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寒看見眼前的人,目光暗了暗,麵上微笑著問候:“阿若不在,沈老板有什麽事嗎?”


    “無妨,知寒公子,我是來找你的。”沈蘇淡淡一笑,“能容我進去喝口水嗎?”


    “……好。”夏知寒摸不清他是個什麽意思,但還是側身放他進來。


    一進門,沈蘇便看到了貼在牆上的囍字,那是之前成親貼的,東若讓留下來,說是好看。


    沈蘇見了感慨萬千:“沒想到阿若最終和你成了親。”


    夏知寒端著茶進來,聽見他如此說,便迴了一句:“我與阿若天意如此,緣分難違。”


    “是嗎?”沈蘇不以為然:“我倒覺得人為的可能性大些。”


    夏知寒警惕,早知這個人不是好東西,他不動聲色地坐下來。


    隨即柔柔一笑,羞澀道:“也是人為,東若霸道,看中我的顏色,才促成這段姻緣。”


    沈蘇笑了,他伸手自然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模樣,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阿若,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事?”


    “沒有啊,”夏知寒困惑道:“東若隻喜歡和我講她的故事,說是要讓我滿心滿眼都是她,不許看旁人。”


    “是嗎?”沈蘇眼中的光暗了下去,轉眼又說:“阿若曾救了我。”


    “或許你不知,她救我時,我說我叫……”


    “沈知寒。”


    “哐當——”茶水灑了。


    夏知寒看著沈蘇,漸漸收起了笑。


    沈凝葉敗暗香蘇,風露漸變始知寒。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我一見到你,便覺得太過熟悉,就像……”


    “在照鏡子一樣。”沈蘇的唇角勾起,憐憫地看著夏知寒。


    “她隻是在你身上看見了我的影子罷了。”


    沈蘇和夏知寒,像嗎?


    沈蘇是江南細雨,溫潤朦朧,像是捉摸不透的美夢,細密的斜織著。


    而夏知寒是山泉流水,清澈見底,溫柔和緩地流過心間,伸手去抓時,卻得一場空。


    但若叫陌生的人來辨別,會覺得他們有很強的近似感。


    同樣的溫文爾雅,說話輕聲細語,連抬眼看人時的情態,都是這般相似。


    夏知寒眉頭一動,露出一個溫婉的笑,他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啊?我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件往事。”


    “原來阿若對沈老板如此情深意切嗎?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他說著,抬眼露出一個驚訝地眼神:“既然阿若這般喜歡沈老板。”


    “那你們怎麽不成親啊?是沈老板不想嗎?”


    “不應該啊。”夏知寒顰眉思考起來,實在想不透:“沈老板又是送匕首,又是和我敘舊的,不像是不願意啊?”


    沈蘇麵上冷下來,夏知寒像是沒看見似的。


    “難道是沈老板沒有告訴阿若你的心意?”


    他臉上帶著熱情的笑:“不如我去幫沈老板說說?”


    “畢竟我說的,阿若都愛聽。”


    古人雲: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絕其源。


    夏知寒直接打破了沈蘇的妄想。


    “夏公子如此胡攪蠻纏,阿若可知道?”沈蘇眼中翻騰著深色。


    夏知寒絲毫不懼,他端起茶杯,對沈蘇笑笑:“想必阿若也不知道沈老板如此咄咄逼人。”


    “你看見她的刀了嗎,叫做飛光?”沈蘇眼中流出懷念的神色:“那是我取的,月下飛光寒,疑是血凝霜。”


    “好名字。”夏知寒真心實意地讚歎道,“若是我,亦會為那把寶刀取這個名字。”


    “果然我們確實有相似之處。”夏知寒說。


    沈蘇盯著他,正要開口。


    夏知寒已先一步:“看來阿若很喜歡這種類型。”


    一招不成,那就再來一招。


    沈蘇皮笑肉不笑:“她的木頭麵具,是我親手雕的。”


    “雖然技藝生疏,不算好看。”


    “但她日日帶在身邊。”


    如果一個是巧合,那再一個呢?


    他們認識那麽久,在一起這麽久,難道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嗎?


    “既然沈老板這般放不下……”


    夏知寒眼睛往沈蘇身後一瞥,忽然問道:“那,要不要賭一賭?”


    “賭什麽?”沈蘇不知為何,心頭一跳。


    夏知寒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就賭……”


    “嘩啦——”桌上的茶壺被他掃到地上。


    夏知寒撿起一塊瓷片,他笑著盯著沈蘇,右手在臉上狠狠地畫了一道。


    血湧了出來,在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


    沈蘇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就賭,阿若信你還是信我。”


    夏知寒臉上帶著血跡,清澈的泉水染上血紅。


    “怎麽了,這麽大動靜?知寒?”東若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沈蘇眼睜睜看著夏知寒表情一變,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暈開血跡,心中咯噔一下。


    “阿若……”夏知寒帶著哭腔喚道,“救我……”


    “發生什麽了?”東若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夏知寒的哭聲,她加快腳步。


    就見夏知寒半張臉帶著血,哭著看她,客室內一片狼藉,滿地瓷片茶水,沈蘇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東若快步走上去,眼見夏知寒臉上劃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怎麽迴事!”她厲聲道,抱起夏知寒就要走:“我帶你去看大夫。”


    “阿若……”夏知寒伸出手環住東若的脖子,衣袖滑下,露出銀色的鐲子。


    “沈老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責怪他。”


    細微的嗓音,像一條蛇,讓沈蘇手腳冰涼。


    “他隻是太喜歡阿若了……”


    “阿若,不是我!”沈蘇竭力辯解,卻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是裝的!”


    “他就是一個妖孽,你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妖孽?”東若笑了一聲,抱著夏知寒離開:“他如何,不需你來評價。”


    “沈蘇,以後不必再叫我阿若。”


    “我是有家室的人。”


    沈蘇眼睜睜看著東若的背影。


    夏知寒環在東若脖子上的手,忽然衝他揮了揮。


    你輸了。


    沈蘇就這樣站了許久,忽然一拳打在桌子上。


    桌子四分五裂,和地上的茶水混為一體。


    他輸了,並不是因為夏知寒的計謀有多高超。


    緊握的拳頭往下滴著血。


    他知道,東若不可能看不出這麽簡單的騙局。


    她不過是,想讓他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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