到二房香火有繼,她心裏的天平瞬間傾斜,“那你還讓她跪在地上,傷了我孫子怎麽辦?趕緊扶她上坑啊!招弟盼弟,你們爹腿還傷著呢,趕緊來幫忙!”


    盼弟嚇得隻知道哭,隻會死死地拽著姐姐的衣角,招弟則柔聲哄了妹妹幾句後,上前幫著柳二木把飄飄扶到了炕上坐下。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奇怪她爹會找其他女人,就她娘那膽小怯懦還懶得收拾的樣兒,哪個男人會喜歡?隻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後,她心裏難免還是替自己娘不值。


    如果不是整天被婆婆磋磨,被二房欺負,被相公無視,她娘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被爹溫柔的抱在懷裏哄的飄飄,招弟的眼裏快速閃過一抹嘲諷。


    這女人不就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嗎?若她跟娘一樣在這樣的家裏被磋磨那麽多年,她就不信這張臉還漂亮得起來。


    宋春花整個人就跟失了魂一樣,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沒有一個女人跑來叫她相公為夫君,沒有女人為相公懷了身子,她的相公沒有說什麽休妻再娶的狠毒之言。


    可眼前的一切告訴她所有都是真的,她的相公,她一心一意對待的相公,竟然真的有了別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懷了他的孩子,他還準備休棄自己好給那個女人騰位置。


    更讓她傷心的是,她的公公婆婆已然接收了這個現實,而且她的婆婆竟然用著她從未得到過的和顏悅色對待那個搶走她一切的女人!


    為什麽會這樣?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秦氏看了一眼遭遇打擊後魂不守舍的宋春花,要說心裏一點虧欠都沒有的話那肯定不可能,但跟即將到來的孫子相比,那點子虧欠算個屁。


    她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裝作很無奈的樣子,對宋春花道:“老、二家的,娘雖然有些舍不得你,畢竟咱倆也相處了那麽多年,有感情了,但現在你也看到了,飄飄已經有了身孕,咱們這種莊戶人家沒那個資格納妾,所以,隻能委屈你了,你也不想看著老、二以後沒兒子送終吧?誰讓你生不出個男娃子來呢?沒辦法,這都是命,你不認不行!”


    “這是命,得認……”宋春花僵硬地重複這句話,雙目無神,待她連續重複了五六次後,突然大笑著留下眼淚,看向秦氏的眼神飽含著無盡的苦痛,還有一絲悲憤,“娘,你說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該被這麽糟踐?”


    秦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有些怯意的後退兩步,然後站直,強詞奪理道:“這可不就是你的命?誰讓你生不出兒子來?你自己不爭氣能怪誰?”


    “我生不出兒子就活該被休棄?”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們柳家養了你十幾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家媳婦生不出兒子還能被好吃好喝養著的?早就休了八百迴了!”


    宋春花沒有再與秦氏爭辯,而是扭頭看向柳二木,任由淚水模糊視線,一字一頓問道:“相公,我自打嫁入柳家,孝敬公婆,辛勤持家,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受了多少苦楚多少委屈,我一字不吭。我自認已經盡了一個妻子的全部義務,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和柳家的事,你是不是真要休妻?”


    柳二木也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這麽多的話,而且幾乎是字字血淚,他心裏猛地有了一絲觸動和心軟,剛想說話,卻見飄飄正看著他,眼裏有深情有期盼,卻沒有一絲委屈,似乎在跟他說,無論他做任何決定都會支、持他。


    一瞬間,那點子因為宋春花的話產生的心軟消失殆盡,他安撫地握了握飄飄的手,然後看向宋春花,眼神冷冽,沒有半分猶豫地說道:“娘說的沒錯,你無法給柳家留後,我們養你十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你迴去收拾東西吧,明天我會把休書給你。”


    宋春花渾身一震,如同身體的力氣都被人抽走一般,軟軟的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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