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幫你們這個忙,是我的榮幸。”


    厲禦憬聽著女人由衷的話,竟覺得有些心虛,他很愛他的愛人……


    原來愛真的很容易表現出來,太容易了。


    也正是因為太容易表現出來了,男人總覺得這些外在的表現永遠不夠。


    永遠不夠。


    “我之前對她很不好,因為錯怪她……”男人低聲輕語。


    洪捷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將顧客挑選的花修剪好,並插成美麗的花束,隨後將它推到了一邊的男人麵前。


    “親愛的,交給你嘍。”


    她負責修剪插花,而他的丈夫則是閑暇時候會來幫她看店,並承擔著打包花束的作用。


    男人見狀轉頭看向她,嘴角輕揚,隨後用中文迴答起來:“好。”


    洪捷做完這些後,緊接著便轉身來到沙發處坐下,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厲禦憬。


    男人長腿交疊著,黑色的皮鞋在燈光的‘簇擁’下顯得鋥亮,與他身上的名貴西裝相映襯著,一股高貴的氣勢。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高貴的上等人物,在談起他的愛人時,滿臉的無措與失落。


    洪捷眉頭微挑,她伸手撐住下巴,仔細地聽著厲禦憬講他們的故事。


    “錯怪?”女人抓住了重點。


    厲禦憬聞聲點頭,他就像是傾訴一般,想把自己滿心的話往外吐露一些,再吐露一些,不然總壓在心裏,太難受。


    “嗯。”


    “她很乖巧,很善良,還有點傻。”


    “無論受了多大的傷害,永遠不懂得記恨別人,我知道這跟她的生活環境有關,她逆來順受慣了。”


    “以前的我最喜歡她逆來順受的樣子,因為像小寵物一樣聽話,時不時地還會朝著你撒撒嬌,每次看到她向我撒嬌時,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能給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


    說著,厲禦憬居然笑了,沉浸在往事裏笑的滿足。


    洪捷聞言眼睫微頓:“你一直以來都很愛她。”


    她用的是肯定句,到底是女人,在情感方麵終究細膩些,僅憑幾句話就能分辨出真愛與裝愛。


    男人沒迴答,而是繼續自顧地說著,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


    “她喜歡設計,但是高考…”


    提及高考那年,依舊是厲禦憬心口重重的一道疤,但他知道,賀希更疼,隻不過女孩從來不表現,不抱怨。


    “最後隻考了一所不太好的學校,去年她拿到了r國交換生名額,我問過從事設計工作的朋友,那裏的設計專業普遍不好。”


    洪捷:“所以你將她送來了f國?為了她能更好的發展。”


    “f國的聖宇列?”


    “我記得那裏的設計專業頂尖優秀。”


    厲禦憬聞聲點頭:“對,我怕自己勸說她,會讓她心裏不舒服,怕她以為我要鎖著不讓她離開。”


    “我找了她在設計界的偶像,認真地為她的夢想而勸說,其實一開始以為她是想遠離我才拿的交換生名額,哪怕是個不好的學校,都無所謂,隻要離開我,不見到我就好。”


    “可實際上還是我太壞了,心也不及她萬分之一好,明明她的交換生名額是老師極力推薦的,因為她很優秀,太優秀,即便是在無盡的逆境裏,她還是努力地追逐自己的夢想。”


    “我不能再把她占為己有,堵住她的一切後路,她得有自己的人生,還得是最好的。”


    腿上的西裝褲腳已經被男人捏皺了,他說話間,總是揪著一塊布料,捏來捏去,捏來捏去。


    洪捷聽完心裏有些震撼,腦海裏浮現出來的一句話:愛並非占有,愛還可以是成全。


    而最難的就是,享用過占有的滋味後,還願意成全。


    他,挺不錯的了。


    “那她怎麽樣,開心嗎?”女人輕聲詢問。


    “不。”男人緩緩搖頭,聲音低啞。


    “我在f國給她買了棟公寓,也跟她說過不用擔心,我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我以為我給夠了她自由她就會過得好一點,快樂點。”


    “她一開始會給我打視頻,打電話,聊天發語音,校長也給我說過她很愛笑,很快樂,我聽到這些時覺得…”


    “覺得自己終於做了件對她來說的大好事,自己再難過也都值了。”


    “可是她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忘了她之前心理出過問題,我應該治好她再放她離開的……”


    厲禦憬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輕笑了下。


    洪捷的內心很震撼,似乎沒想到一個大男人會因為愧疚而流眼淚,他身上的哀傷滿的快要溢出來。


    她猜測,是不是這段時間裏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結果就聽男人繼續開口。


    “我再一次肆無忌憚地站在她麵前,是上個月,她吞了大半瓶安眠藥進了醫院。”


    “明明吃了太多藥片,身體排異反應已經讓她吐出來了,我真不知道她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吐完之後又忍著莫大的不適繼續吞進去的。”


    “我知道,我離不開她了,或者說我沒辦法離開她了。”


    厲禦憬眼眶猩紅,說到這些時語氣明顯更沙啞了,啞到快沒有聲音發出來。


    “她患了抑鬱症,當時醫生嗬斥我不負責,任由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異國他鄉生活。”


    “醫生說,她需要陪伴,需要愛與希望,可這些我不知道怎麽給她,我甚至還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麵前。”


    洪捷聽明白了,也大概知道他為什麽要找自己幫這個忙了,說到底還是因為愛,因為愛所以格外小心。


    有了愧疚之後的愛,更是會如潮水一般撲來,想加倍彌補,卻寸步不敢前行,說的就是眼前的男人吧。


    “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經過剛剛的相處,我看得出您說的很多,您愛人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善良的可愛。”


    “謝謝。”厲禦憬嘴角微微勾起,謝她的安慰,也謝她對賀希的誇讚。


    “實不相瞞,我現在就住在她的對門,她暫時還不知道。”


    洪捷聞言震驚地挑眉,不過很快又輕笑著開口:“那你可以經常看到她哎,挺好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希望你們能幸福吧。”


    ……


    賀希在洪捷走後沒多久就起身離開了,與來的時候不同,女孩走的時候緊緊拿著手裏的花,笑的燦爛。


    她到家後半個小時左右,厲禦憬也迴到了公寓,見女孩門口還放著一袋垃圾,男人想都沒想,當即就拎下去了。


    走到垃圾桶跟前時,厲禦憬抬手將黑色垃圾袋扔了進去,口沒有紮上,裏麵的垃圾有些倒了出來。


    有外賣包裝盒,有衛生紙,不過最顯眼的還是那個藍白藥盒。


    鹽酸舍曲林片(抑鬱症常用藥物)


    光是看到就心口疼的要命。


    賀希出門準備扔垃圾時,意外發現自己放在門口的垃圾袋不見了,女孩先是詫異地四周查看,就是不見了。


    她陷入了自我懷疑,自己扔過垃圾了?沒有吧。


    難不成是新鄰居看到了幫忙拿下去的?賀希邊想邊看著對門出神。


    猶豫片刻,女孩的腳步還是緩緩朝著那邊邁了過去。


    “叮咚~”


    門鈴響的瞬間,她就聽到了腳步聲朝著這邊過來。


    門被人從裏麵拉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抹高大的身影,她在樓梯口見過的那位。


    “嗨,小嫂……”


    話剛吐露一半,零七就果斷閉了嘴,有些尷尬地看著女孩笑了起來,內心給自己甩了兩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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