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果然是蘇司闈打好了招唿,賀嘉霓和於嫣前往永巷的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麽人。


    隻是拐進永巷時,原本燈火通明的道路變得昏暗,永巷的道路也變得十分狹窄。


    抬頭望去,巷中隨意掛著幾隻燈籠,隨著夜風搖擺,早已殘破不堪,裏邊早已沒有燈芯。


    越往深裏走去,這永巷便越變得黑暗。


    連她們二人交談時,都不由得壓低聲音,盡量不那麽突兀。


    於嫣小聲道:“這裏也太陰森了吧,怪嚇人的。”


    賀嘉霓也小聲迴道:“畢竟是關押人的地方,你見過哪個牢房燈火通明的。”


    於嫣搖搖頭,“我又沒進過牢房,我怎麽知道!”


    賀嘉霓笑著搖了搖頭,拉著於嫣的手,兩人緩慢向永巷的最深處走去。


    忽然,永巷中傳來女人嗚咽的聲音,把於嫣嚇了一跳,死死抓住賀嘉霓的胳膊把頭藏在了賀嘉霓的懷裏。


    於嫣:“是鬼嗎?”


    賀嘉霓輕輕拍了拍於嫣的肩膀,“放心,應該是被關起來的妃子,或者是宮婢。”


    於嫣心有餘悸,“哦,是人就行,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


    賀嘉霓有些好笑,“原來你不怕人,怕鬼啊!”


    於嫣:“幫我保密,聽到沒有!”


    賀嘉霓:“好好好,放心吧。”


    兩人攜手,於嫣這迴更貼近賀嘉霓了。


    於嫣好奇問道,“你不怕鬼嗎?”


    賀嘉霓:“不怕。”


    於嫣:“你真奇怪,那你總有點怕的吧?”


    賀嘉霓借著永巷外透過來微弱的光,看著漆黑的永巷,聽著女人嗚咽的聲音,歎了口氣。


    “我怕人。”


    “怕人?真奇怪。”


    賀嘉霓沒有再解釋什麽,她和於嫣終於走到了永巷的最深處,一個落鎖的大門前。


    於嫣抓緊賀嘉霓的胳膊,十分緊張。


    賀嘉霓輕輕拍了拍於嫣的手,“別怕,沒事。”


    原本賀嘉霓是不害怕的,但被於嫣的情緒感染,她此時也有些提心吊膽。


    她抬起手,輕輕撫上那扇黢黑的大門。


    吱呀一聲。


    門上的鎖居然沒有鎖住,應聲而開。


    於嫣在賀嘉霓的身後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看眼前的景象。


    賀嘉霓則是被裏邊的灰塵嗆到,瘋狂咳嗽。


    於嫣閉著眼道:“你、你咋了?裏邊啥情況啊?”


    賀嘉霓:“阿嚏~阿嚏!沒、沒事……阿嚏!”


    有了賀嘉霓的這個意外,倒是把原本的可怕氛圍給打破了。


    於嫣終於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打量著門裏邊的情況。


    這是一座早已廢棄的宮殿,處於宮中最偏僻的角落,由於許久沒有人打掃收拾,早已灰塵遍布每一個犄角旮旯,蜘蛛網結了一層又一層層。


    賀嘉霓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後,終於緩過勁來,扶著自己的腰喘著氣。


    “哎呀我的媽呀,這個噴嚏打的,都給我打出腹肌了。”


    “這裏真的會有人住嗎?”


    確認了裏邊沒有鬼,於嫣也放下心來,膽子也漸漸大了,敢撒開賀嘉霓的手往裏多走兩步查看。


    跟著於嫣的腳步,賀嘉霓也往裏走去。


    憑借著微弱的光映照,賀嘉霓看到側殿門口比較幹淨,判斷那裏經常有人進出。


    “應該是那裏,走。”


    賀嘉霓拽了拽於嫣,一起走向側殿。


    誰知進了側殿,她們才發現裏邊竟然別有洞天。原本殿中心的空地被鑿空,開辟出了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順著樓梯口往下看去,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於嫣:“佩雯在這底下?地牢?”


    賀嘉霓:“我感覺像,走吧。”


    賀嘉霓說著就要往下去,結果原本漆黑一片的樓梯突然亮了起來,把於嫣嚇得尖叫了起來,死死躲在賀嘉霓的身後。


    賀嘉霓倒是沒被突然亮燈嚇到,反倒是被於嫣嚇得差點心髒驟停。


    “於嫣,你冷靜點,我都說了我怕人,你別嚇死我。”


    “對不起,我、我沒忍住。”


    於嫣尷尬道歉,但是看著眼前亮了起來,她也不再害怕,拉著賀嘉霓向下走去。


    地牢中潮濕陰冷。


    兩側的牢房中都住著瘋癲癲的女人,她們要麽口中喃喃自語,要麽對著猛然出現的賀嘉霓和於嫣發瘋,還有人對著枕頭說話。


    總之氣氛十分詭異。


    於嫣緊貼著賀嘉霓,“她們怎麽人不人、鬼不鬼的啊。”


    賀嘉霓歎氣,“永巷長年怨綺羅,離情終日思風波。湘江竹上痕無限,峴首碑前酒幾多。”


    雖然沒太明白賀嘉霓念的這首詩是什麽意思,但於嫣也被這裏的環境所感染,情緒也低了下來。


    兩人走在地牢裏,一直往裏走了很久,這才終於找到被關起來的佩雯。


    “是佩雯!”於嫣先上前一步,發現她的牢房門也沒有鎖,便衝了進去。


    賀嘉霓緊隨其後,二人一起來到佩雯身邊。


    佩雯在牢房之中呆坐著,她手邊的桌子上還放著早已涼透了的飯菜。


    牢房中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佩雯的臉,她麵無血色,雙目呆滯,於嫣很是擔心。


    “佩雯?你還好吧?”


