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隱的方法,說起來也不複雜,就是散養公用,所謂散養,這大牲畜的飼養,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的,現在養了大牲畜的人家,本身有地方,又有這個技術,那就把這大牲畜,分到這些人家養著,其餘人家,按照人丁畝數,供給飼草幹料。到用的時候,按照需要,輪流使用。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道理,不由的點頭,看著李煜,等他的意見。


    李煜道:“主薄之言,大是有理,隻是尚有遺漏。”


    羅隱聽了,拱拱手道:“願聞長官高見。”


    李煜道:“這些牛馬大牲畜,乃是山莊耕作的好助手,好不容易得來,自然要精心飼養,主薄所說的散養一事,大是有理。隻是這輪流使用,未免不妥,這農時不等人,到時候誰先用,誰後用,未免又有爭執。以李煜看來,我們以甲為單位,每甲的牲口數基本相等。這平日飼養,由本甲人家,按量供應草料。到該用的時候,按甲中人家男丁次序,由弱到強,有專人操作使用這些牲畜,免得很多人家不會用,把牲口用壞了。”


    “這專門使用飼養大牲畜的人家男丁,因為要為別人去耕種,所以莊裏要訂立規程,每年各家按自家畝數,給付定額糧食,作為補償。”


    “這些牲畜,所有權屬於山莊,一旦山莊有事,無償調用。也由飼養人家同行照管。牲畜如有所產,那些牛犢幼馬,半歸山莊,半歸飼養者自家所有。”


    “各甲要搞生產互助,本甲人家,如有男丁不足,無法耕種的,由本甲長安排本甲壯丁,協助耕種,協助耕種的工錢,按山莊統一規定,由受助者根據統一標準支付。若各甲未能照看本甲疲弱人家,致使該人家地中減產少收的,按山莊統一標準,本甲人家出糧補齊。”


    “山莊有事,抽調團勇壯丁,一般不超半數,凡在農忙時節,團勇抽出為山莊出力的,各甲耕作,必先協助已抽調的人家完成,才可管理自家田畝。”


    李煜原先就想過,這畢竟是唐代,這宗族的力量是在各地鄉村最大的控製力量。如今這山莊幾大族,無論是人丁還是這議事的人中,那都是占了最重要的部分。為了避免保甲製成為宗族的附庸,就必須打破那種先幫本族,後顧外人的傳統。借著這次分配大牲畜的機會,趁機就把這保甲中的甲,變成了農民互助組。一來充實了保甲的作用,二來避免了甲中由於男丁的差別太大,造成山莊貧富的快速分化。雖然這些東西,要是放到山外,未免有點異想天開,畢竟哪些地方,整個一莊一鄉,都是宗族勢力龐大,土地也更為集中。但在山莊,前時的公田共租法,已經避免了田土的不均占有,隻要能在出產上,能相對拉平,整個山莊必然會保持最大限度的自耕農,也就有了最穩定最廣大的治理基礎。


    李煜的建議,大家聽了,都在細細的考慮,畢竟要是決定下來,這可是為各甲長增加了不少要操心的事。大家琢磨了半天,還真沒人能提出啥不對來。就算是有人自私一點,覺得實行下來,自己未免要多操心,多幹活,並沒啥多迴報,但這一點之私,可是不好說出來。這更多的人,則是覺得這個建議,用保甲之力,照顧弱小,是山莊人人能都有飯吃。實在是不錯。因此眾人都無異議。


    眾人又對細節商議了,到底每戶出多少草料,受助支付標準,等等,這些李煜可是不懂,主要就是周叔幾個人定了。待大家都無意見,表決通過。並責成周叔、王叔、黃海、李叔、陳叔五人,負責分配牲畜,陳堅專司登記造冊。李煜又專門囑咐各甲長,迴去以後,要集中本甲人家,好好宣講會議的決定。


