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的竹簾都已掛起,日光把石板路曬得晃眼,淮瑾靠在廊柱上,雙臂環抱,一臉不高興。


    “喬希你照顧好了,再鬧出事來,讓師兄跟著擔心,本王絕對饒不了你。”


    喬籬單膝跪地領命,淮瑾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微微生惱:“起來說話,都說了在師兄麵前注意些,腦子跟修為一起廢了不成。”


    他伸手解了係竹簾的掛繩,說:“南境分堂可有消息傳來,玄秋子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消息。”喬籬起了身,躬身站在一旁,“主子,屬下修為已廢,沒能力再勝任統領一職,喬錚師弟行事穩妥……”


    “閉嘴!”淮瑾一想到喬錚,頭都大了,“你再好好教教他如何迴話,調教好了,再說這事。”


    他話音才落,喬錚就扛著輪椅進了院,他被汗漬糊了眼,見竹簾下露出的半截身影,一時也沒認出是誰:


    “你們倆快來搭把手,這鐵疙瘩重死了,我一路扛著進來,竟一個人影都沒遇到,他們肯定躲著我呢,這群王八蛋,讓我逮著看不教訓一頓,快過來呀,愣著……”


    “叫誰搭把手?”淮瑾伸指抬竹簾。


    “哐當”一聲。


    喬錚連忙放下輪椅,單膝跪在院中:“主子恕罪,屬下眼睛被眯了,有眼不識泰山,剛剛看錯人了,以為是下值的師兄弟呢,您大人不記……”


    淮瑾聽不下去:“閉嘴!”


    喬錚頓時緊緊咬著雙唇,跪在院中不敢言,喬籬讓他起來,上前檢查輪椅:“主子怕吵,以後話少些。”


    喬錚抿著唇點頭,示意知道了,喬籬手腕受傷,他也不敢讓他抬,扛起輪椅搬到屋簷下放著,對淮瑾微微躬身,說:


    “屬下告退!”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淮瑾覺得這句話都是多的,理都沒理,走上前坐在輪椅上,好奇的轉著輪子玩。


    鐵輪碾過木板的聲音不小,咯吱咯吱的,江瑀隔著窗都能聽出他的煩躁,他出了屋,逮住人塞了顆飴糖進他嘴裏。


    “你一天到晚就沒個安靜的時候,還有臉嫌錚師兄吵。”


    淮瑾伸指摸了摸他的額頭:“我乖得不得了,哪裏吵了,這兒有喬籬看著,我們迴去啦。”


    江瑀看了眼院門,疑惑道:“怎麽還不見李太醫過來,我想讓他再給哥瞧瞧脈,喬籬,你……”


    “主子!”喬錚去而複返,神色嚴肅的進了院,他掃了眼簷下的江瑀,張了張口,微頓一瞬,說:


    “宮中來了人,說陛下遇刺,李濟安已經被召進……”


    “傷得重不重?”淮瑾飛快打斷他的話。


    喬錚道:“陛下沒有大礙。”


    淮瑾聞言鬆了口氣,對江瑀說:“師兄記得喝藥,我進宮看看,馬上就迴來。”


    江瑀道:“我陪你一起。”


    淮瑾見他精神還不錯,正要點頭,就聽喬錚道:“主子,已經備好馬了,阿瑀現在怕是騎不得馬。”


    騎馬比坐車更快,江瑀知道他擔心胞弟,聞言也不再強求:“那你自己去,快些去看看也好安心。”


    淮琅本就餘毒未清,正是體弱的時候,淮瑾確實擔心弟弟安危,隻點了點頭,便徑直往院外而去。


    喬錚跟在身後,待走出好一段距離,才急聲說:“主子,陛下沒受傷,是江束受了傷,籬師兄先前囑咐過,事關江束……”


    “傷的重不重?”淮瑾步伐微頓。


    喬錚道:“來人隻說腹部中劍,應該沒什麽大礙,可宮中有太醫,陛下還急召李濟安入宮,屬下也……”


    “閉嘴吧,”


    淮瑾見他說了兩句好話,才耐著性子聽下去,哪曾想話癆語音一轉,開始報起壞消息。


    他快馬進了宮,禁軍統領正在寢殿外挨庭杖,進殿就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小太監打簾,淮瑾步入內間,就聽李濟安道:


    “江少卿未傷及髒腑,修養一段日子就沒事了,陛下不用如此擔心,您臉色如此蒼白,還是讓微臣給您把把脈吧。”


    李濟安捧著脈枕,看著坐在床沿的淮琅,苦口婆心勸道。


    他細細覷了覷陛下的臉色,眼含擔憂:“陛下身子還未好全,這後宮……”


    “住口!”淮琅驀地迴頭,“朕身子好得很,沒什麽問題,讓你來是為江少卿看傷的,再這麽多廢話,朕剪了你舌頭!”


    淮瑾聽得心情驟起驟落,快步轉過屏風:“有事沒事是你說了算嗎?”


    他上前看了看躺在龍床上的江束,見他裸著上身,腰間和手臂都纏著紗布,昏迷未醒,他示意李濟安給淮琅把脈,說:


    “這到底怎麽迴事?宮裏的探子不是已經揪出來了嗎?”


    淮琅把手揣袖子裏,瞪著李濟安,不讓他靠前:


    “我還要問你呢,聽個曲兒都能遇上刺客,花那麽多軍餉養禁軍侍衛,結果都是一群飯桶!”


    “若不是那刺客早就身中劇毒,我和阿束就完蛋啦!”


    他不想診脈,李濟安也不敢勉強,可他又不敢退下,窺了眼萬歲爺的臉色,走到外間向張緣山要脈案。


    淮瑾讓一旁侍立的太監宮娥退下,皺眉道:“你眼瞼下都是烏青,到底多久沒休息好了?”


    淮琅不想跟他扯這個,指著江束道:“皇兄光看著我做什麽,讓哥哥知道他胞弟成這副樣子了,不剝了你的皮。”


    “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這事就不完全算壞事。”淮瑾看了眼昏迷的江束,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問你,是不是他救了你?”


    淮琅揣著小手:“皇兄怎麽知道?”


    淮瑾摸了摸他的笨腦袋,說:“哪有刺客進宮,是奔著大理寺少卿來的,你怎麽越來越笨了,快給我講講是怎麽迴事,那刺客審出什麽了嗎?”


    “皇兄腦子也不聰明。”淮琅拂掉他的手,“我剛剛都說那刺客身中劇毒了。”


    淮瑾攥著他的手腕:“什麽毒?”


    淮琅道:“說是抑製內力的毒,隻要不動用武功,就不會毒發,一旦使用內力,便會引發體內毒素。”


    淮瑾眉頭越皺越緊,低聲嘟囔:“想必,這就是他留的後手。”


    淮琅道:“誰?”


    “不關你事。”淮瑾鬆開他的手腕,“你能耐了,如此放縱,把身子搞成這樣,都這麽大人了,不懂節製嗎!”


    淮琅雙眼瞪得溜圓:“皇兄何時學醫了?”


    淮瑾擰眉沉思了一瞬,說:“阿束不能在宮裏養傷,等會真被你弄死了,我不好交代,張緣山,備輦!”


    “不行。”淮琅倏地迴身,把江束緊緊抱住,“你不能將他送走,他都重傷了,等會路上顛壞了怎麽辦。”


    再不送走,就被你顛壞了!


    淮瑾不想理他,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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