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江月有點兒不消停,葉羽就算在‘楓羽軒’也能聽到下人們傳過來的,關於江大小姐種種“不法行為”的傳說。

    比如在東暖閣門外放鞭炮,吵得朱棣派朱能去鎮壓。

    比如在朱棣午休的時候帶著一群下人侍婢去大合唱,搞得朱棣哭笑不得。

    再比如她把買迴來的鳥送給徐儀華,然後在夜晚的坤德殿把燕夫婦嚇了一大跳……

    當時朱棣正在寢殿內同徐儀華說著江月白天帶領下人大合唱的事情。

    “我聽說,這件事是你同意的?”朱棣頗有些好笑的問著。

    徐儀華無奈的搖頭苦笑,道:“確實是我叫江妹妹教下人們唱歌的,隻是實在沒想到她竟然跑到東暖閣旁去唱……驚擾到殿下,是臣妾疏忽了。”

    朱棣溫言道:“我並不怪她,也不怪你,活躍下府的氣氛也是好的。”

    徐儀華柔聲道:“江妹妹其實是好意……”

    朱棣笑道:“也是別有用意。”

    “殿下此話怎講?”徐儀華露出些許訝異神色。

    “你不知道?嗬嗬,她今日帶著下人們一直在唱一首很有意思的歌,裏麵有句詞是‘常迴家看看’。所以我才說她是別有用意。”

    “常迴家看看……”徐儀華喃喃念道,“這不正是江妹妹現在的心聲麽……殿下……”

    “我知道。”朱棣搖頭輕歎道,“隻是她要去的地方實在不是等閑之地,咱們還是要查清楚才好。”

    “是,臣妾知道了。”

    朱棣見她低頭默然,心中一歎,握緊了她的手,說:“儀華,你生氣了?”

    徐儀華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不解:“殿下這話怎麽說?”

    “我見你低頭不語,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徐儀華搖了搖頭,露出真誠的安撫笑容道:“殿下所慮臣妾心裏都清楚,待到她不再可疑,您定會助她迴家的。臣妾沒有生氣,隻是感歎江妹妹命途坎坷罷了……”

    “知我者,莫若賢妻。”朱棣緊握住妻子的手,欣然道。

    一股溫馨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轉,十年來的相濡以沫讓他們彼此心意相通,即便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他們也絕對是世間一對讓人豔羨的夫妻。

    氣氛很溫馨,隻是曆史一遍遍的告訴我們,有些時候,就是有些喜歡煞風景的存在,比如現在——

    “迴家!迴家!我要迴家!”

    一陣清脆的說話聲在寂靜的寢殿中響起,朱棣猛然轉身,淩厲道:“誰?”

    徐儀華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四處看著,坤德殿的寢殿內絕對是沒有外人的,這是誰在說話?

    聲音停止了,室內又變得安靜了下來,朱棣屏住唿吸仔細聽著,卻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迴家!迴家!我要迴家!”

    那清脆的聲音又響起,徐儀華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抬頭看向窗邊,一臉驚訝的拉了拉朱棣的手,指向窗邊。

    “殿下……是它在說話……”

    朱棣順著徐儀華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窗邊掛著一個鳥籠,一隻渾身漆黑的鳥蹲在籠子裏。

    麵露驚訝的神色,朱棣不可置信的問:“是這隻鳥?”

    此刻徐儀華已經平複了心情,她嘴角露出些許苦笑道:“是,這鳥叫說話,是江妹妹送來的……”

    “……”朱棣默然看向窗邊的鳥,渾身漆黑,正活蹦亂跳的。

    看到朱棣無語的樣子,徐儀華無奈笑道:“這隻鳥名字叫‘說話’,江妹妹下午將它送了過來,說是隻會說吉祥話的鳥,一直‘爺吉祥,妃吉祥’的叫著,臣妾見它著實有趣便收了下來放到寢殿想著殿下迴來有個驚喜……沒想到,倒是驚擾了您,是臣妾的疏忽。”