    隨後,開始商量以後的行動,這下子,無力的眾人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一年輕人為主,這些人前幾天都聽李煜說過漢中軍失敗在即,主張趁熱打鐵,反正前方戰事正濃,漢中軍不會抽調大部隊押送糧草,本次又做得幹淨利索,消息不會傳到官軍哪裏,不妨趁機再做幾次,也好為山莊儲備更多的物資,同時以打代練,也可讓團勇們都見識見識戰場。一派以那些甲長為主,這些人雖然看到繳獲了很多物資,但覺得這種事不易常做,畢竟山莊力弱,被官軍發現,給山莊找來禍害,那就得不償失,畢竟漢中軍的失敗也隻是推測而已。


    兩派意見,各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爭來論去,最後都看李煜的主意。


    李煜心裏記得清清楚楚,漢中軍的失敗,就在這段時間,所以對官軍的報複還真不放在心上。隻是莊中人,都是為了安穩,如果因為搶些物資,傷了團用的性命,那肯定會造成很多不良的影響。但現在不趁機擴大山莊實力,一旦漢中被蜀軍占了,安定下來,那山莊也就沒什麽發展前途了。


    想了一想,李煜說道:“漢中軍失敗,是必然的事,大家無需爭論。劫奪輜重,還可以在做幾次,隻是有一樣,每次行動,務必慎重,探明情報,量力而行,絕不冒險。對於運輸自重的百姓,則要區分情況,凡是願走的,如同上次,以蜀軍的名義,取糧放迴,願意留下的,盤問清楚家中老小住址後,沒有問題的,一概帶入山莊,有問題的和官兵一道殺了。直接斬草除根。另外,山莊團勇,還要操練,所以團勇分為三批,一批在外,一批警戒接應,一批訓練。在外行動的團勇,由周寶、黃石、王通帶領,警戒的團勇,有周燦帶領。每次換兵不換將。”


    另派黃海領精幹團勇八人出穀,招募鐵匠、木匠等手藝人和村鎮裏的讀書人,搬入山莊,以備後用。遇到散居和逃難的青壯,也一並勸入山莊。


    戰火即將進入漢中內地,這段日子,肯定還會有大量山民入山逃難,在家操練的團勇和團練人等,半日操練,半日或蓋房,或開地,準備迎接新來的難民。


    團勇各大小首領,聽李煜吩咐了,都齊聲叫好,幾位家主,雖然遲疑,倒也沒人反對,周叔想了一下,說道:“李長官,我等不過是一山民,這外麵的軍國大事,那是不懂的,既然長官說了,我們也無異議,但請長官務必以山莊安危為重。”


    李煜看著周叔,誠誠懇懇的說道:“周叔,李煜這命,是山莊大家救的,無論如何,絕不會讓山莊陷入險境。這外麵的局勢,定會如我所說,請周叔放心。”李煜一邊說著,心裏也一邊禱告:各位大神,我可是按曆史書上判斷的,雖然俺是一個穿越的小蝴蝶,可俺的翅膀,還沒煽動呢,你可千萬記住,再讓我劫上兩次,然後就趕緊讓李繼密失敗吧。這拖得越長,可是越有危險呀!


    別人哪知道李煜心裏嘀咕的是啥,隻有羅隱,他在縣裏,那也是相當的關注戰局,早就看出,按現在雙方對陣的力量和策略,這山南西道,怕是要被蜀軍占了。隻是他不理解,為啥李煜就在這山莊裏,如何也能看的出來,而且能這麽肯定就在近期。莫非這李煜能掐會算不成?


    周叔點點頭,不再言語,李煜看眾人已經無話,讓眾人散了,自去安歇。


    到了次日,團勇甲長,各自按安排行事,李煜給孩子們上課,這次的奧數班可是多了兩個學生,一個周蓉兒,另一個則是被周蓉兒拉來的羅隱老夫子。


    李煜給奧數班講的地理,雖然沒啥課本,可李煜也沒準備讓一幫學生死記硬背地理概念,他不過是借助地理,讓孩子們學習生字更有興趣而已,這一日,講的是蒙古大草原,當然,這個時候,還沒有蒙古這個名稱,當時習慣是漠南、漠北。借著講解這的地理,將當地風俗,出產,飲食講的透徹。因有羅隱在場,李煜專門多講了一些,包括匈奴、鮮卑、突厥來曆和興衰,遊牧民族的生產體製、組織形式、戰爭體質。借著講課,不但講了很多的字詞更把概念和知識灌輸給學生,至於能記多少,那就看學生自己的悟性了。


