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什麽?”沈蘇差點沒能維持住臉上的微笑。


    誰有孕了?夏知寒?東若?


    隻見東若順勢擦去夏知寒臉上的淚水:“莫哭壞了眼睛,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夏知寒眼角含著淚,半憂半笑地“嗯”了一聲。


    沈蘇冷笑一聲,上上下下打量著夏知寒,像是要把他剖開看看是個什麽品種的狐狸精。


    “知寒公子真會說笑,世間陰陽有序,哪有男子懷胎之說?”


    如此拙劣的謊言,未免太過荒唐可笑了。


    說罷沈蘇看著東若,笑道:“怪不得你喜歡,知寒公子這般能言善辯,定然很會討你歡心。”


    就差把“他騙你”三個字貼東若腦門上。


    沈蘇的輕視,也如籠了一簾雨,他越過夏知寒為東若倒了一杯茶,對著夏知寒淡淡一笑。


    仿佛隻是在看一隻對假想敵賣弄爭寵的寵物。


    夏知寒聞言,薄唇輕啟,似乎十分驚訝:“沈老板這般說,難道……您不會生孩子嗎?”


    “聽說知寒公子是個秀才?”夏知寒的狡辯亦是可笑。


    沈蘇抬眸直視:“嚐聽聞世有書癡,將書中妄語作為現實,最後乘鶴而去。”


    “見了知寒公子,始知其真。”


    這番話的嘲諷依舊隱藏在虛實之間。


    沈蘇若是不在意,又何必跟他辯個真假,分個高低?


    夏知寒垂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亮芒。


    他拉著東若的手,淚光流轉,惴惴不安地詢問道:“阿若,男子不能懷孕嗎?”


    “知寒既然懷孕了,一定有他的道理。”東若沒有別的缺點,就是喜歡聽點讒言,她拍著夏知寒的手安慰。


    轉頭對沈蘇道:“他是讀書人,不會撒謊。”


    世間道理也許有對錯,可惜這場輸贏隻看裁判的心偏在何處罷了。


    沈蘇幾乎被氣笑了:“阿若如今未免也太糊塗,連陰陽男女都辨不清了。 ”


    東若是被這狐狸精迷住眼睛了。


    他直接喚來門口的護衛:“我問你,男人能懷孕嗎?”


    “不能啊。”這護衛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三人,隻覺得好像有殺氣。


    夏知寒握緊了手指,心中思慮萬分。


    “我再問你,”沈蘇伸手指著夏知寒道:“他是男的女的?”


    護衛覺得今天的沈老板好像有點……不太聰明,這麽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他:“男的啊。”


    東若看夏知寒緊張,便將手邊的茶放到他麵前,抬起頭饒有興味地看著沈蘇的盤問。


    “好,那我問你,”沈蘇笑了一聲,帶著一絲涼意:“他能懷孕嗎?”


    護衛撓頭,完全不明白沈老板為什麽要問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當然能啊。”


    “聽見了嗎?知寒公子。”沈蘇笑著對夏知寒說。


    夏知寒點點頭:“聽見了,謝謝沈老板的教導。”


    “噗。”東若沒忍住笑出了聲,夏知寒輕喚了一聲:“阿若,你不要笑……”


    “沈老板沒有成過親,不知道也正常。”


    沈蘇這時反應過來,看著那呆頭呆腦的護衛:“你在說什麽?男人懷孕?”


    護衛理直氣壯地迴答:“男的不能懷!”


    “那他……”


    “男的是男的,夫人是夫人,男的不能懷孕,和夫人懷孕有什麽關係?”


    邏輯詭異又清奇。


    這個世界終究成了沈蘇不能理解的模樣。


    “下去吧。”東若發了話,護衛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結束了這場鬧劇。


    等護衛沒了影子,東若才開口:“沈老板,我知道,我成親的消息太突然,你一時難以接受。”


    “但是知寒清清白白一個人,你莫要再懷疑他。”


    男人懷孕實在駭人聽聞,這也怨不得他不懷疑。


    沈蘇這才正視起夏知寒來,他微微收斂了帶有嘲諷的笑,觀察起眼前的清秀書生。


    憑借一己之力蠱惑了斬虯寨上上下下的妖孽,必然不會這麽簡單。


    要行狐媚之事,皮囊自然不錯。


    夏知寒生得格外白皙,鳳眼斜長,眉山如黛,本該是邪魅之貌。


    可是看他眼尾暈紅,眸光清澈,似是欲語還休,見沈蘇打量他,還無辜地笑笑。


    看一眼都糟心。


    沈蘇目光頓了頓,嗓音輕緩:“隻是從未想到會這樣快。”


    話語間,悄然彌漫著些委屈,叫人好不心疼。


    “想來阿若一代豪傑,心愛之人必定也是人中龍鳳。”


    “可憐我始終無緣,未能與心上人執手。”


    東若聽了笑而不語,隻是轉頭看著夏知寒。


    “沈老板何必妄自菲薄,”夏知寒聲音輕顫,漣漪般起伏:“今日見您風流倜儻、氣度不凡,才明‘君子’二字。”


    “您這些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如今雖然孤身,想來也是誌存高遠。”


    夏知寒說著,微微顰眉,自慚道:“不像我,隻貪圖眼前安穩,能嫁給阿若已是萬幸。”


    “惟願與阿若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蘇的目光淩厲得,像是要把什麽紮成窟窿。


    夏知寒說著,忽而垂淚道“沈老板玉樹臨風,定然有許多佳人傾心相待。”


    “不似我蒲柳之姿,望阿若垂憐,不要嫌棄。”


    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是鐵石心腸,也得動搖三分,何況東若。


    東若將他攬進懷裏:“胡說什麽嫌棄,各花入各眼,我看來看去,隻覺得你最好。”


    “咳……阿若……”沈蘇還要說什麽。


    夏知寒已經柔柔地靠過去:“阿若,我疼。”


    東若立馬起身,略帶歉意地對沈蘇道:“沈老板,知寒身體不適,今日我先帶他迴去,若是貨物還有問題。”


    “你便去找刀叔,我們相識已久,想來也不必如此見外。”


    說罷,東若抱起夏知寒便轉身離去。


    獨留沈蘇一個人坐在庭院裏,看樹葉搖晃著,明明已是夏季,卻偏偏覺得滿目荒涼。


    “公子,您和東當家談好了嗎?”不一會兒,沈知寒的小廝便從外麵走進來。


    “方才在外麵,夏公子說他初嫁來此,不知寨中俗例。”


    小廝覷見公子越來越黑的臉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您有什麽忌口,什麽偏愛,都可以告訴夏公子,以便他盡地主之誼。”


    “不用了,告訴胖大廚,今晚不用給我備飯,我已喝茶喝飽了。”沈蘇冷哼一聲,吩咐道。


    眼看桌上的茶水一杯未飲盡,不知哪裏來的飽意,小廝低著應諾,沒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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