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播雖然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可高興地,可也不願拂了家人的好意,因此這酒席宴上,倒也是其樂融融,那些親信軍士,都是追隨王宗播多年,主人家宴,自然也是開懷,紛紛給王宗播夫婦敬酒,就是長公子很是喝了幾杯。


    初更已過,酒席散去,一家人早早安歇,那些親信,都是在府中駐紮,也各自歸去。王宗播睡到半夜醒來,感覺口幹舌燥,悄悄起來,尋一壺溫水飲了,卻是沒了睡意,躺在床上,胡亂的尋思,漸漸想到今日之事,越想越是不對,這王繼昭行事,一貫多智,在王宗詰手下,最是圓滑,雖然知道自己和王宗詰不睦,也一向敬重有加,從不失了禮數,就算是奉令迴來全權鎮守,也一定會先來拜見自己這個副帥,稟明一切。


    如此鋒芒畢露,大耍威風,這可不是王繼昭的風格,況且大軍進城,都不歸營,直接接管城防,這可實在有違常理!


    莫非其中有詐?


    王宗播猛然坐起,越想越是不對,立刻推醒陳氏,道:“事情不對,速速起來”


    陳氏睡的正香,被王宗播吵醒,迷迷糊糊道:“有什麽不對,天亮再說也還不遲,何必急於一時。”


    王宗播一邊穿衣,一邊急道:“王繼昭此來,怕是有變!明日說不定就晚了,趕緊把一家人都叫起來。我們去大營,以防不測!”


    陳氏這才徹底清醒,趕緊爬起來,急急忙忙更衣,吩咐外屋伺候的丫鬟,將一家人喚起,又傳來親衛,幫王宗播整裝披甲。


    片刻功夫,滿院處處點起燈燭,那些軍士,都是王宗播用慣了的百戰精銳。行動都是快的很,不大的功夫,都以全副武裝的跑了過來。王宗播又連連催促,三個子女和二夫人才趕了過來。這二夫人和女兒幼子,都不知發生了何事,都已驚的麵色蒼白,倒是長公子鎮靜如常,不住的安慰庶母和弟妹。


    王宗播看看大家,沉聲說道:“休得慌亂,且聽我說。”


    “今日王繼昭行事,大有異常,某家以為,這廝定有古怪,我等不可在此束手待變,上下人等,全部隨我去大營再說。”


    眾軍士都是廝殺慣了的,既然主將有令,自然毫無異議,當下齊聲應諾。正在這時,猛然間南邊天空中顯出紅光,南營方向,一片喊殺之聲驟然響起。伴隨著大隊軍馬來迴奔馳之聲傳了過來。王宗播乃是軍中宿將,一聽就知道,足足有近千的馬軍,否則哪裏有如此聲勢。


    王宗播雖不知哪裏來的這多馬軍,但城內廝殺,就不是好事,當下大喝:“休得理他,快走”


    親隨校尉秦成厚當即大喝一聲“跟我來”手持鐵槍,牽了戰馬,帶著數十人領先邊走,其他人簇擁著王宗播一家隨後跟著。剛走沒幾步,東營那邊,也是傳來殺聲,王宗播更是心急,連連督促快走。


    到了府門處,幾個親衛上前,卸了門閂,拉開大門,正要往外走,猛然一驚,定在那裏。秦成厚推開眾人看時,隻見數十步外,月光之下,數百人排的整整齊齊,前麵長槍手,兩側刀手,後麵幾排弓箭手,將府門左近,堵的嚴嚴實實。刀槍箭鏃,晃動之間,偶爾返出寒光。後麵兩杆大旗,在微風中飄揚,隻是月色之下,看不清字跡。


    秦成厚看對麵陣列嚴整軍威甚勝,當下不敢怠慢,趕緊迴報王宗播,王宗播趕上幾步,來在門前看時,也是吃驚,當即大喝一聲:“爾等何人,竟敢堵了本帥的大門。”


    對麵陣列之中,一人高聲笑道:“閣下想必是王宗播將軍了?”


    王宗播沉聲答道:“真是本帥,你是何人?”


    那人上前幾步,來在陣前,一抱拳,高聲說道:“某乃漢王帳下,侍衛中軍統製周燦,見過王將軍。”


    王宗播厲聲說道:“什麽漢王,某家從未聽過,你到底什麽人,如何來在這裏?”


    周燦哈哈大笑:“王將軍,你身處興元,可是孤陋寡聞了,我家主公,乃是當今聖上嫡親皇侄,受封漢王,領尚書令,天策長官。如今興兵漢中,正要掃蕩奸邪,匡扶社稷。久聞將軍智勇雙全,特來奉請將軍,為朝廷出力!”


    “如今這漢中,風州、三泉、勉縣、階州等地,均以歸屬我家主公,王宗詰自不量力,螳臂擋車,業已授首。”


    “如今我大軍進城,各營已被我軍團團圍住,至於將軍這裏,更是水泄不通,想要出去,隻怕難於登天,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去何從,請將軍思量!”