    羅隱博覽群書,這漠南漠北的地理風土,也知道一二,但從沒看過像李煜這種體製組織起來,涉及到方方麵麵的書籍和記載,一聽之下,隻覺得茅塞頓開,大半個時辰聽下來,對李煜在這方麵的造詣,欽佩不已。


    羅隱為人,平生以國士自許,今日見李煜僅僅是講課,那些東西都是自己從沒見過的,好奇心更重。自此以後,每日晚間,都來和李煜談天論地。這李煜將近一年來,基本都是傳授知識的角色。如今有了一個博覽群書的人,可以成為交談的對手,也是高興地很,兩個人從山莊體製,天下大局,乃至天文地理,無所不談。


    兩人幾日聊下來,李煜心裏也是歎服。這羅隱的水平,還真不是一般的高,這兵書戰策,政治民生,諸子百家,詩詞歌賦,還真就是一個全才。要不是自己是站在二十一世紀的基礎上,自己又是喜歡雜學,這還真是鎮不住人家。不過羅隱也發現了,李煜雖然很多細節上並不大通,但是看很多東西,都有一種極高的高度,按羅隱的說法,那是見識宏遠,不務枝節,也很是心折。這一日,談到興處,李煜看著羅隱說道:“羅先生,你我幾日交談,李煜深為佩服,有一事想問先生,不知是否唐突?”


    羅隱笑道:“李長官何必客氣,直接講就是。”


    李煜道:“當日見先生風骨,李煜深為敬佩,所以才將先生請進山穀,不知先生以後,可有打算?”


    羅隱心道:“那是請呀,分明是押,說的還挺好聽。”不過對於李煜的問題,他倒是胸有成竹,笑道:“李長官有所不知,羅隱自從離家,飄蕩二十載,冷眼看這朝廷大局,已是糜爛至此,無可救藥,天下紛亂,改朝換代已是必然。細細數來,而今這些藩鎮大將,不過是一時梟雄,如漢高帝,我朝高祖、太宗那樣的應世之主,尚未出現,羅隱心灰意冷,當日跟著長官來這山莊,也是有避世隱居之意。”


    李煜道:“先生之言,甚至有理,這些藩鎮大將,都是隻顧爭權奪利,百姓生死,那個放在眼裏。眼看幾十年,天下未必安寧,百姓苦呀。”


    羅隱沉吟半晌,問道:“李長官亦有意天下乎?”


    李煜聽羅隱似有懷疑之意,慨然答道:“李煜雖不才,亦是高祖太宗之後,大唐天下,別人爭的,李煜自也取得。”


    羅隱搖搖頭,道:“如今勢強者勝,閣下雖是宗室,怕不是福,更是禍。”


    李煜點點頭,迴道:“先生所說,自也有理。如天下太平,李煜何必多事,隱居山莊,和先生逍遙世外也是美事。奈何天下紛紛,梟雄皆是,所苦著無非百姓,李煜願以山莊為根基,聚民養兵,靜觀其變,如有良機,先取漢中這四塞之地。再奪蜀中富饒天府,那時或守或攻,均可自主。如得蒙天幸,未必無爭天下之機,隻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羅隱聽了,不置可否,半晌才答道:“李長官之才,羅隱甚服,觀長官施政,也頗和守牧之道,各項舉措,也甚是有理。隻是力弱甚極。為今之計,隻能隱忍待機,隻要李長官忍得住,羅隱願助長官成就一番事業。至於天下,可看天命,未必無份!”


    李煜大喜,拱手為禮,笑道:“得先生之力,真是天助李煜。”


    羅隱心裏,已是將李煜看成了將來要輔佐的主公,見李煜行禮,急忙側身避過。又敘談良久,方才散了


    自此以後,李煜和羅隱兩人分了一下,除了講授雜學和算學,這學堂就交給羅隱打點,自己專注於山莊和團勇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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