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詰迴了自家大帳,坐在胡床之上,眉頭皺的老高。雖說他對李煜所說的話半信半疑,但自己一軍身處絕地那是沒錯的。看外麵的陣勢營盤,少說也有四千多人,又有壕溝工事相助,自己想殺出去,怕是難如登天。


    可固守就有活路?看這個樣子,就算自己的後隊殺來,能不能打得過還是兩說。除非是興元府大軍殺來!


    想到這,王宗詰不由後悔,為了不引起麻煩,這次出兵,自己可是擅自做主,並沒知會王宗播,雖說王宗播不可能不知道,但那家夥是個滑頭,肯定是裝聾作啞,故作不知,免得惹了是非。這下可好,出兵是沒人管了,困在這也沒人管了。


    世界上啥藥都有,可就是沒有後悔藥呀!


    王宗詰想著,不由悔的腸子都青了,心裏越發的煩躁,站起身走動幾步,身上黏黏糊糊的很是不爽。此時將近午時,這營寨雖然紮在山邊,卻是空曠無樹的地方,熱辣辣的陽光照下來,帳篷裏更是悶唿唿的有些蒸人。那些親衛,知道大帥心情不好,都是躲在帳外侍立,王宗詰燥渴難耐,大喝一聲:“龜兒子的,給老子拿水來!”


    門邊的親衛,趕緊進來,王宗詰見親衛空著手,很是生氣,罵道:“龜兒子的,沒聽見老子要水呀,空著手滾進來幹啥!”


    那親衛苦著臉,道:“大帥,小的知道大帥要水,可咱這裏沒水了呀!”


    王宗詰驚道:“你說什麽?沒水了?那還不快去取!”


    “大帥,營裏的兄弟,早就試過了,根本就取不到,那些賊軍在對岸,隻要靠的近了,就是亂箭攢射,十幾位兄弟喪了命也沒能搞來一桶水!”


    這一下,王宗詰可是唬的心驚膽戰,這沒糧可以殺馬吃肉,這要沒水,用不上兩天,這人馬可就都完了。王宗詰記得連轉兩圈,忽然止住腳步,連連喝道:“快去,快去,讓軍卒掘井,此處離河甚近,用不了多深,就可有水!”


    那親衛不敢耽誤,立刻跑了出去,吩咐下麵,各自尋找工具,掘井找水。


    那些軍士,都是渴熱不堪,聽了這個主意,也是興奮,各部都尋了低窪之處,開始掘井找水。


    王宗詰在這裏想輒,漢軍營中,卻是輕鬆,這五千兵馬,李煜分了三個班次,兩營在寨邊固守,兩營到寨外稍遠處林中歇息,兩營則是打水灑地,支應飯菜,充作預備。一個時辰一輪。


    看這天越發的熱,韓慶笑道:“老天也幫忙,就這天,王宗詰那廝喝不上水,怕是兩天也撐不住就要垮了。”


    羅隱笑著搖頭,道:“韓將軍怕是不能如願,這河邊打不上水,這廝可以掘井!”


    黃石在側,道:“那又如何?反正這廝沒有軍糧,除了殺馬,有水也堅持不了幾天。就算扛的住,咱就這麽圍著,不怕他沒有絕糧的那一天!”


    李煜淡然一笑:“無需如此,王宗詰挖不出水來!”


    王通奇道:“這是為何?”


    李煜站起身來,走到帳外,指著那王宗詰的營寨,笑道:“你等看看,這王宗詰紮營的地方,乃是山下緩坡,正據隆起的山崗之上,比起我們這邊,高出去差不多兩丈,再看那河岸,上麵丈餘是土塊亂石,這下麵,可都是大片的石板。王宗詰挖的淺了,看不到水,挖的深了,嘿嘿,怕就是大石頭了,這個地勢,想挖井,門都沒有!”


    韓慶笑道:“哈哈,那王宗詰喝不到水,隻能殺馬喝血吃肉了!”


    李煜白了韓慶一眼,道:“殺馬?除非他喝馬血不燥得慌,那可是我的戰馬,都讓他殺了,我的騎兵營的戰馬從哪裏來?”


    羅隱故作難受之狀,歎口氣道:“主公也太過分了,斬殺王宗詰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惦記人家的戰馬,人家可是一軍大帥,不是給你販馬的!”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李煜道:“如今漢中戰馬可不好找,既然好心送來,我怎麽能不收!”


    張江跟在後麵,道:“主公用計,當真是神鬼莫測,怪不得昨日一到,就要趕緊挖溝立牆,我還以為隻要困住王宗詰,不讓馬軍衝鋒就行,還要主公早就定計奪了戰馬!”


    李煜卻不肯欺瞞這些兄弟,看著張江道:“張指揮其實想的沒錯,我原本就是想困住王宗詰就算了,隻要有些時日,那廝外無救兵,隻有死路一條。還是在土牆之上,韓指揮的話提醒了我,這沒吃的,可以殺馬,沒水,別說是這大熱天,就是秋高氣爽之時,怕也堅持不了兩天。誰讓王宗詰自己選了一個絕地紮營!”