    沉默片刻,朱棣露出無奈至極的笑容:“你到底要為江小姐辯白到什麽時候?一口一個你的疏忽……這哪裏是你的疏忽,根本就是她蓄意做的。”

    “……”徐儀華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不知該如何迴應。

    朱棣伸手撫額,他心裏實在無奈,但又實在忍不住想笑:“她也實在是詭計多端了!教這鳥白日說吉祥話,夜晚說迴家的,她真算是第一人了。”

    “嗬嗬,江妹妹一向伶俐……”

    朱棣吸了口氣,他起身走至窗邊,將鳥籠取下,道:“來人。”

    一直守在外殿的下人推門走了進來,“小的在,爺有何吩咐。”

    朱棣將手中鳥籠遞給他說:“拿到外殿好生放著。”

    “是。”

    待那人退出寢殿,朱棣重新坐迴床榻之上,無奈道:“明日你去跟她談談吧。”

    “嗯,臣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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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園內,江月拽著

    葉羽溜達著,前者顯得悶悶不樂,後者卻是一臉哭笑不得。

    “我說你啊,怎麽能想出這麽多花樣?又是放鞭炮,又是大合唱,最後還培養了那隻鳥說‘迴家’!”

    葉羽對於摯友的詭計多端也實在隻有歎息的份兒。

    江月有些氣唿唿的鼓著臉,經過這幾日的折騰,她以為朱棣至少會被煩的想要見自己一麵,所以當她得到妃娘娘要見自己的消息時,心裏著實是高興的。隻是,當她走進坤德殿隻見到端坐在桌旁的徐儀華時,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江妹妹見到我好像不高興啊。”舉止得體優雅的妃對著她掩嘴輕笑。

    江月迴過神尷尬的笑笑,她走過去坐在徐儀華身邊,有些失落的說:“不,我隻是沒想到隻有妃姐姐一人。”

    徐儀華輕笑道:“妹妹以為還有誰?”她揮了揮手示意初年過來為江月奉茶。

    江月默然不語,隻是隨手把玩著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

    徐儀華見她不語,也不再說話,喝了口茶便低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屋內變的極靜,隻得聽聞翻書聲。片刻之後江月便覺坐不住了,她本以為徐儀華叫自己過來,再不濟也會提一句有關最近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他們多麽的惱怒或者困擾。

    可現在,她隻是把自己叫過來幹坐著,這反倒讓江月困擾了,她心中琢磨著妃莫不是生氣了不想搭理自己?不會,那也就不會叫自己過來了。

    看了眼身旁一直看書的徐儀華,江月尷尬了咳了一聲,又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卻總覺得不是滋味。

    心中歎了口氣,江月認輸的將茶杯放下,湊近徐儀華問:“妃姐姐在看什麽書啊?”

    徐儀華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湊在自己身旁,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泛著精明的光,不禁笑道:“論語,隨意看看罷了,江妹妹有興趣?”

    “不不,我可沒興趣……”江月連忙擺手,她本就對文字無愛,對這些完全不認識的古文更是無愛。

    “嗬嗬。”徐儀華輕輕合上手中的書,笑道,“其實江妹妹閑來可以看看書,常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想來定是可解妹妹心中所憂。”

    江月怔了一下,手指劃著茶杯說:“我沒什麽可憂鬱的,隻是想迴家而已。”

    徐儀華笑道:“我今日讀論語,子夏向孔子問政,孔子答曰‘欲速則不達’,無欲速,則無小利,大事可成。”

    “可有些事不是能等的……”

    “但有些事恐怕妹妹等不了也一定要等下去了。”

    江月皺著眉頭聽著,她沉默片刻,道:“燕老兄還是不肯安排我去泰山麽?”

