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色微青,雨落得小了些。


    淮瑾青絲未束,斜倚在軟榻上,他將手裏的疙瘩球扔在對麵的曹如錦腦袋上,撿起桌案旁的彩線:


    “最後一次了,若是你還教不會,本王便讓所有人都喊你蠢丫頭。”


    曹如錦聞言抓著裙擺深吸一口氣,取下頭頂的線疙瘩,放到葡萄的小窩裏,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這是主子,他收留了我,不能生氣’。


    葡萄又得了個線團,用小肉爪子扒拉個不停,玩的不亦樂乎,還優雅的踩著貓步,摸到淮瑾身邊舔了舔他的手,以示獎勵。


    曹如錦看得無語,她覺得主子不是在打絡子,是給小狸奴做玩意兒。


    “殿下,奴婢站你身邊可以嗎?”


    淮瑾微挑眉梢,點頭應允,曹如錦拿著彩線,起身站在他身邊。


    兩人挨得極近,淮瑾垂頭打著絡子,仍能覺察到書案旁的人頻頻迴眸看自己,唇角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


    曹如錦見他又錯了一步,忙咬牙提醒。


    她就不明白了,學不會怎麽還能這麽開心。


    淮瑾不耐煩地將彩線扔在桌案上:“蠢丫頭,束發。”


    曹如錦見他放棄,滿臉菜色,隨即取了木梳與玉冠,隻是人還未走到軟榻前,就被人叫住了。


    “如錦,給我吧。”江瑀把賬簿放下,對路過桌案的曹如錦道。


    李隱衷將狼毫筆擱在筆架上,朝房中的人使了個眼色,便帶著眾人退出去了。


    江瑀拿著木梳走到淮瑾身後,小心而輕柔的幫他將一頭青絲梳得柔順,隻是玉冠戴了幾遍還是歪的。


    他索性將手中墨發半攏至腦後,在桌上拿了根彩線紮起來。


    “你很喜歡那個如意結?”


    淮瑾將他拉到身邊坐下,蹙眉問:“你是為這個才一直看我的?”


    江瑀從葡萄的窩裏撿了個彩色疙瘩球,覺得眼熟得很,幼時也見過娘親弄這些。


    隻是娘親手上的功夫,卻不在女紅,而是極擅長耍柳葉刀。


    偶爾興之所至,也會尋出笸籮做些針線,隻不過做出的成品裏少有能用的。


    想起幼時的事,江瑀麵上帶著笑意,眼眸卻微微濕潤,澀聲說:


    “那是娘親留給我的,就算你喜歡也不給你,我給你做一個吧。”


    “……?”原來不是月兒給他的。


    白吃了這麽久的醋!


    淮瑾見他拿了彩線,手法生疏的打著絡子。


    抱著葡萄乖順的坐在一旁,望著江瑀的專心模樣,隻覺得一抹融融暖意直達心底。


    世人所說的歲月靜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江瑀也不太會,弄了半天手裏還是個藏青的線球。


    隻不過比淮瑾做的要好一些,兩旁有個雙耳結,他有些尷尬:“還是小時候跟著娘親一起學的,忘得差不多了。”


    淮瑾淺笑道:“我很喜歡,你穿上繩,我要掛在腰帶上。”


    江瑀睨了他一眼:“讓別人看見殿下帶這種東西,定會笑話你,要不還是讓如錦給你做一個?”


    淮瑾嗅著話裏微妙的醋味,心情愈發好了,放下手裏的小狸奴,將腦袋枕在江瑀腿上:“管別人笑不笑話,我就要你做的。”


    綁在發上的彩線被蹭掉了,烏發散落在江瑀腿上,與領口處似隱若現的紅痕相得益彰,妙的恰到好處。


    江瑀眸色深了些許,不著痕跡的移開目光,他係好如意結上的繩扣,掛在淮瑾腰上:


    “本公子頭一迴給人做東西,既帶上了,就不準取下來。”


    “不取,我一輩子都隨身帶著。”


    江瑀用手指梳理著他鬢角旁的烏發,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明天出發巡視鋪麵,大概要三五日才能迴來,你就待在家中。”


    淮瑾眉宇微皺,凝視著他:“我腿都好了,又不妨礙走路,你為何不帶我去?”


    江瑀輕輕吻過他臉龐,錯開視線將人抱進懷裏:


    “聽話,好好在家養傷,若是……若是鋪麵巡視得順利,我定再不與你分開,去哪都帶著你。”


    淮瑾有些不解,巡視鋪麵順不順利,與他們二人分不分開有何關係?


    不對,就算此事不順,他們二人也不能分開。


    淮瑾覺得江瑀比他會哄人,後麵那句簡直說到他心坎上了。


    他被親得耳後發麻,哼哼兩句算是答應了,張嘴咬住唇邊白皙的頸子。


    江瑀任他咬著,抱著人下了軟榻,迴到桌案旁繼續查看賬簿。


    *


    夜間,風止雲停,廊下燈火朦朧。


    喬籬迴了自己的院子,見屋內沒有點燈,以為喬希偷跑出去玩了,心裏不由有些失落。


    他提著食盒進了酒香滿溢的屋子,聽到床上輕輕的唿吸聲,身形微頓。


    將食盒放在桌上,喬籬走到床邊坐下。


    借著窗外微光,就瞧見喬希抱著金葫蘆,睡得十分香甜。


    他似乎醉得有些厲害,麵上緋紅猶存,如今籠在微光中,像隻熟透的蜜桃,看著就十分可口。


    喬籬目不轉睛的盯著瞧,細聽他嘴裏若有似無的夢囈。


    一時有些癡了,越聽離得越近。


    待迴過神時,雙唇已經接觸到了柔軟的臉頰。


    仿佛被唇上的觸感燙到了,喬籬驟然起身退開,險些摔倒在地。


    許是這番動靜吵醒了喬希,他揉著惺忪睡眼,聲音還帶著酒後的迷糊:“迴來了,怎麽不點燈?”


    喬籬輕咳兩聲,走到桌前點燃燭火:“怕吵醒你,起來吃飯吧,等會菜涼了。”


    他背對著床榻,沒看見喬希抱著金葫蘆,茫然的抬手摸了摸臉。


    他是喝醉了,又不是喝死了。


    有這麽明目張膽占他便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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