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霓的邏輯十分自洽。


    她第一次遇到史明鑒的時候,史明鑒就提醒她退出。


    看起來很了解這個世界,連地圖都能畫的分毫不差,甚至庚帖上的年紀都是二十六歲。


    尤其ai還千方百計阻撓史明鑒說出他所知道的,那麽他肯定不是ai那一方的人。


    除了他們這些測試員和ai,剩下能出入這個世界的就剩下係統維修工程師了。


    “你就是進來修bug的,結果反被係統困住。”


    史明鑒聽著賀嘉霓頭頭是道的分析,連他都差點信了。


    高臨卻仍是有些不解,“那他之前又說自己不會遊戲,又說自己學渣,這怎麽解釋?”


    由於目前賀嘉霓早已先入為主的認為史明鑒是係統維修工程師,所以她也給出了符合她邏輯的解釋。


    “裝的唄。”


    很好,邏輯完美形成了閉環。


    史明鑒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再也不做任何辯駁。


    反正他的確不是他們的同學,不用再裝年輕人對於他來說反倒鬆了一口氣。


    隨便他們怎麽理解,隻要別再懷疑他是賀嘉霓的競爭對手就好。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賀嘉霓道。


    史明鑒不說話,算作默認。


    “好吧,那你為什麽不趕緊修複這裏的bug?”


    被賀嘉霓的話問到,史明鑒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


    這個小同學真的很會搞人心態。


    史明鑒歎氣,“我也不知道怎麽修複,我連退都退不出去。”


    這句倒是實話。


    高臨幫忙分析,“難道我們要完成那個簪花夜宴的任務,才能退出?”


    “看起來是這樣的。”賀嘉霓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史明鑒身邊,高臨則拖過來一個小凳子。


    三人終於能在書房好好坐下盤一盤現在的任務了。


    “史明鑒,這個世界的任務,是不是要拿到《簪花仕女圖》上所有人的名帖,把她們全都邀請到簪花夜宴上才算完成最終任務?”


    賀嘉霓的問話,再一次震驚史明鑒。


    她居然僅憑之前史明鑒短短一句:要完成海棠夫人的任務,拿到她的名帖去參加最後的簪花夜宴。


    就能推測出整個任務脈絡和最終的考核。


    這樣的觀察力和領悟能力,按照正常的測試走下來,史明鑒一定會給她很高的分數。


    史明鑒不能直白地說出他所知道的,隻能點頭示意,賀嘉霓的推斷完全正確。


    高臨驚唿,“封神啊!這都能推測出來!以後你就是我老大!我跟你混!”


    賀嘉霓笑得開心。


    隨後,她拿出一張手書,拍在眼前的桌子上。


    “這就是海棠夫人給我的線索。秋娘的求救信。”


    史明鑒仔細查看,高臨也湊過去,但是上邊都是繁體字,他什麽也看不懂。


    賀嘉霓站起身,在房間內踱步。


    “剛才,我趁著你們在後花園時,去找了海棠夫人……”


    ……


    時間迴到一個時辰前。


    宴會,觥籌交錯。


    身穿華服的海棠夫人正在和其他貴婦相談甚歡。


    賀嘉霓端著酒杯一點點靠近海棠夫人。


    就在她要衝過去跟海棠夫人敬酒的時候,海棠夫人突然起身離開。


    “夫人……”


    賀嘉霓撲了個空,海棠夫人身邊的侍女卻來到她的麵前。


    “你就是秋娘親自考核的女史,賀嘉霓?”


    “正是!”


    “那便跟我來吧。”


    侍女帶著賀嘉霓離開宴會。


    隨著侍女,賀嘉霓第一次踏入了海棠夫人的院子。


    這裏同樣也種滿了海棠。


    海棠樹下,身穿紅衣的海棠夫人正倚在躺椅之上。


    她望著樹上的花,又似乎透過花望著看不見的遠方。


    侍女將賀嘉霓帶到旁邊後,便退下了。


    賀嘉霓被海棠夫人自帶的氣場震懾,不敢出言打擾她的沉思。


    “她的氣質好像和馬車上時的她有所不同。”賀嘉霓暗暗琢磨。


    不光與馬車上不同,和方才在宴會上的也不盡相同。


    馬車上的她,是傳達喜訊的長輩;宴會上的她,是麵麵俱到的主人。


    而此時的她,雖然依舊穿著鮮豔的紅衣,但少了點熱烈,卻多了幾分孤寂。


    “秋娘是個好姑娘。”


    海棠夫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她看向賀嘉霓時,眼神中明顯含有歉意。


    海棠夫人示意賀嘉霓上前,遞給賀嘉霓了那張秋娘的手書。


    “我知道你在查她三年前的事。”


    賀嘉霓趕忙打開手書查看,上邊的內容是請求海棠夫人不要把真相告知韓尚書。


    “夫人知道當年的‘變故’?”賀嘉霓問道。


    海棠夫人娓娓道來,賀嘉霓這才知曉事件的全貌。


    原來,秋娘才情出眾,能力頗強,自從進入尚儀局便備受各路貴人喜愛。


    海棠夫人從前對宴席的要求很高,整個尚儀局也隻有秋娘能完成她的要求。


    一迴生、二迴熟,兩人便漸漸關係親密了起來。


    三年前,波斯使團覲見。這是一樁大事。


    雖然使團的各項事務皆有鴻臚寺一應操持,但恰逢聖上歡喜,便要借由波斯使團的到來,大宴群臣。


    於是,這宴會事務便落到了尚儀局這裏。


    那年恰逢秋娘在司讚的位置坐穩,若是能接下這次宴會,並能圓滿舉辦,成為尚儀便指日可待。


    也是海棠夫人好心,力薦秋娘,這才讓她拿下了籌辦的事務。


    “變故便是在這場宴會之上?”


