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過街道,簡樸的馬車載著偷歡人,漸漸隱入暮色,穿梭在人群如織的鬧市間。


    兩個幼稚鬼,私奔到了離王府院牆,不過百米之遙的街上,就像鬧脾氣的小孩離家出走。


    “這酒不錯,隔著老遠都聞到香味了。”


    “你還要喝呀?”


    “這麽好的地兒,飯菜應該也還行。”江瑀沒有說喝不喝酒,放下車簾,“過來,我給你貼,怎麽笨手笨腳的。”


    淮瑾把易容麵具遞給他,在他身前蹲下:“也不知能不能釣出魚來。”


    “釣不釣魚無所謂,就是玩兒。”江瑀給他整理好頭發,跟這個容貌普通的小侍衛接了個吻,“今兒本公子高興,我請客。”


    淮瑾跟在後麵下了馬車,看著匾額上的燙金字:“公子就是大氣,這地兒可不便宜。”


    “悠悠園,瞧著就是個好地兒。”江瑀疑惑迴頭,“還有你覺得貴的地方?”


    淮瑾抬手示意自己身上的勁裝:“我一個護衛,靠公子養呢,什麽都買不起。”


    他是真的很專心在玩遊戲。


    江瑀淺笑出聲,上了台階往裏走:


    “跟了本公子,買條街給你都行。”


    闊氣的話剛說完,江瑀就被人打了臉。


    悠悠園的守門小廝見是個生麵孔,言語禮貌的將人攔住:“這位公子,非常抱歉……攔住您,您這邊請。”


    淮瑾把金令揣兜裏:“你家悍妻的牌子真好用。”


    “那是。”江瑀重重點頭,“以後再偷一塊給你。”


    淮瑾拍拍小口袋:“我有很多啦!”


    “裝不下就扔著玩兒。”


    跟在後麵的園中小廝聽著這話,差點被門檻絆倒。


    偷的?偷悍妻的?


    偷悍妻的牌子給侍衛!


    還把王爺的牌子扔著玩兒……


    這兩人到底是何關係!


    不對,王爺這是被人*了呀!


    離了個大譜!


    喬籬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然對這樣的對話已經習以為常。


    有這樣完全不在乎顏麵的主子。


    他隻覺丟臉。


    江瑀今天打扮的甚是濟楚,銀線滾邊的天青色衣袍,一頭烏發用黑曜石的發冠束著,愈發襯得容顏如畫,似湖泊般透澈的眸子睨著人,說不出的俊逸矜貴。


    淮瑾嫌他不夠招搖,還往他手上塞了把麋鹿扇。


    園中小廝見他是新客,跟在後邊盡職盡責的介紹。


    江瑀聽得隻納罕,覺著白費了這麽個好名兒。


    說透了就是個吃喝嫖賭俱全的醃臢地兒。


    沒有熟客介紹,還不能隨意進來,怪不得方才攔著他呢。


    穿過一長段的迴廊,江瑀就聽見陣喧鬧聲,扇尖斜挑:“那裏是管吃喝還是管嫖賭的?”


    小廝連忙躬身答話:“迴公子的話,那處是竹樓,暮雲姑娘新譜了曲,公子若是有興趣,可以去品鑒一番。”


    話說的文雅,也聽得出是管嫖的。


    江瑀餘光瞄了眼淮瑾,見他點頭,才說:“帶路吧。”


    竹樓三層高,大廳格外寬敞,此時大廳內各桌坐的滿滿當當。


    小廝徑直引著三人上了三樓雅間,才進屋,江瑀就攬著小侍衛坐到靠窗的位子上:


    “想死你了,快讓本公子香一口。”


    “害怕~讓王爺知道要活剮了我~”淮瑾低著頭,抬眸瞅著他,聲音嬌軟甜糯。


    江瑀用扇尖勾著他的下巴,調戲姿態做足:“他在皇宮批折子呢,怕他作甚。”


    小廝頭一迴見人這麽明目張膽偷吃的,這要是讓殿下知曉,還不得將園子掀了。


    喬籬守在屋外,見二人忙得很,拿劍鞘敲了敲門扉:“準備桌酒菜送來。”


    小廝聽到吩咐,連忙躬身退出房間。


    這麽大的事他不敢瞞著,他叫人上酒菜,自己腿腳飛快的往悠悠園後院方向跑。


    小廝穿過曲水迴廊,進了一處燭火輝煌的屋子,他跪在地上,隔著推門將事情稟報了。


    “……奴雖隻瞧了一眼,但能肯定,那小侍衛拿的正是攝政王的金令,青衣公子言語間對攝政王極為無禮,還說要把王爺的金令偷給小侍衛丟著玩兒。”


    小廝話落,裏間傳來一陣嬌笑聲,聲音極為嫵媚,隔著推門都能令人心神俱醉,笑聲漸消,揶揄的歎氣道:


    “唉,小侍衛丟著玩兒的金令,有人還當成寶呢。”


    裏間推門“唰”地打開,一個陰戾的男聲問道:“那兩人什麽模樣?”


    “青衣公子極為俊美,是個舉止放蕩的紈絝子,小侍衛倒是長得普通,說話柔聲柔氣的,跟竹樓的小倌一個樣。”


    小廝忽然聽到男人的聲音,雖心下好奇但也沒敢抬頭,依舊跪在地上答話。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聲音中混雜著兇狠與冷冽。


    小廝平日迎來送往見客,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


    他從這聲音中察覺了幾分危險,微微抬起頭,在燭火側映中,看到一張因肌肉緊繃在往外滲著血的臉。


    這……這不是京中正在……


    男人緩步上前,將小廝整個人被籠在陰影中,彎腰伸手掐他的脖子:


    “你說誰跟小倌一個樣。”


    小廝臉色白得駭人,窒息感迫使他全力撕扯著鉗住他的手臂。


    他在掙紮中,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響。


    *


    雅間窗子大敞,樓下忽然喧雜起來,江瑀擱了筷,抬臂趴在窗沿上:


    “這般鬧哄哄的,怎麽聽曲子?”


    坐在對麵的淮瑾夾了魚丸,說:“熱場子呢,待會就安靜了。”


    “你好像很熟悉。”江瑀側首看他,“以前來過?”


    淮瑾咬著魚丸,愣愣地抬頭:“嗯。”


    江瑀曲著腿,手臂擱在膝上,眼神悠悠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迴京述職時,都會請三五好友一起來這,有時會捎帶上我。”淮瑾放下竹筷,端茶漱口。


    江瑀凝眉嗤了聲:“捎帶?”


    “我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落霞穀。”淮瑾丟了擦拭的帕子,繞過桌案爬到江瑀身邊,“當然是捎帶。”


    江瑀白了他一眼:“我那時在穀中天天盼著你迴去,你倒好,跟別人一起喝花酒。”


    淮瑾唇角微漾,將下巴擱在他膝上,“我在這裏時也想著你呢。”


    “我不信?”


    “我有證據。”


    “什麽證據?”


    淮瑾目光幽幽閃動了一下,說:“我拿出來你不準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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