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範離躺在炕上,他是傷員,想客氣都不行。


    呂福寶搬了把椅子,盤腿入定。


    然而,她從未真正入定過。


    時不時的,便悄悄睜開眼,用眼角餘光偷瞄炕上的男人。


    “睡得可真香!”


    “把人家氣成這樣,也不知道好好安慰下!”


    “沒有心肝的壞東西,騙本小姐嫁給女人的大壞蛋!”


    “……”


    “…………”


    “其實,睡眠本就是極好的療傷手段。”


    “他睡得香,說明身體在康複。”


    “在孤山頂上,他竟能拿出滑翔傘這種神奇的玩意。”


    “憑他羸弱的修為,居然反過來救了我。”


    呂福寶一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間,已經湊到炕邊。


    範離仰麵平躺睡著的。


    他睡相極好,大概是範家的家教,自幼養成了好習慣,連穿越來的範離也自然而然繼承了。


    呂福寶湊近了,對著他的臉一陣欣賞。


    “範離長得挺好看哩。”


    “大楚晉公,明明是與那董卓齊名的奸臣,卻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眉型好看,唇也好看,鼻梁挺拔……不會吧,皮膚比我都白?!”


    “這難道就是《侍太子坐詩》中說的,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茅草屋內,隻點了一盞油燈。


    豆大的燈火,僅能發出昏黃柔弱的光亮。


    呂福寶看不仔細,便越湊越近。


    不知不覺間,她的鼻尖與範離的鼻尖,僅剩兩三指間隔。


    “……你在幹嘛?”


    範離醒了。


    他想不醒也不行。


    女人自言自語,音量雖不大,卻幾乎是在他耳邊說的。


    被呂福寶貼臉誇長得帥,縱然範離臉皮再厚,也沒法繼續裝睡。


    更何況,從呂福寶口中哈出的熱氣,全部撲在他的臉上。


    “啊!?”


    “你什麽時候醒的?”


    呂福寶嚇了一跳,連退數步。


    範離很誠懇的答道:“你說我皮膚白的時候……就醒了。”


    呂福寶:“???”


    人家讓你迴答,但沒讓你這樣迴答!


    所以,她引用魏帝之子曹植的《侍太子坐詩》,誇範離‘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也都被他聽見了?


    “你你你……我我我……你別誤會,本小姐隻是感歎,虧你生的模樣不錯,卻做了奸臣,淪為權力和欲望的奴隸!”


    “我勸你從今以後好好做人,不要枉費一副好皮囊!”


    呂福寶努力擺出一副慷慨正義的模樣。


    可惜,她緋紅的臉頰和耳廓,實在與強撐的氣勢不符。


    範離無語,撓頭。


    “福寶。”


    “幹嘛!?”


    “其實,我除了權掌國事,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呂福寶,無語。


    是的,這個話題之前就討論過。


    她當時無力反駁,今天也是一樣。


    呂福寶隻恨沒有地洞,讓她鑽進去躲一會,最好躲到天荒地老,再也不用麵對範離。


    炕上,範離眨巴著眼睛,還在等呂福寶答話。


    豆大的燭火,輕輕擺動著。


    昏黃的燈光晃動,照著床上的男人和床邊的女人。


    突然!


    呂福寶靈光一閃,像是找到了‘戰勝’範離的法寶。


    她雙手叉腰,開噴。


    “你看看自己像什麽樣子?”


    “都傷成這樣了,還熬夜?”


    “你要當神仙啊?”


    “我每天照顧你這麽辛苦,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晚上睡不著,白天叫不醒,你也二十多歲了,有點大人的樣子嗎?”


    “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別人都辟穀了,就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趕緊躺好睡覺!”


    範離目瞪口呆。


    啊這……這也太秀了吧?


    當夜,呂福寶以勝利者的姿態,重新打坐入定。


    範離也老老實實躺好,屁都不敢放一個。


    翌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朝陽尚未完全升出地平線。


    茅草屋,竟有客人來了。


    來人行為粗野,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範兄、呂小姐。”


    “本宗掌門請二位去本宗大殿敘話。”


    來人正是淩霄。


    他全無昨天的禮數客套,語氣十分的強硬。


    雖然用了一個‘請’字,卻分明是不許二人拒絕的態度。


    範離從床上坐起,呂福寶也睜開了眼。


    “哦?”


    淩霄見狀,驚訝之餘又有竊喜。


    “二位不是夫妻嗎?為何不同塌而眠?莫非……”


    呂福寶看了範離一眼,冷冷道:“夫君他傷勢未愈,需要靜養。不同床,有什麽奇怪的?”


    “不錯。”範離也笑道:“修行之人,隻靠冥想打坐也能神完氣足,睡眠本就不是必須的。”


    淩霄無言以對。


    他隻得冷聲道:“既然如此,範兄也別躺著了,趕緊起身更衣。二位速速隨我登山,拜見掌門!”


    拜見?


    剛才還說‘敘話’,現在又成拜見了。


    態度急轉直下!?


    “有什麽事,非去不可嗎?”呂福寶不悅道:“淩霄真人,我夫君的情況你知道,他現在真不方便出門。”


    不方便?


    淩霄才不在乎。


    他皮笑肉不笑道:“縱然有些不方便,也請範兄克服一下。畢竟,我掌門師尊是範兄的救命恩人,難道師尊他老人家想見範兄,範兄還要擺架子?”


    扣帽子,永遠是爭辯時的一大利器。


    而且,淩霄說的也是事實。


    那日範離與呂福寶墜湖,上岸時巧遇青雲宗掌門玉神子。


    青雲宗作為一個隱世宗門,本身實力不算太強,甚至不如被範離滅掉的離火宗。


    但其鎮派功法【青雲經】,在養元固本、療傷救死方麵,頗有獨到之處。


    玉神子施展玄功,輕鬆修複了範離破損的內髒。


    隻是他不肯再出手,反讓徒弟淩霄代勞,負責範離的後續治療。


    假如玉神子願意一治到底,範離恐怕早就痊愈了。


    這種延長治療周期的行為,讓範離不自覺想起了前世的三甲醫院們。


    過度醫療?


    說實話,範離並不習慣以惡意揣度他人。


    但是,玉神子之所以肯出手相救,也是因為範離出手闊綽。


    一枚地級九品護身靈戒,是他的診金。


    當時範離重傷昏死,呂福寶摘下他贈送的靈戒,以此跪求玉神子出手搭救。


    據呂福寶後來迴憶,玉神子看見九品靈寶的反應,像是遇上一場潑天的富貴。


    財不外露,果然是大道理。


    “青雲宗……不會把老子當成肥羊吧?”範離如是想道。


    (今天這兩章,獻給單身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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