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周四開始,學校將會舉行為期四天的學園祭……”


    這話一出,父母和兩位姐姐都稍稍有些愣神。


    隨後,父親和姐姐們的視線不再關注在自己的身上,隻有母親。


    隻不過母親也並非全神貫注,她甚至有些走神。


    東京都很多大學會湊在差不多的時間開展學園祭。


    一些離得近的、關係好的會錯開學校開放日的時間,但是會一起參加大遊行。


    而曆來東大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展學園祭。


    明裏柚子公布了這個消息。


    但是不管是父母還是兩位姐姐,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要參加。


    自己第一年的大學學園祭,何況自己又在學生會任職,即便如此……


    嗬……


    明裏柚子心中冷笑一聲,自己到底在期待點什麽。


    一點點的僥幸心理也在此時煙消雲散。


    原本準備好的演說藏在了心底,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工作內容敷衍了過去。


    父親很快就做了總結陳詞,然後集體離開了餐桌。


    明裏柚子像往常一樣留了下來,幫阿姨將碗筷餐盤都收迴了廚房。


    家政阿姨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已經在明裏家工作了五年,從雇傭的角度來說,這家人沒得話說。


    從來不苛待,從不頤指氣使,說話從來客客氣氣。


    工資更是每次都準時發放,逢年過年還會有紅包。


    這樣的主家真是沒有任何詬病的地方。


    但是,這個家對小小姐未免也太過嚴厲了一些。


    不過是沒考上重點高中,沒有上東大而已。


    千代田大學也不錯啊,何況還加入了學生會。


    哎……


    餘光瞥著身旁幫她瀝水的小小姐,她始終沒有再說什麽話。


    到底她也隻是個家政阿姨而已。


    收拾完了,明裏柚子獨自迴去了房間。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沒有開燈,隻有些許路燈的光芒照了進來。


    她往後退了一小步,整個人的重量抵在了牆上。


    一直堅持的肩膀鬆了勁,整個人軟塌塌地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


    身體如此,臉上卻一片麻木。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明裏柚子就明白一個道理。


    在這個家裏,眼淚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同情。


    隻有自己足夠優秀,才會得到相應的關注。


    聽起來非常公平合理,自己不爭氣,沒有考上重點高中,沒有考上東大,能怪誰?


    可是,這裏是家啊,應該是溫暖的啊……


    幻想一次次破碎,可笑的是,唯一能夠汲取到一絲溫度的地方竟然隻有廚房,來自於家裏雇傭的家政阿姨。


    雖然那種溫度很淺,也沒有怎麽表露出來,但心思敏感的她還是注意到了。


    真是可笑呢……


    明裏柚子無比厭惡自己。


    明明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學習,但上方就像是有一條天塹,是她怎麽努力也無法跨越過去的。


    是,她確實不夠優秀。


    但是拚盡了全力也夠不到的痛苦,她已經獨自承受了太久太久。


    她累了,她已經精疲力盡。


    就像現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感覺身體裏被抽幹了,一絲一毫的力氣也擠不出來。


    這隻是一種錯覺,她也知道,但就是懨懨的,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突然,她想到了那個討厭的人。


    就像另外一塊頑石一樣,這麽多年了她沒有焐熱家裏頭的任何一個家人。


    六年同學,她也沒有讓清水建司變得親近。


    所以她其實很討厭清水建司,但每次又不得不去試圖親近。


    沒錯,是不得不,是她控製不住地去主動接近。


    跟情欲無關,因為她分明很討厭他。


    作為六年的班長,明裏柚子當然知道建司的家庭狀況。


    跟自家相比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而且他經常要出去打工掙錢。


    怎麽看,他的生活都比不上自己才對。


    但是,就是這樣的建司,卻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


    是的,她到後來才發現,常年吊車尾的建司卻在每次關鍵的考試中都會順利通過。


    學分從來不需要重修,不納入統計的考試基本都是個位數,但是關乎升學的考試卻每次都會過關。


    有的學生會裝出一副不在乎學習的樣子,其實偷偷暗地裏努力,然後突然驚豔所有人。


    但據他觀察,建司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上課是真的不聽,作業也是真的不做。


    所有學生的本分他基本全都不做,似乎把精力都花費在了打工上。


    但就是這樣,他依然順利升學。


    不僅如此,明裏柚子曾經研究過他的試卷。


    比如數學,建司為了湊過關的分數,往往懶得去一道道小題目。


    做上兩道大題,其他要麽空著,要麽胡亂填上幾個亂七八糟的答案。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如果他想的話,絕對可以取得不錯的成績。


    跟他相比,柚子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不僅如此,建司從國中的時候就非常明確地知道自己的道路。


    他絕不會念大學,所以生活才會過得如此肆意。


    柚子知道這一點,剛開始是覺得可惜,後來卻慢慢變成了一種執念。


    所以,才會有了後來六年的“不離不棄”,還有社團招新會上的那場鬧劇。


    柚子知道,自己大概是得了一種病,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病。


    她不敢去醫院或者心理診所,而是自己偷偷查詢了很多的資料。


    關注綜合症,因為長時間的自閉、自卑引起的病症,試圖利用各種手段引起周圍人的關注。


    嗬,多麽貼切的病症。


    柚子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得的就是這個毛病,而且可能已經病得不輕。


    想要引起家人的關注或許還有很多理由可以推脫。


    但是建司就是最好的明證。


    明明沒有男女那方麵的想法,但每次對方都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吸引自己的目光。


    以前念書的時候,還能以班長的身份、以督促學習為由,可是畢業之後沒有了這樣的便利,直到鬧出了那樣的笑話。


    如果把她這些年的行為統合成整體來看,或許她會被打上“癡女”的標簽。


    人家拒絕了那麽多年、卻臭不要臉總是主動湊上去的癡女。


    想到今天建司的那個提議,明裏柚子緊緊蹙起了眉頭。


    他……是怎麽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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