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仿若沒聽見這略帶諷刺的話,見他咬著糖糕,腮幫子鼓鼓的隻覺可愛。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圓乎乎的臉頰,指尖綿軟的觸感僅有一瞬,就被淮琅躲開了。


    他收攏指節,拇指繞圈摩挲著食指,雙眸危險地眯了眯。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座府邸前,江束喚來留守的侍從,讓他們帶著顧燦去梳洗休息。


    因擔心哥哥長歸客發作,江束也不敢讓他們離遠了,三人直接住在一個院子裏。


    凜冬夜晚,窗外下起了寒雨,寒氣乍降,簷下燈籠透出些微光。


    淮琅坐在軟榻邊烤火,侍從提著熱水灌入浴桶,房間內熱氣蒸騰。


    窗欞處忽然傳來石子敲擊聲,淮琅驀地抬頭,讓房中侍從退下後,他立即爬到窗邊支起木杆。


    可他探出腦袋,左右觀望,昏光中卻不見半個人影。


    淮瑾無聲笑了笑,又丟小石子砸弟弟腦袋,淮琅捂著頭看去,就見皇兄單臂抱著個酒壇,將雙腿掛在梁上。


    他狠狠瞪了皇兄一眼,趕緊招唿他進來,淮瑾躍進房中,還未站穩當就伸手扒外衣,小聲說:


    “快換衣服,你在房中別出去,我去看看師兄。”


    哼!當初放我假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積極,淮琅脫了外衣,蹬掉鹿皮靴,清了清嗓子,聲音很嚴肅的說:


    “要是敢用我的身份惹事,看我不打你……”


    “啊!”


    淮瑾收了手,又揉了揉弟弟被打的腦袋瓜子:“幾天沒見,就開始沒大沒小,我看你是皮癢了。”


    他套了衣衫,順便給弟弟把了脈,見他手腕上有個淺粉的疤,眸色冷厲:“這是誰弄得?是不是江束?”


    淮琅一臉無語:“皇兄還說呢,你不做人事,那妖道的藥差點要了江公子的命!”


    “不過幸好有我在,江公子才化險為夷。”他仰著張小臉,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淮瑾細細問過,得知當時危急情況,嚇得指尖發抖,鬢邊滲出一層密汗。


    淮琅見皇兄眼眶都紅了,也沒再多說,簡單的說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生怕皇兄露出破綻來。


    得知江瑀已經清楚自己身世,淮瑾驀地鬆了口氣,抱著酒壇迫不及待的敲響江瑀房門。


    “哥哥,你睡了嗎?”


    未過片刻,裏麵腳步聲由遠及近,淮瑾腦中想著弟弟蠢樣子,連忙作出無比乖巧的模樣。


    房門一開,煙霧嫋嫋,隻見江瑀披著寬袍,漆黑順滑的長發散在身後,因為剛沐浴完,臉頰邊被熱水熏出誘人的淺緋色。


    淮瑾指尖緊緊扒著酒壇上的花紋,盯著他看了許久,努力抑住撲他懷裏的衝動。


    澀聲說:“聽皇兄說哥哥想嚐嚐蜀酒,我尋了一壇來。”


    江瑀煙淺的眸子側映燭火,帶了些潮氣,沉默須臾後,側身讓到一邊。


    淮瑾閃身入內,自來熟的尋了酒壺杯盞,蹬掉鞋子爬到榻上溫酒。


    兩人各居一邊,淮瑾伸手撈了毛毯,遞給江瑀:“夜間冷,這屋也沒地龍,哥哥別著涼了。”


    江瑀接過披上,捂唇輕輕咳了幾聲,淮瑾想著之前在寢殿時,蠢弟弟也拉了江瑀的手。


    猶豫了沒一會兒,便伸手抓住江瑀擱在桌案上的手腕:“哥哥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叫醫師來瞧瞧?”


    “不用。”江瑀垂眸掃了眼按在自己腕脈上的指腹,“你出來這麽久,不怕你皇兄擔心?”


    淮瑾眸色幽怨:“哥哥放火燒了屋子,他這會兒該傷心死了,怕是連我丟了都沒發現。”


    見江瑀淺眸中泛起笑意,淮瑾心裏堵得慌,忍不住問:“哥哥對皇兄難道一點舍不得都沒有嗎?”


    江瑀伸指貼著酒壺的瓶沿,見溫度合適了,斟了杯酒放到淮瑾手邊:“沒有。”


    淮瑾神色懨懨的執杯飲盡:“皇兄之前與我說,你去哪,他便去哪,哥哥就不曾擔心,他會隨你而去?”


    江瑀沉吟了片刻:“不曾。”


    淮瑾難受得要命,他要是有尾巴,估計這會兒該耷拉到地上了。


    他不能撲進江瑀懷裏亂蹭喊委屈,隻能決定不再給自己添堵,見桌上有看到一半的書,拿到自己身前單手翻看。


    江瑀湊到他身邊一起看,淮瑾還攥著他的手腕沒放,撿著江瑀喜歡的話題聊了半晌。


    他聞著隱隱傳來的澡豆香氣,按捺住心猿意馬,說:“既然誤會已解,要不哥哥就原諒皇兄吧,他一個人在京中太可憐了。”


    他這般垂眸細語,眼中深情都被長睫掩住,蜀酒濃香漾在二人唿吸間,像是牽扯不斷的情絲。


    江瑀稍微側頭,看他一眼,正欲說什麽,房門被驟然推開:“哥哥,我……”


    他看著榻上緊挨著的兩人,話音微頓,接著說:“我尋了新話本,給你解悶。”


    江束迅速脫鞋上榻,擠開淮瑾坐到中間:“喝酒怎麽不叫我。”


    淮瑾鳳眸微斂,心裏直唿晦氣。


    三人聊著開春蜀中好玩的去處,江束坐在兩人中間,興致很高,頻頻勸酒。


    不一會兒,淮瑾就有些醉意上頭,眼神醉軟的看著江瑀,欲語還休的勁兒擱在鳳眸裏頭,看得江瑀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他移開視線,沉默地擱下酒盞,倚窗聽雨,不再與之對視。


    淮瑾不由得紅了眼睛,他擔心露出破綻,下次不能再用這方法接近江瑀,隻能忍下不舍告辭。


    江瑀拽了拽弟弟衣袖,示意他等等,待淮瑾掩好房門離去,江瑀還沒想好措辭與江束解釋,就聽弟弟道:


    “要不要我讓人將他擒住?”


    “你也認出來了?”江瑀麵露詫異。


    “沒有。”江束取了托盤,收拾酒壺杯盞,說:“隻是知道哥哥清楚我性子,不會離淮琅太近。”


    江瑀聞言臉上神色複雜,把這話品了半晌,想生氣又覺得無理取鬧,有失兄長威嚴。


    江束臨出門時,沒能順走剩下的半壇酒,還被哥哥借機狠拍了一下後腦勺。


    燭台邊擱著木娃娃,離火光近,影子圓溜溜的團在一起。淮琅整理下午買的小阿福,一個個在桌案上排排齊。


    胖乎乎的瓷娃娃極為可愛討喜,跟裹著被子的淮琅一個樣。


    淮瑾翻窗進屋的時候,身子不穩,一腳甩在淮琅蒙著被子的後腦勺上,將人踢得撲向桌案,額頭給瓷娃娃啄了一口。


    淮琅直起身的時候,腦子都磕懵了,顫聲說道:“皇兄是想弄死我,好取而代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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