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瑀微皺起眉,反唇相譏:“你也命大,南詔居然沒殺了你這個叛徒。”


    “是你在背後搞鬼!”劉清晝臉色更為陰沉。


    江瑀淡淡地將頭轉向一邊:“是又如何,你猜殿下若是知曉你在為南詔做事,會怎麽處置你?”


    劉清晝目光逐漸凝起來:“要不你去尋他說,我也想看看殿下會怎麽處置我。”


    他看著抬手遮擋陽光,一派從容的江瑀,冷笑道:


    “讓我猜猜,你為什麽不去殿下麵前揭穿我,你在害怕,你害怕殿下念在舊日情分,無論我犯了什麽錯都會對我網開一麵,連戴甲入宮的罪都能免,何況是江束的一條腿。”


    “這件事就是你心裏的刺,你功力盡毀,底下連個信任的人手也無,便隻能躲在陰溝裏攛掇南詔對付我,真可憐啊。”


    “哦?”江瑀很有興趣的轉過眸子,眼中一片透澈清亮,甚至還含著笑意,“夜夜笙歌的不是你,我哪裏可憐了,你繼續說說。”


    “江瑀!”劉清晝迴視著他,目中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你當真以為殿下會喜歡你多久,你……”


    “他念叨了一晚上的永遠呢。”江瑀唇角翹起,虎牙都露了出來,輕飄飄地打斷了他的話。


    劉清晝臉色刹那間變得異常猙獰,一把抓住江瑀的衣襟,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立即鬆了手。


    江瑀把跳出來的暗衛揮退,笑得極為招人恨:


    “唉!難受嗎?身為將軍,卻連殺人都要瞻前顧後,生怕惹了殿下生厭。”


    他撫平被抓皺的衣襟,定定的看著怒氣盈盛的人,狀似隨意的問:“你對萬歲下手,殿下也能容忍嗎?”


    “不是我。”劉清晝眉尖跳動了一下,立即反駁。


    “可你知情不報。”


    劉清晝默了一瞬,眼神古怪的看了眼江瑀,麵上神色慢慢恢複正常:


    “不用在這亂猜,我還是那句話,你有本事去尋殿下說,無憑無據,我看你怎麽讓他相信,就憑這張臉,可有點難度呢。”


    “那你怎麽讓南詔放過你的?”江瑀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眸光微怔,“南境戰場?”


    他見對方神色未有半點波動,隻能忍下心中煩悶,將淮瑾又掛上了嘴邊:


    “殿下說你是朝廷的一個根梁柱子,你不會真做出賣國的事吧?”


    劉清晝聞言喉間滑動,宛如入定一般,靜止在陽光裏。


    良久後他才輕聲道:“你費勁心思亂猜做什麽?叫落霞穀的人一查,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阿束的腿不是你傷的。”


    “可算是瞎貓碰死耗子,猜對了一件。”


    江瑀垂眸,看烈烈陽光曬在地上,他莫名一笑:“你怎麽突然這麽好心,願意把這根刺拔出來?”


    “若非你自己有定論,我不會主動跟你說。”


    “那你為何煞費苦心,讓我誤會是你做的?”


    劉清晝笑眯眯道:“聽著信順手挑撥一下罷了,需要什麽理由,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江瑀無語地閉了閉眼:“昨日殿下說那平民還活著,若真是你做的,留這個一查就會水落石出的破綻做什麽。”


    “還有你剛剛說的戴甲入宮,之前殿下讓人盯著你,我以為是因你傷阿束一事,卻不知道還有這件事在裏麵。”


    劉清晝眸色幽深,怔了半天才低聲道:“你怎麽不猜猜這一箭是不是我射的?”


    “不用猜,這一箭就是你射的。”江瑀想起拔箭時遭受的痛苦,神色冷冽,唇線緊抿。


    “你這瞎貓又碰上死耗子了。”


    “我是瞎貓,殿下是什麽?”


    “你!”


    江瑀聳了聳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他走到劉清晝身前,靜了半刻,唇邊溢出一絲歎息:


    “你是忠是奸,本不該我過問,可你若是想利用我,死在殿下手裏,這根刺,我不接,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攔著你。”


    “將軍隻需記著,殿下曾說你是品性端方的君子,你也不想殿下看錯人,對吧?”


    江瑀迎光而立,陽光照在他臉上,肌膚如同透明,眼睛又亮又清透,幹淨得不染纖塵。


    劉清晝沒有答話,眸色沉凝的看著仿佛要融入陽光中的人。


    端方君子,根梁柱子,他什麽都不是,他猶如困獸,在刺目的烈陽中微微眯眼,額間滲出了汗。


    他無可否認,眼前這人的目光,還是有那麽一點利的。


    江瑀側首,餘光就看見簷下的曹如錦進了屋,便知道淮瑾醒了,他出聲告辭,往院中走去,身後卻傳來劉清晝的聲音。


    “那一箭呢,你不打算報仇嗎?”


    江瑀迴眸,眼中含笑:“將軍若是留些破綻給我,我還是願意迴禮的。”


    劉清晝冷哼:“下次一定!”


    走到簷下時,曹如錦剛好出來尋他。


    不等江瑀出聲詢問,曹如錦便走到他身側兩步遠,低聲說:


    “那人拿著殿下的金令呢,奴婢攔不住。”


    長時間的一陣靜默後,屋內傳來淮瑾的聲音,江瑀掀簾進屋。


    淮瑾靠在軟枕上,鳳眸裏輕蕩著淺淺的波光:“師兄去哪了?我醒來都沒看到你。”


    “一刻也離不得?”江瑀在陽光下曬了許久,此時進了屋,方覺出熱來,捏著玉竹扇讓小安子去端藥。


    見他站在窗邊吹風,還不上前來,淮瑾微挑眉梢:“昨日誰讓我說那許多話的,結果天亮自個就食言了。”


    “我又沒說。”


    江瑀在想那塊金令,答得敷衍。


    劉清晝說了那麽多雲遮霧繞的話,除了早有結論的事,他什麽也沒猜出來。


    不過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他手上既無信得過的人手,也無一絲自保之力。


    離了淮瑾,他就是個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了。


    可那塊金令,雖然知道劉清晝應不會利用金令對付他,但他還是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這麽大的漏洞,該怎麽補才好呢?


    江瑀正想著,簷下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小安子端著煎好的藥迴來了。


    他把玉竹扇擱在窗沿上,探出身子接過托盤,把藥盛瓷碗裏。


    瓷碗有些燙,他小心翼翼的端著坐到床邊。


    始一抬眼,不出意料地對上一雙浸滿寒霜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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