    聽到於嫣的聲音,佩雯緩過神來,看到於嫣和賀嘉霓,趕緊行禮,但被於嫣製止。


    賀嘉霓也趕忙上前扶著佩雯坐起來。


    “你都這樣了,還記著行禮呢?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於嫣:“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你?你告訴我是誰,我幫你報仇!”


    佩雯搖了搖頭,“多謝公主,沒有人欺負我,的確是我做錯了。”


    賀嘉霓和於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疑惑。


    雖然接觸不久,但大家早就把佩雯當成了自家姐妹,也深知佩雯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幹什麽都勤勤懇懇,不可能自己主動犯錯。


    賀嘉霓:“你跟我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


    她抓住佩雯的肩膀,讓佩雯看著自己。


    佩雯掙紮無果,隻能認命看向賀嘉霓。誰知,她剛準備開口,突然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賀嘉霓被嚇到,趕忙找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眼淚。


    “怎麽了?怎麽迴事?”


    於嫣也趕緊上前,輕拍著佩雯的後背安撫。


    她小聲問賀嘉霓,“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


    賀嘉霓用口型迴答,“誰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待佩雯哭夠了,賀嘉霓把她交給於嫣,從一旁桌子上拿起水壺給佩雯倒水。


    “喝點吧,到底怎麽迴事啊?你跟我們說說?”


    “是啊佩雯,我們都很擔心你。”於嫣附和道。


    喝完水的佩雯,終於能穩下心神,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收到周郎父母的信了……”佩雯帶著哭腔,絕望地看著賀嘉霓和於嫣,“他們要、要退婚。”


    佩雯撲向於嫣的懷中哭著。


    於嫣和賀嘉霓都沒想到,周郎的父母還會這麽做,一時間都有點猝不及防。


    “那、那封信在哪裏呀?能給我看看嗎?”賀嘉霓小心問道。


    聽到賀嘉霓這麽問,佩雯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紙遞給賀嘉霓。


    這信紙早已被揉搓地不成樣子,能看得出來佩雯來來迴迴、反反複複地看過好多遍。


    賀嘉霓都能想到佩雯看到這封信時有多絕望,周郎不知所蹤,猛地又收到退婚信,這讓她在深宮中的支柱頃刻間倒塌。


    借著微光,賀嘉霓仔細查看書信中的內容,結果越看越生氣。


    於嫣問道,“信上說的什麽啊?看到了嗎?”


    看完信的賀嘉霓,再看向佩雯的時候,於嫣能從她眼中看到冒火的光。


    於嫣被嚇到,小心詢問,“怎麽了啊?寫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了?”


    賀嘉霓咬著牙說道,“他們說佩雯不詳,克死了母親,克走了父親,現在又把周郎克失蹤了。”


    重新聽到信上的內容,佩雯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於嫣是個炮仗脾氣,聽到這個內容簡直氣炸了,大聲怒吼道,“放什麽屁呢!他們自己看不好自己兒子,怪一個在深宮裏的人?什麽道理!”


    賀嘉霓收起信,看著於嫣,“好了,也不用擔心怎麽跟佩雯開口了。”


    佩雯抬頭看向賀嘉霓,眼中帶淚,“什麽事?”


    於嫣趕忙示意賀嘉霓別說,但賀嘉霓不顧於嫣的阻攔,直接開口跟佩雯說出了周郎為了逃家裏的婚,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佩雯,於是躲進壁畫中逃避現實的事。


    原本聽到周郎也不願家裏安排的婚事,佩雯心中還有些許安慰。但聽到他為了逃避才失蹤,害的於嫣他們為了她去壁畫裏尋找周郎,不用說佩雯都能想到他們遇到了多少危險,這讓佩雯又氣又急,竟一下子暈了過去,倒在於嫣的懷中。


    於嫣無語地看著賀嘉霓,“都說了讓你先別說!”


    賀嘉霓也十分尷尬,“我、我也沒想到她這麽……脆弱。”


    於嫣抱著佩雯,“現在怎麽辦啊?”


    賀嘉霓:“抱走?”


    於嫣認命歎了口氣,“得,我來。”


    她抱起佩雯,賀嘉霓在一旁幫忙,兩人一起把佩雯偷運了出去。


    於嫣小聲問,“咱們就這樣把她偷走,合適嗎?”


    賀嘉霓:“你傻啊,你是公主,佩雯是你的宮女,你說放就能放!”


    於嫣:“也是哦,走走走。”


    兩人趁著夜色,把佩雯從永巷裏抱走。


    待她們走後,永巷的通道被關閉,蘇司闈在夜色下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無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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