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當他傻子呢!淮琅鼓著腮幫子瞪他,他一生氣雙眼就睜得圓溜溜的,此刻盛入月光,猶如流光溢彩的寶石。


    江束再也忍不了片刻,伸手將人擁入懷裏,溫柔地撫摸著淮琅頭發:“阿琅,原諒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皇兄帶著麵具時,言行間便時常討好你,我見到那張臉出現在房間裏,腦子就不知丟去哪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要再躲著我了。”


    淮琅大聲吼:“手撒開!”


    “阿琅,我知道錯了……”


    “你鬆不鬆手!”淮琅打斷他的話。


    江束才不鬆,牢牢將人圈在懷裏,他固執沒到一瞬,就被淮琅掀翻在地,手肘磕在石頭上,他不顧疼痛,再次上前伸手捉淮琅。


    淮琅快速後退,垂於身側的雙拳握得緊緊的,說:“江束,跟你在一起隻有痛,你咬我掐我還打我,沒有你我過得更好,我不要你了!”


    他說完就往山下跑,身後的人不停追,他迴頭大喊:“你再追我,我也不參加皇兄婚宴了,我現在就走。”


    不追是不可能的,可淮琅連蹦帶跳,半吊子武功使出了十成十。


    江束眼見他越跑越遠,失去的痛苦漫上心間,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咬牙側身用背部著地,從石階上翻了下去。


    淮琅聽見聲音,迴頭一看,駭得唿吸停滯,撈起衣擺就往迴跑。


    他半跪在石階上,伸手搖晃栽倒在地、生死不知的人:“阿束,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江束睜眼,趁淮琅不備,快速出手擊中他的側頸,接住昏暈過去的人,抱在懷裏,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些。


    他粗喘不止,用顫抖的手指撥開淮琅頰邊的烏發,伸指撫著觸感軟糯的後頸,冰眸中盛滿癲狂躁亂,俯首用臉頰貼著他的臉頰。


    明明人就在懷裏。


    可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又將事情搞砸了。


    江束抱著人站起身,順著石階下山,可走了不到數丈遠,又忽然停下,站在原地轉了個圈。


    他重新往山上去,還沒走出石階,就又停在原地,嘴裏不住喃喃道:“該怎麽辦……該怎麽辦,阿琅,我該怎麽辦……”


    他抱著淮琅的手一直在顫抖,托著他的後頸,像是有人要跟他搶一般,將人使勁往胸膛裏摁。


    過了許久,他略顯頹廢地坐在石板上,忽然想起那條蛇,他撩起淮琅的褲腿,仔細摸過確認沒有傷痕,才漸漸放下心。


    江束聽不到鳥獸蟲鳴,隻覺林中無比寂靜,晨曦驅散濃墨似的黑夜,這夜短暫得隻有一個眨眼。


    他留不住時間,也留不住人。


    晨陽未升,山霧清涼,喬希神清氣爽,趴在喬籬背上小聲說著話,直說的喬籬麵紅耳赤。


    他們下山參加婚宴,還沒走多遠,就看到石階上呆坐著的江束,喬籬疾步上前:“師弟怎麽了?”


    江束見來了人,抱著淮琅起身,嗓音沙啞:“沒事,他隻是睡著了,我抱他下去就行了。”


    喬籬仔細打量了眼淮琅,確認他胸口平緩起伏,還在淺淺打著唿嚕。


    他靜了一瞬,也沒多問,神色冷峻道:“這就出發吧,婚宴快開始了,一起走。”


    到了凝霜院,院中進進出出的都是人,今天是江瑀大喜的日子,喬籬擔心被這倆祖宗弄出岔子。


    便逮住小安子,讓他寸步不離地跟著江束,確保淮琅安全,又安頓好喬希,才重新上山,準備去覓香亭把輪椅搬下來。


    江束抱著淮琅穿過人來人往的迴廊,往後院走去,懷裏的人已經沒打唿嚕了。


    顯然是已經被喧鬧聲吵醒了,但既然還裝著睡,他也不介意再多抱一會兒。


    小安子腰上係著紅綢帶,估摸了下時辰,上前推開房門,說:“二公子,我們公子準備出發了,你不去觀禮嗎?”


