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砰的一聲脆響,那塊房瓦摔成數片,宛如一道平靜的水麵激起圈圈層層的波紋,向四處蕩散傳開,聲音霎時傳遍街道。


    藥房周圍的人群原本納悶無聲地佇立不動,忽然聽到動靜後,麵色扭轉,身形劇動,發狂般奔向房瓦摔碎處,那匯聚的人流霎時浩浩蕩蕩,風卷殘雲般衝出,其聲勢恢宏,讓路溫嵐很是吃驚。


    路溫嵐很快定了定神,居高臨下地掃了掃四周,大致看到這片城區的屋所布局,因而得知藥房周圍為何聚集這麽多人:


    “這藥房是城鎮中的一處重要場所,用於抓藥調藥來醫治人之病症疾苦,所以它所在的位置特殊,一邊接壤眾多民居,一邊毗鄰集市,所在之地密集多人,便於大家上門取藥治病。


    是以疫病爆發,圍聚的人們來不及撤轉,被通過人傳染的疫病感染後,喪失神誌,滯留原地不散。”


    就在路溫嵐凝望思索時,附近聚集的絕大多數人已經被引到發聲處,然而那裏什麽活物都沒有,他們隻能在原地迷惘徘徊,不知所終,而這正好為藥房周圍騰出大量空間。


    路溫嵐見機不可失,便身形縱躍,飛過半空,直至另一側房屋的頂頭,落到離藥房更近的地方。他矮身蹲下,伏在屋簷上。隻要繼續保持安靜,就不會被誰注意到自己在屋頂上。


    眼下路溫嵐麵前正對的是藥房正門,門上懸掛的大氣的牌匾上刻著“廣藝藥房”這四個大字,隻是門匾下卻是房門緊閉,隻有烏黑一片。但門扉雖然緊閉,卻一再傳出某種特殊的味道。


    尋常人大抵察覺不到這種味道,好在路溫嵐及時發現,因為有著調藥的經驗,他能隱約感覺這是某種幾種藥材混合的藥味。


    但由於心係阿土之事,路溫嵐顧不上慢慢觀察和思考,隻是一陣輕巧騰挪,便翻到藥房隔壁,向目標處查探一番,竟發現庭院有些古怪。


    那庭院並不算大,院中各自勻稱地紮立著許多竹竿,竿與竿之間以繩索聯係,繩上搭著諸多白色幔帳,幔帳並無透明,所以看不見裏麵事物。仔細傾聽過後,隱約聽見輕盈水聲飄來,聲音不遠不近,透露著蹊蹺古怪。


    路溫嵐想著速速取藥再離開,他看庭院方正,院邊房屋大小外觀雷同相簇,不知哪間是藥房,而藥味彌漫在院中,分不清哪一間是藥房。路溫嵐便索性貼牆落地,輕落院中,打算一間間查找。


    然而正當他邁向身前的一間房屋,準備輕推門而入時,一個不懷好意的溫老聲音從身後傳來。


    “何人私闖我藥房院落?快報上名來。”


    此聲音衰老而又莊嚴,還透露著些森冷寒意,好像深秋枯草,好像隆冬就木,令人激冷三分。


    聽這聲音像是由一個威嚴老者發出,路溫嵐心中一動,知道自己暴露蹤跡,忙轉過身,看向院中。可不看不打緊,這一看去,他的心中頓時產生一種不妙的感覺。


    隻見迎麵的數條白色幔帳之後,不知幾時各自矗立著幾道漆黑人影。這些人影微搖微晃,互相彈撞身軀,活靈活現地似乎要從埋伏狀態中撲躍出來,但是卻又被某種力量束縛住,在原地移動不得。


    月光映照之下,諸多人影的臉部輪廓若隱若現。幔帳一起一伏,與人臉貼麵再分開,像是被人的唿吸吹動,仿佛隨時要被揭開,但是卻始終不曾落下。


    “老先生打擾了,在下無意冒犯,隻是途中路過焚城,遇到城中疫病盛行,許多人被感染,所以想來藥房尋藥,為百姓解除危困。”


    路溫嵐心想此人既然自稱擁有藥房院落,聽聲音又像是位老者,那麽其身份應當是位德高望重的醫者或是藥商。而且此人說話意識清醒,或許還沒有受到疫病的影響。倘若和對方說明事實原委,也許能輕鬆拿到調藥。


    那老者聽言後稍稍沉默,並沒有應答,也許是在思考該如何應對路溫嵐的到來。


    路溫嵐則趁此走近,因為他的行蹤已被知道,再貿然亂闖會有失禮儀,不如拜會藥房主人,誠懇求藥。如若不許則再做打算。


    路溫嵐小心撩開幔帳的底角,慢慢上拉,然而他視線移向上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隻慘白細瘦的右手,各手指以及手背上有著紅色帶黑或紫色帶黑的斑塊,此外還有幾滴渾水從指尖滴下。


    路溫嵐皺眉緩了緩神,又繼續抬手上拉,於是接著看到一件枯黃濕潤的輕薄衣物,到拉到頂時,路溫嵐才看清此人是一個年輕女子。


    女子心口起伏雖有唿吸,卻神情呆滯麻木,像是喪失視聽嗅等感覺一般,對路溫嵐的靠近並無察覺。


    路溫嵐見她臉色與手上皮膚一樣異常,料想她可能是得了某種怪病。他在女子麵前揮揮手,對方卻絲毫沒有反應。與門外諸多膚色還算正常的人相比,她顯得更加安靜和失去生命力。


    路溫嵐輕輕扯下整條幔帳,發現女子身旁還有兩人,一個是頭上纏著布巾的孩童,一個是麵容較為滄桑的中年男子,兩人臉上身上都有著與女子相似的斑塊。三人手拉著手站成一排,好像是一家三口。


    路溫嵐略過三人,又向中心處走去,雖然隻是十幾步或者幾十步的距離,他卻接連看到其他站著的相似的人。三五個人成排成列,依次站立。


    在疫病的表象之下,焚城從頭到尾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這些人會這樣站著,他們樣貌舉止是否與疫病有關,未知老者又在做什麽。。。路溫嵐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不知該如何解答。


    不久後,路溫嵐終於走到聲音來源處,見到了老者的廬山真麵目。


    這是一個神態祥和的白發老者,坐在一水桶寬大旁,水桶中裝滿濃鬱的說不上感覺的水,似乎就是之前藥味的來源。老者身旁還有一個站立著的類似於幔帳中的男子。


    而那老者正對著路溫嵐,此時低垂著頭,手持一支毛筆,用毛筆蘸上身旁藥水,在男子身上一筆一劃地塗抹。


    “老先生,請問你在幹什麽?”路溫嵐好奇問道。


    老者依舊專注手中事物,並沒有吭聲。就在這時他手中的毛筆用幹了蘸水,準備將筆重新伸入水中沾濕。可就在他微抬手臂的一瞬間,一道細微的亮光倏然閃過。


    路溫嵐原本看得真切,又心中戒備,所以見一道細小寒光奔自己飛來,忙抬起手臂,斜著舉起劍鞘,以扁平鞘身擋住寒光來犯處,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根細直堅硬的毫毛,不由心生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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