    看到海棠夫人陷入迴憶,賀嘉霓開口提醒。


    迴過神的海棠夫人,點頭繼續說道。


    “是。按照原本的計劃,應當在宴會之上賓主盡歡之時,獻上我朝的迴禮,以彰顯我泱泱大唐的氣度。可是,禮部送來的迴禮中,竟有一物是破損的。”


    “三彩雙耳瓶?”賀嘉霓試探地問道。


    誰知,海棠夫人猛地從椅子上起來,抓著賀嘉霓的雙手。


    “你連這件事都知道了?”


    被海棠夫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賀嘉霓趕緊解釋,“不是秋娘告訴我的。是我看到了碎片,猜的。”


    “我原以為她終於肯說出來這件事了。對不起,是我失態了。”海棠夫人頹然。


    海棠夫人告訴賀嘉霓,迴禮出現問題,尚儀局隻需如實呈報,自會有人去處理,原本也不會礙著秋娘什麽事。


    可是……


    “可是禮部尚書是秋娘的父親,一旦出現問題,首當其衝被問責的便是韓大人。”賀嘉霓接話道。


    海棠夫人點點頭,“正是。此事可大可小,但韓大人在尚書位多年,難保不會有人因此生事,動搖他的位置。可若是不呈報,便是尚儀局的失責。”


    “她、她不會自己攬下這個罪責了吧?”賀嘉霓脫口而出。


    海棠夫人看向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因為秋娘主動擔下罪責,尚儀局請禮部重新補充了迴禮。而當時的韓大人因夫人的病情嚴重,請假在家,並不知道補充迴禮一事。


    秋娘被定為監管不力,受到杖責,被剝奪了晉升尚儀的機會。但因其是初犯,仍保留司讚職位,以觀後效。


    杖責後,秋娘行動不便,便一直在宮中養傷。


    因此,錯過了見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麵。


    ……


    日漸黃昏。


    風起,吹落屋外的海棠。


    一朵粉芯的海棠花順著窗戶落在書案上。


    書房中的三人都陷入沉默。


    原來,搶婚鬧劇之下,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內情。


    高臨心中有些悶悶的,“那秋娘為什麽不讓她父親知道啊?”


    “聽聞韓大人夫婦琴瑟和鳴,感情至深。彼時喪妻,韓大人當十分痛心。秋娘應是心疼父親,才不願說的吧。”史明鑒道。


    “正是。”賀嘉霓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若是在那個時候讓韓大人知道女兒為了他,斷了自己的前程,可能他真的會崩潰吧。”


    原本在她的視角中,韓大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大反派,是討人厭的封建大家長。


    可現在想來,韓大人並不知道秋娘都經曆了些什麽,反而在他最需要女兒跟他一起麵對夫人死亡的時候,從小疼愛的女兒竟然在宮中不願迴來。


    這般行為,也傷了韓大人的心吧。


    “誰也沒錯,誰也沒對。”賀嘉霓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了這一點。


    秋娘心疼父親,不願在當時講出事情緣由。


    韓大人誤以為秋娘因貪功,錯過見母親最後一麵。


    由此,父女便產生了矛盾。


    越耽擱,秋娘這解釋越不知從何說起,誤會的雪球便越滾越大。


    以至於到了如今,竟鬧到了秋娘被迫要以死明誌的地步。


    “我阿娘給的任務是什麽啊?”高臨問道。“不會是幫秋娘把真相告訴韓大人吧?”


    “意思差不多,但不僅僅告訴那麽簡單。”賀嘉霓道。


    賀嘉霓看向史明鑒,史明鑒搖搖頭。


    “和以前的任務完全不一樣,你看我也沒有用。”


    賀嘉霓擺擺手。


    “我沒問你這個。”


    “那你想說什麽?”


    賀嘉霓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把桌麵上的海棠花都震地跳了起來,高臨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隻見賀嘉霓盯著史明鑒。


    “你不是說你是【以史為鑒】的忠實粉絲嗎?”


    “嗯……是……”


    史明鑒不知道賀嘉霓突然這麽問是何意。


    “那你要不要試試上手做一下修複?”賀嘉霓問道。


    “修複什麽?”史明鑒沒有跟上賀嘉霓跳躍的思維。


    “三彩雙耳瓶。”


    史明鑒看賀嘉霓的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


    “或許……我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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