    王宗播一邊聽,這心一邊沉了下去,既然這廝說大軍進城,東南兩營又是殺聲震天,那想必不假,看來王繼昭定是這廝同黨,否則絕無無聲無息,大軍就殺進城來的道理。


    既然王繼昭都降了,大軍已經攻到興元,想必王宗詰那廝定是兇多吉少了。


    王宗詰,你這蠢貨,不是一直說是山匪盜賊,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漢王和一支大軍來,這下你丟了腦袋不要緊,可丟了漢中,你可把老子害死了。


    王宗播腦子急轉,這南邊和東麵,想必是已經殺開了,北麵雖還沒聽到動靜,可這些人既然連自家私人府邸都布置的這等嚴密,想必對北營肯定不會放手。今天這關,怕還真是不好過。


    不管怎樣,隻要能殺到自家大營,就憑自家那五千精銳,翻盤即便不能,殺出城去想必問題不大,絕不可在此耽擱。


    王宗播想到這裏,大喝一聲:“胡言亂語,豈能瞞的了本帥,秦成厚,休要管他,隻管殺出去。”


    秦成厚早已不耐,一聽主將下令,當即虎吼一聲,掄起鐵槍,領著數十個兄弟就往外衝。


    周燦冷笑一聲,喝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得罪了!”


    說吧,手一揮,身後數百名弓箭手,一起鬆手,雕翎箭疾如閃電,直奔府門而來,秦成厚輪槍在前,雖然擋住了部分,但這府門寬不過兩丈,數百支箭齊飛而來,又哪裏遮攔的住。剛衝出去的十幾名親衛,頓時翻倒了一半還多。秦成厚身上,也中了數箭。雖然不是要害,可也是疼的要命,秦成厚雖勇,可也不肯白白送死,眼看那些軍士輪番張弓。知道再等片刻,自己一個手慢,怕也是要交代。趕緊舞著長槍,一麵護住頭臉,一麵跳了迴來。王宗播被箭雨一逼,也隻好退迴院內。親衛們將大門緊緊閉上,這才稍鬆了口氣。


    這時,早有機靈的親衛,跑到後麵查看,隻見後門那裏,也是如此。趕緊跑過來,告知王宗播。王宗播暗罵一聲,這廝們定是得了王繼昭的提醒,才對自己如此的防範。


    就在此時,北營方向,也是火起,傳來對陣廝殺之聲,王宗播更是著急,急忙喚過親衛頭目,備了盾牌等遮擋之物,以秦成厚為首,不顧一切殺出去再說。自己提了長槍,在中間策應。又派了二十多名親衛,專門護衛妻兒家人。


    安排已畢,王宗播大喝一聲:“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戰”說吧,長槍大展神威,已將府門擊碎。數名勇士,一手拎刀,一手用盾護身,當先衝了出去,秦成厚怒睜獨目,左手挎了長盾,單手執槍,連跳數步,已經衝在最前。王宗播大槍輪園,撥打漏過的羽箭,在親衛們護衛之下,衝向對麵陣列。


    對麵周燦,看這些人居然硬衝,不由冷笑連連,指揮弓箭手,或高或低,不停地攢射。這些親衛,雖然有盾牌護體,但這要是不動,盾牌連成一體,躲在牌後,一般還真不好射中,可親衛們卻是要往前衝,盾牌護了上麵,護不住下麵,護住左麵,護不住右麵。前行不過十幾步,已經倒下了幾十個。秦成厚哪裏管得這些,依然跳躍前來。


    周燦罵道:“這廝真是悍勇,都中了這些,還能衝的動。”說吧,一伸手,從旁邊取過長弓,搭上雕翎箭,雙臂用力,拉的滿滿,瞧個破綻,將手一放,那箭如飛而去,直奔秦成厚。


    秦成厚手舞盾牌上下遮擋,正往前衝,猛然間右臂一陣劇痛,手裏已拿不住大槍,當啷一聲,長槍掉在地上,看時,一直箭,正從大臂傳個透,定在那裏。秦成厚失了兵刃,又無法去撿,隻得大叫一聲,往後邊退。


    其他人眼看同伴死傷慘重,連秦成厚都退了迴去,更是支持不住,隻能湊在一塊,一邊遮擋,一邊緩緩而退。


    王宗播無奈,隻好先迴到院內,憑門而守,那周燦也不追趕,隻是約束手下,小心準備,免得被王宗播鑽了空子。


    王宗播見對方不攻,心裏著急,心道如是對方攻來,雙方貼身混戰,對方弓箭發不得威,說不定自己還真的好脫身,豈耐這廝們如此從容,居然隻管阻攔,並不上前,倒讓自己無計可施。


    過了片刻,實在想不出什麽好招,隻能讓人堅守前門,自己領人到後麵衝殺,結果毫無二致,也是被射了迴來。


    有一軍士想從牆上翻出去,剛漏了個頭,就被一箭射在麵門,當場斃命,眾人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宗播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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