    黃石接口道:“是呀,按主公所說,這王宗詰選的地方連井也挖不出來,可不就是絕地!”


    羅隱卻不讚同,道:“也不能這樣說,你們看王宗詰紮營之處,背後高山,石壁陡峭無樹,無人可從後偷襲,左邊是河,便於大軍取水,這前方右方,地勢下降又寬闊無阻。便於馬軍出營衝突,絕對乃是紮營的好去處。隻是主公這計用的巧,一夜之間,豎起了營寨壕溝,咱們人又多,弓箭手封鎖河邊。王宗詰毫無防備,這才成了絕地!”


    李煜點點頭,道:“正是,羅長史說的對,你等都是統兵大將,行軍安營,不可不通地理,還需多加注意。”眾人齊聲稱是。


    看看到了時辰,王通出去傳令,將自己兩營兵派上寨外的土牆,換下黃石、張江的兩個營,韓慶和張果,則統領自家的營兵作為預備。皇甫仁則領著侍衛中軍第一營的部分人馬,作為李煜的貼身衛隊。


    王通這次帶來的,是自己的第一營和第二營,第三營則根據李煜的安排,交給周寶統帶。依次換好了崗,王通來到土牆上,看對麵的營寨,人人都是躲在帳篷外麵的陰涼之處,或坐或臥,沒幾個人走動,看來也是渴得壞了。王通眉頭一皺,想起一事來,告訴軍兵,趕緊去砍幾十根兩丈長的樹幹過來,以備後用。


    這後勤的事,自有預備的營兵辦理,人多好辦事,不到一個時辰,近百人抬著樹幹走了過來,後麵張果無事,也自跟著,笑問道:“王統製,你又有啥妙招?”


    王通壞笑著道:“妙招,我可沒有,我不過是想逗逗那王宗詰而已。”


    一邊說著,一邊指揮者手下軍士,將樹幹兩個一起,並攏著放到壕溝上,溝那邊隻搭住一尺半左右。人多力量大,一時半會,就搭起了十幾個雙木橋。王通上去,溜達了一圈,很是滿意:“不錯,不錯,人走一點問題都沒有”吩咐軍士,隻要敵軍大隊出營,隻要向後一拽,將哪頭拉到溝裏去即可。


    張果很是好奇,自己走上雙木橋,還真是穩當。就見王通挑了二十幾個大嗓門的軍士,鼓動了一番,派到牆上,備足了清水,向著對麵大營喊話。


    還真是如同李煜所斷,王宗詰的部下,本來趁手的工具就少,這雖然積極性很高,但挖井的速度可是很慢,好不容易挖下去一丈多,結果啥都沒有,再往下,土裏不斷出現石塊。數尺,這下麵的土越來越少,石頭卻越來越大。連挖了多處,都是如此。王宗詰見這招也不靈,很是沮喪,隻是哀歎,“上天亡我”


    這下午過去大半,這軍士們汗出的多,沒補進一點水,一個個嗓子裏像是著了火,使勁的咽唾沫也是無濟於事,那些戰馬,大概也是覺得渴了,都是不斷地掙動,四蹄亂刨,不時嘶叫。軍士都是垂頭喪氣,唉聲不斷。


    倒是王宗詰,有一位親兵,到營後查看,發現了一個滴水的山泉,雖然流的慢,這半個時辰也能接上一大杯。所以他倒是不渴。但其他人,也就親衛和幾個牙將能潤潤喉嚨而已。


    雖然解了渴,王宗詰卻是越發的愁,要這樣下去,怕是到明日中午,這兵可就散了,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正自這時,就聽外麵一陣叫喊聲傳來,王宗詰側耳細聽,隻聽對麵的軍士,正在喊話,將自家被圍,救兵斷絕的事清清楚楚的說了一遍又一遍,告訴軍兵,識時務者為俊傑,漢王仁慈,隻要過去投誠,盔甲齊全的,賞錢五百,武器也有的,加賞一百,都將以下,當兵投效的,官複原職,賞錢二千。


    斬王宗詰的首級,賞錢一萬,指揮使賞七千,牙將五千。見首級就給,絕不拖延。


    軍士們聽了前麵,都是半信半疑,至於後麵的賞錢,大家如今命都不知道還有多長,哪顧上要錢。也有膽大的,扒著營寨往外看時,隻見壕溝之上,搭了木料,供投誠的人通行。軍士們正在難受,恰好有了話題,不免議論一番。


    那些牙將們,也都聽到喊話,這心裏不由嘀咕,等走出帳,看到那些軍士看自己的眼光,都是盯著脖子瞧,很有點研究從哪裏下手,既割下來省勁,又能不破壞造型的樣子,牙將們都覺得脖子後麵涼涼的。生怕一不小心,後人有人給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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