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衣靠著床欄,將人摟在懷裏,江瑀一反胃,他就輕柔的撫著他胸口。


    小雲雀將腦袋縮進翅膀下,京都沉入寂靜的夜,屋中隻餘一盞如豆燈火。


    江瑀吸氣短促,胸口起伏劇烈,忽然嗆咳起來,淮瑾從假寐中嚇醒,撫著他胸口喊太醫。


    江瑀病懨懨的蹙眉,眼眸半眯,想說的話都被咳散了:“沒、沒事,別、怕。”


    “我才不怕。”淮瑾紅著眼,音調很穩,聽不出難過,他說,“師兄會沒事的,我一點都不怕。”


    江瑀身子疲弱無力,伸手抵著他的肩,唿吸平順後,說:“阿瑾,捂口鼻的巾帕,戴著。”


    淮瑾蓋住他的手,將腦袋埋在他胸口不說話。


    江瑀用下巴蹭著他頭頂,悶聲說:“戴著吧,你病了,誰來照顧我。”


    淮瑾聞著他身上的藥味,咬了咬牙,恨聲道:“我沒事,師兄,我昨夜說過什麽,你可還記得?”


    “記得。”江瑀捏了捏他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過了半晌,才微帶無奈地說,


    “你說,我去哪,你便去哪。”


    “對,師兄可一定得記住了。”


    江瑀唇角翕動,想說什麽,卻又咳了起來,淮瑾撐起身,給他順氣,盯著進屋的太醫上前給他把脈。


    淮玨送來的藥方還是煎上了。


    翌日,江瑀情況好轉許多。


    竟能靠在床頭自己端著碗悶藥,他絮絮叨叨的念叨藥苦,後來又說起天涼,該迴落霞穀摘栗子了。


    淮瑾端著碗,手肘倚在床沿,他靜靜聽著江瑀說話,另一隻手捏著筷子剔刺,剛吃了兩口魚肉,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口血打斷了。


    “師兄!”


    江瑀陷入昏沉,聽著耳邊的驚唿聲,身子往軟枕上倒去,沒力氣迴應。


    他沉浸在身體與意識的矛盾裏,像是晴朗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淮瑾的話像是魔咒一般,縈繞在他耳畔。


    他擔心這人做什麽傻事,連昏迷都吊著心弦,時不時就要使勁捏一下掌心的手。


    那力道細微,像是在說:我沒事。


    後來,江瑀許久沒清醒,淮瑾再細心觀察,也察覺不到他拽自己手,他在枕畔低聲呢喃,每一句“師兄”都飽含深情。


    他問他要去哪兒,問他怎麽不理自己,問他是不是又生氣了,他像是在無理取鬧,在他病床邊撒潑,埋怨他又把自己落下了。


    他一點點的喂著湯藥,原先還能渾渾噩噩的抱著人休息一小會兒,可當聽到藥坊裏死了人,他就不敢再閉眼。


    淮瑾輕輕拍著錦被,守著江瑀細微的喘息,灼熱短促的唿吸聲無比脆弱,像是香爐上盤旋的青煙,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淮瑾擋著風,擋著一切有可能的危險,他固執的拽著江瑀,每一句唿喚都像是鎖鏈,把江瑀從一次次昏迷不醒中拉迴來。


    又過了兩日,淮瑾也起了熱,最先發現的是太醫,他慌忙熬了調改方子後的藥,連眼也不敢錯,盯著人服下。


    也許是淮瑾本身抗造,不過燒了一日,他狀態便開始好轉,麵上潮紅褪去,盡管身上乏力,卻連暈厥和嘔吐都沒有。


    湯藥效果顯著,卻不是在江瑀身上,他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不過總歸是能繼續守著人了。


    八月底,疫病在王府中蔓延,先是院中近身伺候的小丫鬟,再到淨衣房的粗使下人,連近乎與世隔絕的喬希也起了紅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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