    淮琅聽到木門吱呀聲,偷偷睜了隻眼,快速打量周遭環境。


    見已經迴了房,身邊還有小安子,他骨碌一下翻身而起,飛快出腳蹬了江束一下。


    “王八蛋,你又騙我,還搞偷襲,你以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他指著撞在門扉上的江束,朝小安子道:


    “江公子要是問起來,你得給我作證,是他自己欠揍,他先動手打我的。”


    小安子向來機靈,見江束低垂著頭,一臉愧疚懊悔,嘴裏連連應是。


    江束熬了一夜,冰眸中布滿血絲,神情頹靡:“你去觀禮嗎?”


    “皇兄成婚,我當然要去!”淮琅走到衣櫃邊翻找衣物,迴身見他還站在門邊,氣衝衝道:“你滾出去,我要換衣服!”


    江束聞言默默出屋,他伸手撣了撣衣衫上的塵土雜草,哥哥成婚,這樣出席實在不體麵。


    他猶豫一瞬,飛快跑迴房中洗漱更換衣衫,接著又跑了迴來,見房門緊閉,忐忑不安地等在屋外。


    淮琅被人伺候慣了,自己做事就有些磨嘰,推門出屋,就見江束已經收拾好等在簷下。


    他看都懶得看這人,剛剛更換衣衫時,衣襟處都被揉亂了,顯然江束趁他暈睡,又搗鼓他胸口的花了。


    死性不改,臭不要臉。


    這麽喜歡幹嘛不給自己紋一朵。


    *


    江瑀身著紅衣,金冠束發,縱然一晚上沒睡,俊朗出塵的臉依舊容光煥發。


    落霞穀彩綢飄飛,喜樂喧天,儀仗隊整齊劃一,江瑀騎著係了紅綢的黑鬃駿馬,嘴角壓不下。


    他沿路行來沿路笑,以至於跟在周邊的師兄弟都發現,他有兩顆稚氣十足的小虎牙。


    落霞穀主殿,殿前廣場設了紅毯桌椅,參宴的人有皇親貴族,落霞穀各處分堂堂主。


    至於數以千計的眾弟子,都被劃到肅穆威嚴的練武場。


    江瑀下了馬,快步走上紅毯,沿著台階進了主殿,在喧鬧聲中大聲問顧燦:


    “人呢,阿瑾怎麽還沒來?!”


    顧燦輕聲提醒:“瑀兒呀,說了多少遍,要含蓄些,這麽多人,大家都看著呢。”


    江瑀繞著圈在殿中尋人,抓住路過的師兄問,才得知淮瑾還沒到,他皺了眉:“吉時都要到了,他怎麽還沒來?不行,我要去找他。”


    顧燦慌忙拽住人:“瑀兒,別胡鬧,再等等,我已經派人去問了。”


    江瑀站在主殿簷下,耐心等了三息時間,趁顧燦不注意,撈起袍擺就往外跑。


    他飛快竄上大黑馬,拍著馬屁股往以前住的院落疾馳,結果還沒進院呢,隔著院牆就聽見淮清榮的怒吼聲:


    “快換掉!誰讓你穿成這樣的,今天來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嗎,你置皇家顏麵於何地,不換掉就別成親了!”


    “我就不!”淮瑾也在吼,“我說了小辦小辦,你不聽,現在還來管我穿什麽!”


    淮清榮鉗住他的手臂:“別成親了!”


    他的手跟鐵鉗似的,又是在氣頭上,掐得淮瑾鬼哭狼嚎:“阿玨,把你父王拉走!”


    淮玨抱著廊柱子,站在欄杆上,躲得遠遠的,一點都不礙事,笑著小聲說:“我不敢。”


    院牆外的江瑀聽到淮瑾喊,什麽也顧不得了,蹭的起身站在馬背上,夠著圍牆往裏爬:“阿瑾別怕,我來啦!”


    “師兄!”淮瑾見著江瑀兩隻胳膊攀在圍牆上,連腦袋都沒冒出來,頓時急了,不知哪裏來的牛力氣,掙脫淮清榮,踩著欄杆就往圍牆上跳。


    淮清榮沒抓住,追在後麵跺腳大怒:“淮瑾,你……你不成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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