    徐儀華依舊溫柔的笑著,“不是不肯,而是時機未到。現如今燕國錢糧吃緊,又逢北伐事急,內憂外患已是讓殿下忙不過來,隻盼妹妹能夠體諒一二。”

    “……”接下來的時間裏江月就隻剩下沉默了,直到她從坤德殿告辭出來,關於迴家這件事她依舊沒有和妃達成共識。

    “唉……”想到這裏,江月重重的歎了口氣,眉頭微皺成了個“川”字。

    她一向任性妄為,在現代生於富家的她,長這麽大幾乎從未吃過苦。她認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勸得動,尤其是越阻擾的事她就越要去做。

    “什麽北伐事急,什麽錢糧吃緊,根本就是借口!借口!全是借口!”此時的她已經鑽進了這個牛角尖裏,再想鑽出來也就難了。

    她突然頗有些義憤填膺的對葉羽說道:“小羽!我一定要再想個什麽辦法!逼他見我!”

    葉羽看著她這副樣子,隻能徹底苦笑連連……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十頭牛也拉不迴來的……

    自從上次徐儀華找江月談過後,府內似乎就平靜了下來。雖然後來聽徐儀華說江月並不想就此罷休,但這幾日也沒見她有什麽動靜了。

    朱棣坐在書案後輕笑了下,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罷了,也就這點伎倆了。

    朱棣現在心情很好,他看著攤在桌子上的點倉賬簿,滿意的唿出一口氣。糧食的事情暫時得到了妥善的解決,至於明年北伐的事還需要再權衡一下。總之自己是不能虧了轄地內百姓的。

    至於江月的事,在沒有徹底確定她的身份前是不能輕舉妄動的,這不是急在一時的事。

    人的心情一好便就放鬆了,此時朱棣最想做的便是叫上徐儀華去逛逛花園,畢竟過了這麽多天江月也安靜了下來,他便也不用再繼續躲了。

    收拾了書案上的賬簿,朱棣站起身準備出門,東暖閣的大門卻在這時被打開了。

    朱能帶著一個慌慌張張的下人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是麵帶焦慮,那下人更是一臉驚恐哆哆嗦嗦一下子便撲跪在地,慌張的說:“爺,大、大事不好了!”

    朱棣愣了一下,問:“這是怎麽迴事?有什麽事好好說!這樣慌張成什麽

    體統。”

    那下人額頭緊貼著地麵,顫抖著匯報道:“爺,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府南麵的倉庫……著火了!”

    “什……”朱棣愣在當場,隻覺得如晴天霹靂一般一陣頭重腳輕,腳步因心痛而倒退一步。

    朱能快步上前虛扶了他一下,低聲道:“四爺,看到南麵著火府裏侍衛和下人便都趕去救火了,妃娘娘此時定也得了消息趕過去了,您看……”

    一瞬間,朱棣因震驚而來的慌亂便已退去,他雙拳緊握,咬牙道:“快去看看。”說完便一馬當先的快步衝了出去。

    朱棣快步走出東暖閣,卻在門口便被人攔了下來,那人正趕著向東暖閣過來,看見爺疾步走出便跪下道:“爺,火被撲滅了。”

    朱棣驟然停下,雖然依舊冷漠如初但心中卻著實鬆了口氣,隨即眸中又劃過一抹不解。他皺著眉沉聲道:“撲滅了?可是火勢並不大?可有清算糧食損失多少?”

    那下人沉吟了一下,有些吞吐的迴道:“迴爺,火……沒著起來……”

    朱棣見他神色似是不知所措,語氣又吞吞吐吐,不禁疾言道:“到底是怎麽迴事!給本一口氣說清楚!”

    “是!迴爺……”那人嚇得將額頭貼在地麵,急道:“小的們趕過去救火,卻發現……發現……江月小姐在糧倉門前堆了個小柴火堆……而糧倉完好無損……小的們將江月小姐的柴火堆滅掉便趕來向爺複命了……”

    一場虛驚而已,那人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可是當他迴答完再抬眼時,卻發現爺的臉色比之剛才愈發陰沉,眉頭皺的更緊。那人連忙又將頭低下去,他不知究竟何事做錯,大氣都不敢出。

    似是過了良久才聽爺發話,“朱能,去吧江月帶來見我。”朱棣說完便轉身走進了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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